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让本就面积不大的卧室变得更加压抑。
又等了一阵，沈珩见周亿仍不愿意开口，自嘲地笑了笑，“行，不为难你了，就当我没来过你房间，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我一个人过年也可以的，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没陪我一起过年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不要我了。”
说着，沈珩将手里的烟头熄灭，长腿跨过周亿的双腿就要离开。
周亿看着沈珩的衣角在自己眼前掠过，听着门把手被沈珩压下，“吱嘎——”一声，门被打开，紧接着，“砰——”得一声，门被关上。
就这样让他走了吗？
不，不行！
周亿的心脏忽地剧烈跳动起来，他仓惶起身，带倒了椅子也顾不上回身去扶。他恨不得自己的腿再长一些，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卧室。
走廊内，沈珩的背影落寞，看起来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
周亿的心猛地一颤，“沈珩！”
“嗯？”沈珩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如果是安慰我的话，你不用说了。我本来就不是你的第一选择，也不需要你可怜我。”
“不是的，”周亿拉住了沈珩的手腕，强迫他转过身看着自己，“沈珩，我不是要可怜你。”
沈珩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很淡，看着周亿的双眼里却满是浓到化不开的难过。他像斩首台上等着巨刀落下的犯人，静静地等着周亿宣判结果。
无罪释放，或者，斩立决。
周亿呼出一口浊气，“我想跟你过年。”
说出这几个字后，周亿忽然觉得放松了许多，整个身体都轻快不少，他抿抿嘴唇，咽下口中分泌的多余口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珩。
对啊，他就是想跟沈珩一起过年，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
周亿发现，比起那些他所预见的情景，更让他害怕的是沈珩难过的背影，是他低落的语气，是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选他。
“嗯，”沈珩应了一声，“不是可怜我那这是什么？我应该怎么理解你这个行为，在我面前关闭了四年的门，现在要打开了？为什么呢？”
周亿猛地一僵，“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可怜你，你是沈珩，你有什么需要我可怜的地方吗？”
沈珩瘪着嘴： “我觉得不被周亿喜欢的沈珩，挺值得可怜的。”
周亿摇了下头，“可是，你不可怜啊。”
“什么？”沈珩瞳孔瞬间放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亿也说不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沈珩的，或许是被人在网吧里戏称“上路双子星”的时候，又或许更早，在沈珩把一条腿挤进门缝里的时候。
所以沈珩的确一点都不可怜。
因为喜欢沈珩，所以在沈珩母亲说出那样的话时，他连一句辩驳都说不出口。
周亿知道失去父母有多痛苦，他认为沈珩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不愿意他尝到哪怕一点点的难过。
他一直以为，他做的事情是为沈珩好，以为沈珩会一点一点不喜欢他。
他以为自己最没办法接受的是沈珩难过，为此宁愿让沈珩舍弃自己。
但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原来，没有他，沈珩才会真的难过。
“如果你觉得，不被我喜欢就很可怜的话，那你一点都不可怜。”周亿笑了一下，摸索着找到沈珩的手，一点一点和他十指紧扣。
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呢？
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吧？
周亿薄唇微启，他向前一步，拉近自己和沈珩之间的距离。
无论何时沈珩的出现总能带给周亿惊喜，无论是十几岁，还是现在。沈珩有能力让他在赛场上重新复活，也有能力让他重拾勇气。
