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兴的父母都不在水峪村里面,这孩子就个瞎了眼睛的奶奶,现在一定是指望不上了。宋晨先去宋高兴家和宋家奶奶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宋奶奶一时间六神无主,被宋晨好生安抚才不再哭泣,找了旁边的宋有庆,让他带着宋奶奶赶紧去自己家,随后宋晨就急匆匆地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才不过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但是宋高兴的身体情况已经急转直下,刚刚潮红的脸现在煞白煞白的,在宋晨不在的时候他还无意识地又吐了一回,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宋离当即对宋晨说道:“这孩子不能这样,我要带他直接去镇子上面看病。”
宋晨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借了宋大力的牛车。
“宋晨兄弟,牛车你们也不会驾啊,等我披上一件衣服,我们一块送高兴去。”
宋大力转身就要进屋,可是宋离却焦急地不想等待了,在医院里面动不动就会听那些医护说只要稍微早一点送过来就会没事的,诸如此类的话。高兴是自己看着的孩子,还总是在自己家吃饭,比起其他的孩子感情更深。宋晨抱着宋高兴,用自己的衣服披在宋高兴的身上,轻轻抚着宋高兴的后背,希望能稍微缓解一点宋高兴的痛苦。
“大力哥,我会。”宋晨道,他拉着宋离上了牛车。
天黑漆漆的,村口往外,路越来越不平缓,两人的视线只能依靠宋离平日里面去镇子上面对路线的记忆,还有那小小的煤油灯。期间宋高兴在宋离的怀里面醒过来了一次,他双唇惨白,虚弱地问宋离自己这是在哪里,该回家了,否则奶奶该担心了。宋离听着心都揪住了,她知道宋高兴难受,也怕宋高兴睡过去就醒不过来,只能一边看路一边和宋高兴说话,可是没两句之后宋高兴还是睡死了过去。
宋晨驾着牛车,他也很着急,他要赶在宵禁解除前到镇子上面。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
“阿离,会没事的。”宋晨看着怀里面的宋高兴,握紧了宋离的手,人体的温度互相传递,两人都在为对方鼓劲。宋晨摇了摇宋高兴,宋高兴没有醒,但是万幸,宋高兴还有提问与呼吸,暂时应该是安全的。等了一会儿,两人进了镇子,直奔医馆。
医馆还没有开门,宋晨大力地敲打着门板,总算是把医馆里面的小药童给喊了起来。小药童也是一个知道轻重的,迷迷瞪瞪地立刻就醒神了,蹬蹬跑到了后院里面去找大夫。而宋晨抱着宋高兴与宋离一块进了医馆。
大夫匆匆忙忙地披了一件外衣就过来了,被带着面具的宋晨吓了吓,然后就将关注力转移到了他抱着的孩子身上。
“让孩子躺下。”宋晨小心地把孩子放下,随后大夫上前,挑开宋高兴的眼皮,又撩开他的衣袖为他把脉,随后又去看他的舌头,一串动作做得越来越快,很是紧急的模样,把宋晨与宋离的心都给提了起来。
“这孩子几岁了?”
“八岁。”
“之前可有吃过什么草根之物?”
宋晨与宋离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不知道宋高兴是不是在家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大夫见他们这样也摇了摇头,这孩子一看就是中毒的迹象,但是不知道有何种形容,所以他一时也拿不准应该怎么去治。老大夫又扒开宋高兴胸口的衣物,宋高兴胸口已经浮现出很多细小的红色斑点,即使宋晨兄妹两个一发现不妥就赶紧从水峪村出发到镇子上面来,但路程远,加上宵禁的缘故,宋高兴被送过来的时间还是被耽误了。老大夫从宋晨的口中得知了耽误的时间,又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富贵小康人家,也是连连地摇头。
“这孩子送过来太晚了,我刚刚给他把脉,他的肺气虚浮,脉象也不是很好。纵然老夫行医三十余年,也不确定在不知中何种毒的情况之下就能解毒,只能给出一剂猛药。”老大夫低头看向孩子,这个孩子才不过八岁,正是天真烂漫之际。他又看向这两个年轻人,道:“猛药伤其根本,加上送来的时间已经晚了,这肺气损伤,以后怕是会有痨病......”
