沈丰平心情不错,连带着今天的胃口都好了不少,早餐过后,他把沈懿叫到书房,拿出自己珍藏很久的画来给她评鉴。
“看看这幅画怎么样,我花高价从朋友手里买来的,说是什么现代油画名家,我也不懂,你喜欢的话就拿去。”
沈懿目光扫过油画,未见署名,笔触也很稚嫩,怎么可能是名家所作:“你花了多少钱?那个朋友现在还有联系吗?”
沈丰平还乐呵呵的给她泡茶:“啊?花了几百个,当然还有联系了,他还说过几天有什么索菲亚的画,说那个更值钱。”
沈懿差点没绷住,‘索菲亚’是她平时画画时用的假署名,更何况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售过画作了。
“别买了,一堆废纸。”
沈丰平给她面前放上冲泡好的普洱,这才听出来不对:“你这意思,爸爸是被骗了?”
沈懿也不想打击他:“艺术是无价的,其实多花点也没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为这点小事犯不着。”
听完她的话,沈丰平的眼眶都红了,倒不是因为被骗后气得,而是因为沈懿终于在乎起他这个爸爸了。
“懿懿啊,爸这几天也想了很多,你不喜欢管理公司就不喜欢,你就学习一点简单的股票基金什么的,到时候咱们招赘一个好女婿也是一样的。”
沈懿忍不住打断:“停,爸你现在怎么又变成催婚了。”
沈丰平:“爸爸都看好人选了,你白阿姨过几天就带你过去见见,你还认识呢,就是你于叔叔家的儿子,你小时候不是经常和他们在一起玩嘛。”
沈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黑黑胖胖的身影,很模糊,也只存在了一瞬:“爸,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
多说无益,沈丰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妈妈走之后你一直对我有很大的意见,爸爸……爸爸很想和你坐下来谈一谈。”
沈懿垂下眼眸,情绪不明。
沈丰平转身走到书柜前,从里面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放到沈懿面前:“你之前总是问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妈妈在一起,这里面就是答案。”
沈懿皱起眉头,在他的目光下打开木盒。里面装着几分陈旧泛黄的信件,她小心翼翼的拿起,纸张脆弱的仿佛只要她稍微用力就会化为齑粉。
“这是什么?”
沈懿翻阅过后,发现这里面都是情书,笔迹还是妈妈所写,可这些却都不是给爸爸的,而是给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名字——何楠枫。
沈丰平在她对面的躺椅上坐下,阳光明明已经透过窗台照耀在他的身上,却仍旧显得如此落寞。
“我和你妈妈,不是自愿结婚。那时候我刚刚在A市打拼出名头,在你外公举办的宴会上,我对她一见钟情。”
沈懿默默听着,在今天之前,她始终坚持的认为,爸爸妈妈之间是有爱情的,她是因为爱才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思绪逐渐飘回那年盛夏。
沈丰平回忆起和元可盈第一次相见,她小跑着从楼梯上下来,书画世家的小姐是那样清纯美好。
所以当元老说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时候,沈丰平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结了婚我才知道,你妈妈心有所属。元家那些年的日子不好过,急需一个资产雄厚的女婿来帮成,你妈妈原先那个恋人家境不好,这才被你外公棒打鸳鸯。”
信息量巨大,沈懿都有些接受不过来:“所以呢?”
沈丰平叹着气:“你妈妈始终忘不了她之前的那个恋人,终日郁郁寡欢,在生下你之后,她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
沈懿:“什么要求?”
“各分两家,只有在你放假的时候我们才会待在一起。”
沈懿眼眶逐渐湿润,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爸爸平常很忙,平常顾不上回家,后来又传言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沈懿这才能心安理得的恨他。
“我不相信。”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她的恨该往何处放?
沈丰平:“你手里那个盒子的最下面,有你妈妈当初和我签的协议,早在你三岁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对于你妈妈的死,我深感痛心…但这不是我的错…懿懿。”
沈懿颤抖着双手,颗颗泪水滴落在纸上,她翻出那份离婚协议。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沈丰平心疼她,可必须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不然他们父女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深。
“你妈妈之前一直让我瞒着你…懿懿,你长大了…我想有些事情你也应该理解了。”
沈懿不知道是怎么走出书房的,只记得那天的阳关格外刺眼,她抱着盒子离开老宅,一个人来到墓园,跪在元可盈的墓前无声落泪。
原来需要忏悔的。
只有她一个人。
.
