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谢水歌目光带了两分探究。
合欢宗的秘术,应该是门内弟子知晓修炼居多,恶臭名声在外,可师云惜从前是上清宗天赋极高的内门弟子,她不太可能会主动去观阅这一类的书籍。
上辈子谢水歌在谢家,也没怎么听人说师云惜在御圣学院的时候,腿就好了,能起身站直了?
堂妹当初来御圣学院时,连修仙的门槛炼气期都没迈入,不存在采补之术,要么在这期间去找了“妙手仙子”,要么就是入魔修为暴涨,双.腿也便直接好了。
以谢水歌对师云惜从前的了解,如果她当真在御圣学院,与堂妹发生了关系,那么她不太可能在堕魔,更不被仙门规则束缚,搞不给名分那一套。
想明白了以后,谢水歌也不觉得别扭了。
师云惜一向有自己的原则,她既然这样说了,那么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师云惜觉得她今日有些古怪。
“怎么突然这样问。”
谢水歌低着头,继续削木条。
“过十日是上巳节,金陵一般这个时节都会举办大型盛会,现在你我也去不了金陵,但仪式感是不能少的。”
“那一日,我会送你一个惊喜。”
师云惜少见的错愕:“惊喜?”
谢水歌抬眸:“还是你有特别想要的?”
师云惜摇头:“并无。”
金丹以后,她的物欲极低,除了能看得上眼,巩固修为的灵宝法器,基本没有什么东西,再能让她心中记挂了。
谢水歌的一句惊喜,便勾了师云惜的好奇心,隐隐有些期待十日后了。
“只是……”她迟疑了下,“我并不能回馈你相等的东西。”
“我也没想要你能给我什么。”
谢水歌耸耸肩:“要是什么都需要同等付出,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你要真觉得亏欠,日后东山再起发达了,对我好点就成。”
师云惜垂眸不语。
明明知道东山再起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事,谢水歌却依旧相信她,能再次攀升顶峰。
真不知道是太盲目,还是太无知。
在苍梧峰的日子过得很快,谢水歌有事没事就给师云惜泡澡抹药,小腹至锁骨的那条恐怖刀疤,已经长合拢了,淡淡的肉粉色,和周围莹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宛如一道蜿蜒曲折蠕动的蛇,任谁看了都会被狠狠吓一跳的程度。
见谢水歌怔怔的看着那条疤,师云惜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谢水歌摇头:“要是吓到,早在第一次给你洗澡的时候就吓到了,那会儿可比现在严重多了,这有什么好吓人的。”
甚至比不过当初魔修灭门的惨状。
“我在想,这么大的一条疤,怎么才能恢复如初。”
若是修仙之人,修为跨境,金丹之上可保青春永驻,一旦跌落境界变成凡人,时间流逝便也恢复正常了。
师云惜平静道:“留着也很好。”
美与丑,庸俗与特别,似乎在她那都不值一提,众生平等。
谢水歌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一边拿了药膏细细涂抹,一边给师云惜拢了拢衣襟:“可以消掉却不消掉,又不是什么功勋战利品,非得留在身上,你说要是给看中的亲人、爱人、朋友挡枪,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不想消去我能理解。”
她扯了扯嘴角,从鼻音中发出一声冷哼。
五指翻飞,在柔软的布料上,打了一个粉色蝴蝶结。
蝴蝶结刚打好,厢房外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那个废物是不是住在这里!”
“给本仙子滚出来!”
身边弯腰的小跟班给她掸了掸衣角:“苍梧峰是以前新收弟子的住处,脏乱得很,仙子小心脚下,莫要污了衣裙。”
谢水歌眸色微沉:“你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师云惜颔首,正当谢水歌从床上做起,要转身时,师云惜突然拉着她的衣角,低声说:“别硬来。”
谢水歌深深洗了口气,点头说好,随后出了门。
门外。
为首的女子身着粉色流仙羽裙,满头明亮奢侈的珠翠,耳朵缀着两颗又小又白的铃铛,一双眼睛写满了我来找茬的意思。
这张脸有点眼熟,谢水歌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把那个废物给我拖出来!”
她声音尖利刺耳,不说是难听,但也不怎么好听,以谢水歌一向识美人的耳朵,也觉得十分聒噪。
一张漂亮脸蛋,怎么生了个鸭子叫。
谢水歌双手环抱,后背靠在柱子上,闲散又悠然,眸子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嗤笑道:“不长眼睛的蠢货。”
这是谢水歌来苍梧峰,第一次有人来找师云惜的茬。
倒是有点稀奇。
那仙子柳眉倒竖,杏眼简直要喷出火来:“谢水歌!你与魔族中人为伍,就不怕引起众怒吗!”
“多少人因为她死在了天枢秘境,你竟是一点怜悯同情都没有,反而跟废物在一块助纣为虐!”
“你认识我?”