宋离眼神一滞,这边的痨病可能没有现代的肺癌那么严重,但是这边的医疗条件同样没有宋离那个时候好,而且肺病演变到最后就是肺癌,治不好的。
宋晨知道宋离对眼前孩子的在乎,他是这孩子的先生,自然也是在乎的。他拱手,“请大夫尽力医治。”
言罢,他握住宋离的手,安抚宋离。尽人事听天命,这便是宋晨能想到的了,可他觉得不能在宋离的面前说,便只能一阵无声。
老大夫看这两人的年纪,应当不是这孩子的父母,估计是哥嫂。他说了一嘴,让他们询问一番父母的意见,毕竟这个年代普通的人家养个病秧子就是巨大的负担,很多就选择不要了的。宋离却是坚决,老大夫见此,立刻挥笔,写下了药方交给小童,让他带着宋晨两人去抓药收钱。
小童熟练地依照药房从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里面抽出了对应的药材,得心应手地抓出差不多的分量在小秤杆上面称量,不消一会儿便喊道:“猛药一剂,加上诊金,是二两八钱银子。”
这里可没有什么医保,药材钱和诊金贵的吓人。宋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见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但总算她这回带的钱还算够,都揣在了宋晨那里。宋晨从自己的里衣缝制的口袋里面摸了两下,掏了出来,还用一个深色的小布巾包着,是穷人家才会有的行为。里面是几个碎银子,还有半吊钱,一共三两五钱银子,宋离攒了两年。
付了钱,煎了药,又刺了针。眼见宋高兴的状态慢慢好转了一些,宋离这才慢慢放下了心。与宋晨商量了一下,打算宋离留在这里照看宋高兴,宋晨则是去城西,宋高兴爹娘做工的地方找找,要是找着了就把他们给带过来。
海家族学之中聘请的先生是严究严老先生。严老先生是当代理学的先驱人物之一,之前更是写过执政纲要,虽然没有入仕,但是膝下他教导的学子其中大半都在科举之中脱颖而出,地方官员有不少都是严究早年的学生。海家是盛京城中的清贵人家,族中不少青年都在翰林之中任职,正因是笔杆子下出的贵户,就更加重视孩子们的教育,所以族学之中特意请来了严究严老先生坐镇。
一方学堂占据了东边最清净的一处院子,此处是海家宅院之中第一大的院子,学习之处大不了多少,真正占地极大的是海家的书库,有天下藏书尽收海家的声誉,比起宫中的观文殿,规模,藏书不遑多让。
现在的萧临清就摸到了书库的二楼,此处存放的都是各地的游志记录,还有一张从宫中临摹的海上地势图。萧临清上完早上的课业后,便会来这里,或抄书或看书,反正是不让自己闲下来,尤其今日是初九。每逢三日,便是为宫中皇嗣准备的武练,要去太学之中参加。萧临清觉得自己这双手拿拿笔杆子还成,弯弓射大雕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去丢脸了。
明明躲在书架后面的角落里面了,萧临清刚刚暗自窃喜自己要躲过去了,眼前就有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
“参见安庆殿下。”
萧临清心都提了起来,一定是姨母安排的护卫来寻自己了,要把自己拎到太学里面去。可背后传来的声音不是个大人的,萧临清转头,看见了海天。海天一身青蓝色的绸缎锦服,袖口之处还绣着两支瘦竹,他见萧临清看自己,又拱手作揖。
海天是海家三房的孩子,在三房之中排行老二,与萧临清年纪相仿,都在族学之中学习。
海天看了一眼萧临清手里面的书,然后就把自己刚刚遇见的人对萧临清说了:“殿下,刚刚我看见江大人在寻您,说是您该去太学了。”
萧临清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海天拽着坐下来又压低着声说道:“你可别吧我在这里说出去,去了太学便要去拉弓射箭了,上回就将我的指甲给弄劈了,嵌到肉里面去了,难受的要命!”说完之后,萧临清还是怕海天出去就把自己给暴露了,紧紧地拽着海天的衣袖,扯着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他离开。双眼浅浅地瞪了一眼他,用眼神警告道,“你若是敢害我去太学,你就死定了。”
海天可真无奈,要是被爹爹发现自己将安庆殿下藏起来了,定是少不了一顿骂。可太学之中,近几日来对皇孙皇亲们的骑射课业确实是抓得很紧,也严苛了不少。
“安庆殿下,陛下马上便要出宫围猎。按陛下对您的宠爱,您定是要陪在陛下的身边一起去的。到时候若是一个猎物都没有,您丢脸,陛下也会觉得没有颜面的......”
“围猎,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萧临清一脸疑惑,她是真不知道,毕竟骑射课的时候师傅都已经说过了,奈何萧临清没有这根弦。
海天也没想到萧临清竟然是不知道这事儿,师傅不会不说啊,“有啊,九月初七。就两个月了殿下。”
萧临清总算意识到自己再不加紧联系,定是会让姨母生气的事情了。连忙站起了身,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对海天说道:“好了好了,本殿下要去上课了!”
走了两步,萧临清又返了回来,把自己刚刚瞧的书给了海天,指了一处书架道:“第四排左数第十一本,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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