周亿微微侧头，在沈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吻上他的喉结，问：“沈珩，我喜欢你。”
沈珩的喉结滑动，他缓缓抬手将周亿紧紧搂住，声音微微发涩，带着一丝颤抖，似是激动，又像不敢肯定，“好哥哥，这话说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周亿：“不反悔，我喜欢你，永远不后悔。”
沈珩郑重其事地吻了吻周亿的眉心，温热的唇裹挟着细微烟草香气自上至下席卷而来，周亿被毫不留情地夺走了呼吸。
周亿握着沈珩的手，被他带动身体不断向后退去，他闭着眼睛，全心全意信任着沈珩，丝毫没有因为看不到路而担心摔倒。
宿舍的门开了又再次关上，周亿的惊呼被一并关在了房间里面。
沈珩捏着周亿的手，同他一起探索“喜欢”和“过年”之间的奥秘。灼热的视线、唇齿间细碎的允诺，令人心跳加速的话和动作。
天色渐晚，但本就习惯了熬夜的选手并不觉得疲惫。
沈珩在他面前俯下身时，周亿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他像站在半空中近距离欣赏了一次烟花，一丛丛一簇簇的在眼前盛开时先是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便是无与伦比的绚烂。
沈珩刚入队时的东西也不算白买，到底是用上了。
因为发泄过一次的周亿浑身都泛着红色，沐浴露的香味和其他东西混合在一起的荼蘼味道实在上头，沈珩毕竟血气方刚，也没有做柳下惠的癖好。
手指也好，舌尖也好，能被用来开疆扩土的东西都一并用了，引得周亿自脊背开始一路绷紧到了脚尖，长腿在灯下一晃又勾得沈珩去吻。
胡闹到了几点周亿不清楚，只记得最后他实在没精神一歪头便失去意识，再睁眼时沈珩还跟他贴在一起，气得他骂：“你他妈是不是有星瘾？”
沈珩讪笑，歉意地吻周亿的眼睛，“我只是，太想你了。”
尽管他们已经重逢多日，可直到这一刻，沈珩才觉得他认识的周亿回来了。
周亿的耳尖更红，说不上是因为沈珩脱口而出的称呼，还是因为沈珩又弄到了奇怪的地方。
结束后，沈珩还要再来，周亿说什么也不肯，甚至放言，“你是昏君吗！你再这样以后我们就没有这个活动了！”
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考虑，沈珩只得钻进浴室。
饶是如此，第二天周亿醒过来以后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委实不舒服，但沈珩在他旁边正睡得安生，他不想打扰索性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反正在放假，想睡就睡吧。
周亿闭上眼睛，刚酝酿出睡意就感觉到了被窝里悄然发生的变化，耳边响起沈珩的梦中呓语。
“哥哥不能挑食，吃下去……”
周亿：“……”
毁灭吧世界，赶紧的。
沈珩又不是男大，怎么做到时时刻刻比钻石还硬的？！
周亿悄咪咪挪了挪位置，确保自己感觉不到异样后，再次安心地闭上眼睛。
沈珩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强大的生物钟让他养成了两点训练，一点一定要起床先洗个澡的习惯。
沈珩睁开眼后，盯着天花板愣了几秒钟，身旁传来的绵长呼吸提醒着他，他梦寐以求的人就睡在他身边。他不敢动，怕吵醒了周亿，只能稍微偏着一点头看他，用眼神一遍一遍描绘着周亿的轮廓。
周亿的面部线条很清晰流畅，从沈珩这个视角看去，一张脸不过巴掌大，眼底微微有些青黑，应该是昨晚累到了。
沈珩怜爱地去亲。
温热的呼吸靠近时，周亿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睡眼惺忪地从被子里捏住沈珩的手，“干什么？水碱我？”
沈珩：... ...
倒也不是不行？
沈珩见他醒了索性搂着他顶了顶，“我们今做什么？”
周亿咂咂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过年的时候上海好像没什么好玩的，倒是有几家还营业的饭店不错，想吃的话我们可以去。”
沈珩长腿动了动，将周亿的腿夹住，周亿却轻轻“嘶——”了一声。
沈珩还以为自己弄疼了周亿，忙伸手去摸，“怎么了怎么了？”
周亿刚要说没事，脑海里忽然独占昨晚被沈珩把腿扛起来的那次。
周亿一米八四，放在人堆里，已经算出类拔萃，离开老家前，沈珩也不过是个刚一米七八的小孩。就连他夺冠那年，沈珩也刚刚一米八三，这才多久，怎么又长了？
“你现在多高啊？”周亿问。
“去年量是一米九三。”
周亿：... ...