谢水歌懒洋洋的撩起眼皮:“座下不知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闯进别人的家门,起码要报上自己的名号来?也就是现在世风日下,小丑冒头,不然登门的一个基本礼仪都不懂?”
那女子还未开口,身边的小跟班就叫嚷起来了。
“我家小姐乃缥缈峰朱真人之女朱小雪!”
“这次天枢秘境崩塌后,其中逃出一人朱相伍的妹妹!”
朱相伍?
谢水歌单手掏了掏耳朵:“我可没那么兴致,去记一个丑人。”
是的,御圣学院但凡长得好看点的,无论男女,谢水歌或多或少都可能有一些交集,毕竟她最出名的名声便是集邮美色。
没怎么听过的人,那长得定然不好看。
她扫了闯入苍梧峰的这些人,除了这什么朱的女儿略有姿色,其他人简直不堪入眼。
朱小雪盯着她,目光愤恨:“我哥哥九死一生,才好不容易从秘境里逃出来,因为你未婚妻,那个废物!我哥哥现在神志不清,修为更是跌破了好几个境界!一到晚上就发病。”
说着说着,眼眸里多了水雾。
“你说,我该不该找她算账!”
谢水歌挑眉,兀自发出一声冷笑。
“他发病,跌破境界,是师云惜造成的?谁瞧见了,还是哪个告诉你的?”
“天枢秘境崩塌才出来几个人,如果云惜真的想下手,怎么不在秘境里杀了他,反而把他放出来,等你们来清算?还有,云惜在此次进入秘境的人里修为最高,能力也是最强悍的,连你弟弟都只是跌破境界,神志不清,还有重新恢复、继续修炼的一天,她却灵根全毁,双.腿直接走不得了,还背了骂名。”
“朱小雪,你怎么也不看看,究竟谁在天枢秘境里,避险、生存能力更强?”
谢水歌侧头,不屑的“呸”了一声。
“如果师云惜真的是导致秘境崩塌,死伤无数的罪魁祸首,怎么上清宗她的师尊、学院院长还不对她进行惩处审判?”
“仅仅只是因为她昏迷?我想他们对于一个昏迷的凡人,有的是法子让她清醒,为什么不使法子?是不想吗?”
她一张嘴,能言善辩,又毒又扎心。
“不是我说,朱小雪,连官方审判判决都没定性,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比他们还能干还知道更多内情?”
显然朱小雪不是个能听劝的。
谢水歌来了苍梧峰这么几天,还是头一个要上门干架羞辱人来的。
朱小雪瞪着她,被气得手指哆嗦:“好像你进过秘境似的!”
“还不是诡辩!如果不是她,那些逃出生天的人,怎么众口铄金,都说是她干的!你就是包庇!”
“还愣着干什么?”朱小雪横眼,目光冰冷的看着那些狗腿子,“把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打出去!我要见师云惜!”
缥缈峰与御圣学院向来交好,旗下招揽的弟子很多是御圣学院过去的挂名长老,自然修为不俗,跟在朱真人宝贝女儿身边的小跟班,各个在筑基以上。
而谢水歌,不过就是一个炼气后期的人罢了。
对于她的横加干涉,朱小雪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至于她身后家族什么的,若是以前,朱小雪尚有两分忌惮,现在嘛。
一个可能会被放弃的长女,又有何畏惧?
朱小雪生气的咬住唇,冷声吩咐:“把她的脸给我毁了!”
什么金陵第一美人,没了这张脸,看她怎么耀武扬威,看她怎么勾引别人!
谢水歌淡淡瞥她。
好一朵狠辣食人花,看来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厢房内不能动弹的师云惜,包括谢水歌在内,她也有算计。
之前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谢水歌唇角一勾,眉眼微挑:“等等。”
那些即将蜂拥而上的小跟班顿时止住动作,纷纷看向粉衣女子,似乎在等她进一步的示意。
朱小雪皱眉:“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水歌“唔”了声,佯装沉思,开始朱小雪还有一点耐心等她看能说出什么狡辩的话,等着等着,愈发不耐烦。
“我倒数三下,有话说有屁放!”
“搬救兵的事可别想了。”她冷若冰霜,“你以为这个时候,还有谁敢沾你的边?”
谢水歌笑道:“你未免想得也太多了。我只是在回忆,你哥哥是不是认识我?”
她瞧着朱小雪微微变色的脸,若有所思。
上辈子很早就离开了御圣学院,并未跟朱小雪打过交道,这个时候,朱小雪并非御圣弟子,要说也只有朱相伍,才与她在御圣学院的时间重合。
如果朱小雪真的是因为她哥哥,来报复自己,这就好说了。
男人和女人,无非就是情情爱爱那些事。
谢水歌缓缓开口:“你哥哥他,是不是……喜欢我?”
