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伊凡醒来时，身边的女孩已经不在了，晨光爱抚着他瘦削的腰线，他穿上那件镶银的黑色衬衣，然后推门而出。
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看到女孩叼着樱桃的双唇后，耳廓微微红了起来。
“醒了？醒了就赶紧走。”
莫媞法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她掠过他身旁，端着一碟蜂蜜煎饼走入了房中，放于桌上，拿起刀叉便大快朵颐，见他还不走，莫名问道：“我这里可不负责你的早餐。”
“我以为今天的场景应该很尴尬。”他叹了口气，“但你好像没什么反应？”
“我能有什么反应？堂堂拂晓骑士酒后乱性，我哪里敢说什么？我可一声都不敢吱。”
“……”他来到桌旁，坐在她的对面，“你怪我吗？”
“没什么好怪的。”莫媞法往嘴里塞了口绵软的煎饼，“我要是不愿意，你也碰不了我，事实证明，是我被美色所惑，我俩都有错。”
他笑了笑，“你承认我还是有点美色的？”
“是啊。”她也冲他笑笑，“你也就长得好看点儿了。”
他噎住。
“所以我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定性为。”莫媞法抬起叉子晃了晃，“一夜情。”
“一夜情？”
“对，一夜情的宗旨就是，从这一刻起，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找你，你也别拿昨晚说事儿。”
他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这个说法。”
“你喜不喜欢有什么用？”莫媞法嗤的一笑，“难不成你还要对我负责？你和芮兰公主还订不订婚了？”
“不，婚还是要订的。”他认真地说道。
莫媞法手指一僵，随后依然不动声色地吃着薄煎饼，“那就成了，所以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伊凡依然皱着眉头。
“别露出这副表情，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其实是我在占你便宜。”莫媞法大口吃着煎饼，又舀了一勺蓝莓酱。
“你倒是很乐观。”
“是啊，你看，这怎么不算我占便宜呢？”莫媞法将那蓝莓酱在煎饼上细细抹匀，“我可是睡了传说中的拂晓骑士，唉，都不知道可以吹嘘多少年了。”
“你又不是没睡过我。”
“那时候的你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哑巴，那怎么一样？”
他狡黠地一笑，“那你更喜欢睡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莫媞法差点没呛住，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松缓了口气，扬起笑脸：“相较这个，我更喜欢我盘中的薄煎饼。”
他勾起唇角，“这样吧，作为道歉，你们不是要杀吸血鬼吗？我帮你们杀了那只吸血鬼怎么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弗兰斯告诉你的？”
“你还指望他守口如瓶？”
“你非要掺和进术士协会的委托里干嘛？”
门外玛丽端着刚热好的牛奶走入房间，放在了莫媞法的手边，顺便朝伊凡行礼：“厄佩利斯大人。”
“你认得我？”
“自然认得，您的威名在威尔泰斯流传甚广。”女仆红了红脸。
“大名人啊。”莫媞法拿起牛奶，往喉咙内灌了口，却听玛丽问道：“您要用早餐吗？我这就去厨房拿——”
“用不着。”
男子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玛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莫媞法憋着笑，“你干嘛，人家说不定是你的小粉丝呢，你怎么不让她多待会儿？”
“这些华而不实的名声，若不是陛下要求，我宁愿不要。”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话说回来，你和那个精灵，真能杀得了那只吸血鬼吗？”
“你怎么知道艾德文是精灵的？他也算伪装得很好了。”
“太明显了。”他撑着下巴，“那样轻盈的魔力，一般的人类是不可能会有拥有的。”
莫媞法扯了根樱桃梗，将樱桃浸入牛奶之中，“好吧，艾德文的实力你不用担心，他跟我不同，他可是高阶术士，解决那只吸血鬼应当不成问题。”
“嗯哼，高阶术师，我见过的高阶术士多了去了，但如果我说，那只吸血鬼体内很可能有玫瑰呢？”
莫媞法愕然抬头，凝望着男子的面庞，“什么意思？”
“那只吸血鬼体内，很可能和你一样，有一朵水晶玫瑰。”
“上回你就没说清，到底什么是玫瑰？”
伊凡笑了笑，“我不觉得这答案很难猜测，能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的，除了金钱，唯有力量。”
“可按你的说法，玫瑰在我的体内，我怎么就没力量呢？”
“是啊，这只能说明，你足够废柴，什么力量在你这儿都应验不了。”他眯眼笑了笑。
莫媞法信以为真，张了张嘴，“靠，真的假的，我的魔法天赋有这么拉胯吗？”
“傻瓜，逗你的。”他无奈地笑笑，“其实你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用的，也是奇怪，你怎么会有这么罕见的能力？”
莫媞法咕噜咕噜灌着自制的樱桃牛奶，“唔，什么能力？”
“任何人，任何魔物得到了玫瑰的庞大力量，难免魔力外溢，可你不一样，你能将那股力量深埋于你的灵魂，而不会流露出一丝痕迹，甚至可以说是——”
他拉过她面前装着薄煎饼的碟子，叉子也不拿，便信手拈起一块儿煎饼往嘴里塞，莫媞法想着他的话，一时也没阻止他偷吃自己的煎饼。