沈珩，你凭什么？
一米九三和一米八四怎么不算一种最萌身高差呢？哈哈真是有够好笑的。
不是，同样从小喝牛奶打篮球，同样熬夜打游戏，饮食不规律，凭什么沈珩那么高？
沈珩察觉到周亿的情绪，拍了两下周亿的后背，“哥哥，你也很高了，真的。”
周亿：“闭嘴吧你。”
两个人在床上赖到了三点才起来，走出宿舍大门后才发现整个基地都空了，什么做饭阿姨保洁阿姨，就连二队那几个崽子也都回家了。
沈珩打开微信看到了何礼在群里的留言，告诉他们上面明天派人来检修一下设备设施之后就要锁大门，基地过年不留人，让他们醒了也尽快回家。
周亿：“这下好了，留在基地不仅没得吃，连住都没得住了。”
沈珩坏笑着道：“听我以前队友说有家酒店不错，还提供免费服装，哥哥要不要跟我去？”
周亿听了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大白天的，你说什么呢？！”
沈珩环顾四周，无辜道：“这里只有我们，为什么不能说啊？”
周亿突然后悔起自己居然没想过要在上海买房子，早知道会有这茬，他头些年就应该买的。沈珩虽然在故意逗他，但事实是他们现在只能住酒店。
周亿看着软件里推荐的酒店。
这家不行，上次他住的时候，床不是很舒服，卫生间也不开阔。
这家也不行，饭很难吃，害他大过年的在酒店吃麻辣烫外卖。
正挑着的时候，may突然打来电话，而且用的还是国内的号码。
周亿才刚点了接听，may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亿哥！我回国了！你们放假了吗？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周亿笑了下，眼神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温柔：“怎么今年有空回来？你现在在哪？”
沈珩见了眸光一暗，搂着周亿腰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may：“嗯，太久没回来了，就想你们了，想着约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亿哥不会不来吧？”
周亿：“怎么会？其他人呢？你联系了吗？”
may：“没，我飞机刚落地就给你打电话了。”
周亿：“那你今天先回家休息一下，我这边也有点事要安顿，明天再一起吃饭？”
may：“那也行，那咱们明天见。”
挂断电话，周亿冲沈珩摇了摇手机，“明天不用在酒店里窝着了，带你去跟我的队友们吃个饭怎么样？”
沈珩正好也选好了一家评分不错的酒店，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行啊，我求之不得。我们就住这吧，你队友有什么忌口吗？我来订餐厅。”
周亿看了一眼，被房间图片上的大阳台给吸引，“大家都差不多，没什么不能吃的，就住这吧，哦对了，may对海鲜过敏。”
沈珩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订好酒店，沈珩又给订了餐厅，约了明天上午十一点的包间，而后二人一起收拾东西。
YUG冠军阵容自分开后，这还是第一次重聚，幸好may打电话的时间不算晚，boon还没离开上海，被卖第二年就决定退役的中单baller也刚好陪家人来上海旅游，有时间来吃饭。
只有被卖到欧洲的下路选手lake至今杳无音讯。
当年，lake去欧洲的第二个月就被转卖到了次级联赛。那时候大家还在群里安慰他，告诉他早有机会杀回来，谁也没想到当时还豪言壮语的lake没两天就注销了微信，手机也再打不通。
lake像是职业赛场上的一道流星，划过时整个夜空都被他照亮，但坠落后便再没了声音。
曾几何时，周亿以为，自己的下场会跟lake差不多。
觉察到周亿的低气压，沈珩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耳朵，“别难过哥哥。”
周亿呼出一口浊气笑了下，“不难过，有你在我难过什么？”
沈珩把周亿搂进怀里，“很好，你要永远有这样的底气，因为我永远不会让你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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