“喂?怎么了想我了吗?”电话那头,谢承安的心情听起来似乎不错。
沈懿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泪水一颗颗滑落,她尽量让声音平稳,不被察觉到异样:“我听说D市的玫瑰很好,从来都没见过,你可以去帮我买一束吗?”
对于她的要求谢承安感到有些意外,随即笑着答应:“好,正好我出差的地方离D市很近,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
沈懿望着外面皎洁的月光:“我还想要鲜花饼……一起带回来吧。”
谢承安此刻也同样看着窗外,脑海中想象着沈懿在家里等他归来的身影,嘴角扬起笑容。
“好~”
挂断电话,沈懿又独自一个人呆坐了很久。
正月十三,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沈懿趁着老宅里的人都还没起床的时候,独自提着行李箱离开。
开往机场的出租车上,沈懿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失神。
她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也许消失才是唯一的解答。
老宅一切如旧,似乎还没人发现沈懿已经离开。当沈丰平打开卧室门,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张信封:
亲爱的爸爸,
请原谅我不告而别。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我曾难以理解您,甚至心怀怨恨。我曾试图通过报复您来安抚妈妈在天之灵,但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错得多么离谱。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现在,就让我来结束这层痛苦。
我走了,不用担心,我会在远方偿还我欠妈妈的罪孽。
勿念。
白晚清捂嘴吃惊:“懿懿这孩子,不会想不开吧。”
沈丰平默默把信件收好,在他想好跟沈懿坦白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她偷偷离开的准备。
可是尽管如此,沈丰平依然有些伤感:“放心吧,懿懿不是那种会轻生的孩子,这丫头,又一声不吭的离开。”
白晚清担心之余又有点开心。沈懿走了,安安应该就不会再很她有什么瓜葛了,只要能把这件事情瞒住就好。
下午三点,谢承安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小跑着进老宅。
从早上开始沈懿就没有接他的电话,幸好当初给她安装的那个小程序有定位系统,看到她的位置信息一直在老宅,这才安心一点。
白晚清正在客厅里和沈丰平一起看电视,见他慌里慌张的,就问道:“这孩子怎么了?刚回来就跑成这样。”
谢承安只是颔首点了下头,然后立刻小跑上楼梯。
“欸?”白晚清看着他的背影,疑惑不解:“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坐在旁边的沈丰平倒是默默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平静的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来到沈懿的卧室门前,谢承安整理了下衣服,抬手轻轻敲响。
“是我,我回来了。”
他等待了很久,都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心中顿时不安起来,又连敲了好几下,可是依旧没反应。
下意识转动门把手,发现沈懿的门并没有锁。
走进卧室,床上空无一人。
谢承安怀里抱着的玫瑰花无力落下,他走向梳妆台,桌面正中心放着一部手机,下面压着纸条,内容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伎俩吗?笨蛋,我走了……
谢承安几乎是疯了一般,拿起纸条狂奔下楼,来到沈丰平面前质问:“沈懿呢!”
他这副样子把白晚清吓得不轻,忙起身拉过他的手臂:“你这孩子,怎么回来就找你姐姐?先坐下好好说。”
沈丰平老谋深算这么多年,怎会看不出他对沈懿的心思:“懿懿去哪儿了,和你没有关系。”
谢承安竭力压制即将迸发的情绪,可眼尾的猩红却逐渐加深:“求你……求你告诉我……”
看着这种情况,白晚清也知道自己是隐瞒不下去了,松开拉着谢承安的手,跌坐在沙发上。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是懿懿选择离开,那就说明她不想和你继续下去,你也别再执迷不悟了。”
如今已经明牌,谢承安也无须顾忌,他不屑冷笑:“我不会放弃沈懿的,我一定会找到她。”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出沈家老宅。
客厅里只留下白晚清和沈丰平二人,她不知所措的抬起头问道:“丰平,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沈丰平脸色说不上来的难看:“从他们这次回来过年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
同为男人,沈丰平还能看不出来?谢承安那小子,在望向他闺女时眼神明显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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