“你别说话说一半，就顾着吃东西啊。”
伊凡抢过她手里的牛奶，灌了一大口，喝得牛奶几乎要见底了。
莫媞法满头十字路口，“刚刚玛丽问你吃不吃，你说你不吃，原来你是要跟我抢吃的啊！”
“我还是觉得从你手里抢的东西好吃点。”他歪头笑得明眸皓齿。
莫媞法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他吃疼一声，放下了牛奶杯，“好了，说正事，你得到了玫瑰的力量，却没有任何异样，连魔力的上涨都没有，你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容器，专门装纳玫瑰的完美容器。”
“我竟然一时不知道你在夸我还是在嘲讽我是魔力黑洞。”
莫媞法悻悻地拿起杯子，将所剩无几的牛奶喝的一干二净，只剩一颗诱人的红樱桃落在杯底。
伊凡说道：“玫瑰的力量过于强大，一般的术士和魔物，能容纳一朵玫瑰，已经可以称得上十分不易，可玫瑰不止一朵，它散落在永月大陆的各个角落，除了灵魂它不会栖息于任何地方，因此想要收集玫瑰，就变成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这么说，其实你一直在收集那些水晶玫瑰？”
“是的。”他点头，“受朗登帝国皇帝陛下所托，我这几年一直致力于收集玫瑰。”
莫媞法轻咳一声，“玫瑰，是不是可以用来打败魔影？”
“你知道？”
“毕竟我也是处于奋战魔物的一线。”
“就你？打打地精，赶赶食腐怪？”
莫媞法瞪了他一眼，“怎么？瞧不起底层术士？地精怎么了？食腐怪怎么了？没有我们，不知道多少平民要饱受摧残呢！”
他轻笑一声，莫媞法续道：“你没反驳我，所以我说的没错，你们收集玫瑰是用来对抗魔影之地的。”
“没错，我不觉得这算什么机密。”伊凡望着杯底的那颗红樱桃，“魔影已经来袭了，尼芙港附近已经有大量平民目睹了魔影的现身。”
莫媞法沉吟半晌，问道：“你收集了几朵玫瑰了？”
“三十七。”他淡淡回道。
“这么多？”莫媞法愕然，“你这三年，是得杀了多少魔物，过的什么996生活？”
伊凡摇头道：“玫瑰不仅会出现在魔物体内，人类，精灵，半人，任何物种都有可能，据我所知，水晶玫瑰一共有四十二朵，尽管我昼夜不分地行动，加上在你体内的那朵，依然还差四朵。”
“你也用不着这么自责，毕竟找齐四十二朵也太难了，永月大陆这么大，这不是大海捞针么……”
“这还不是最严峻的问题。”他敲了敲杯壁，“最严峻的是，我体内承载的水晶玫瑰已经达到极限了。”
莫媞法差点呛住，“这三十七朵都在你体内？”
“是的，只有我能承载玫瑰的力量。”
他展开手掌，覆于杯口，一阵术光过后，杯底的樱桃便飞到了他的掌心，他翻开手掌，将那颗樱桃塞入了口中。
“怪不得你越来越厉害了，可你为什么不物色一些厉害的术士替你分担力量呢？”
伊凡再次摇头道：“我们试过，并且试过不止一次，结局却都非常惨烈，得到玫瑰后的每一个术士都陷入了精神崩溃，虽然力量飞涨，却都变得嗜杀成性，不分敌我，最后只能由我亲手了结他们的生命——培养一个高阶术士是十分困难的，帝国没法承受这样惨烈的代价。”
“可是肖恩就没疯，而且，他不是曾经把玫瑰给了福纳镇镇长吗？”
伊凡咀嚼着嘴里的樱桃，“他只是给予了部分力量，并不是全部，但似乎也让那个镇长有点儿癫狂了——有意思的是，魔物得到玫瑰的症状的确要相对缓和一些，或许是因为那些家伙本来就兽性十足吧，可肖恩那样毫无变化的倒也闻所未闻。”
“你不该杀他的，或许他可以作为你收集玫瑰的容器。”
“陛下是不会信任魔物的。”他淡淡说道，“因为我们要与之对抗的，正是魔物。”
“是魔影。”
“更厉害的魔物。”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媞法，这令莫媞法感到十分地不自在，她呵呵笑着：“你不会想招安我吧？我可是术士协会的，不帮金宫干事。”
他微笑道：“不是为金宫，是为了整片永月大陆。”
莫媞法沉默着，没有不答应，也并未拒绝。
“这可是桩好差事，或许你也能成为受人爱戴的英雄，拥有数之不尽的金钱呢？财富，名望，权力，只要你变成了我，这些都唾手可得——虽然这些也没什么值得追求的。”
“不是的。”莫媞法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要钱。”
“那你是为什么迟疑？你不相信金宫的承诺？”
“不，我不是不相信金宫。”莫媞法吃完最后一块薄煎饼，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我是不相信你。”
男子怔然，海洋般幽蓝的双眸紧紧地注视着她，“为什么？”
“厄佩利斯，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英雄，你不在乎平民的生死，你甚至时常鄙视他们。”莫媞法回望他的目光，“你不屑于名望与金钱，那么你为何要成为拂晓骑士？为何要当皇帝的左膀右臂？为何要跑遍永月大陆，只为了寻找那些散落的玫瑰，说真的，我不相信你有拯救苍生的热忱，我甚至怀疑你的真实目的——”
“可是，所有人都说，我是拯救这片大陆的救世主。”他莞尔。
“你不是救世主，你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救世主。”莫媞法沉下目光，“我在梦中，看到了你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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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独一无二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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