“不可能!”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朱小雪双手紧握成拳,咬牙暴怒道,“谁会喜欢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
谢水歌一直在观察她,见此心中已然有了分寸。
朱相伍这妹妹,来替他寻仇了。
只是这份多余的生气,倒是值得令人深究。
朱小雪这次不想再听她说任何话了,瞪着那些小跟班,娇斥道:“还看我干什么?一起上!”
齐刷刷的一声“是”。
二男瞬间朝着谢水歌扑来。
女子原地开始摆阵,灵气在上空集聚,宛如一张巨网,朝着中央的谢水歌慢慢网去,力量磅礴倾泻而出,一旦被困住,短时间内,筑基以下的弟子根本无法避开。
一个手执长剑,剑气盘旋在上,刀身纹路蜿蜒,长着恐怖獠牙的青蛇咆哮而去;一个甩着重逾千斤的大摆锤,那力道,一旦落在人身上,几乎立刻能将普通人砸成薄饼。
谢水歌笑容微敛。
自她重生以后,这是第一次与人交战。
对方还是三个筑基弟子,修为在她之上,要想硬碰硬,几乎不太可能。
来不及多想,谢水歌侧身避开剑气,抬手祭出法器。
那是六颗串起来的玄冰珠,悬于头顶,十米内空间温度急剧下降,尖锐冰棱凭空生出,冰刃与剑气相撞,无数沉闷的嗡鸣声骤起,一堵厚厚的寒冰墙犹如护盾一般,将谢水歌牢牢的护在身后。
“砰——”
巨大铁锤朝寒冰墙猛地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水歌退后一步,躲开上空向她盖来的阵网。
不远处的女子还在继续启动阵法。
谢水歌眸色一戾,刹那间便出现在她身前,那身法无比诡谲,等女子马上布阵已经来不及了,她脸色猝然大变,破空而来的冰棱宛如一柄锋利的剑,下一秒就能刺穿她的脖颈。
阵法师向来不擅长近攻,她狼狈往旁边一躲,立刻钻入谢水歌布置好的陷阱。
削铁如泥的小刀顿时插入她的肩膀。
谢水歌面无表情,单手狠狠搅动,几滴血迹喷溅在她脸上。
那女阵法师痛得发出哀嚎,捂着肩膀踉踉跄跄的往边上躲开。谢水歌一挥袖,地面上即将完成的阵法,霎时便毁于一旦。
“呕——”女阵法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刹那间变得灰白。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谢水歌。
“怎么可能!”
不过炼气期的弟子,怎么能伤到她?
话音落下,又是一个大摆锤即将砸向谢水歌,谢水歌躲闪不及,寒冰墙还未重新凝实,便被这大摆锤硬生生的砸出裂缝,不消一刻,满天寒冰纷纷扬扬,化成雨水落下。
谢水歌硬生生的抗了这一击。
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五脏六腑剧痛无比,她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不曾擦拭便立刻使用空间卷轴,下一秒,在数百米外的树枝上现身。
持剑男子颇有些意外。
能硬抗住筑基期大摆锤一击还未倒下的,谢水歌还是第一个。
他原以为收拾一个炼气期的女子轻轻松松,没想到竟如此狡猾,不过,炼气与筑基,本身修为、法器便是天差地别。
一旁观战的朱小雪皱眉,冷声下令:“磨蹭什么呢?连个炼气期的弟子都收拾不了,依本姑娘看,干脆别回缥缈峰了,自请辞去吧!”
持剑男子眉间闪过一抹愠怒。
被小瞧的屈辱让他立刻飞身,凌空跃起,与同伴一起,向谢水歌攻去,力求速度,马上解决。
谢水歌伸出手,不甚在意的抹去唇边血迹。
神色愈发平静。
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说,重生给她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她的修为虽还是炼气期,但早早已经有了筑基后期神识,自开启以后,方圆数百米内,任何一举一动,在她眼中,都犹如放了慢倍镜一般,轻而易举便能看破要害。
看破,却不能一击给予沉重打击。
这就是天差地别。
谢水歌闭上眼睛,血腥味不断漫上喉咙。
不过也好,轻轻松松赢得胜利,那还有什么意思?别人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再次祭出六颗寒冰珠,谢水歌随意地瞥了一眼飞身而来的两个人。
一位是筑基期的剑修,一位是力大无穷的体修。
要想逐步击破,就得找他们相对弱势的地方。
谢水歌眸光深邃,意念微动,似有星辰闪烁其中,她死死盯着剑修的眼眸,乾坤袋里星云袍感知到主人力量,立刻飞出来穿上她的身体。
体修看见灰白星云袍,顿时一愣,紧接着眼神开始火热起来。
这是一件中阶防御性法宝!
一个小小的炼气期,怎么会有中阶的法宝?!
不等他诧异完,男人发现身边的同伴剑修不再前进,在空中悬停,眸子陡然变得有些空洞,双手还维持着举剑的姿势。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惊骇,当机立断甩着大摆锤,重重朝谢水歌砸去!
破空而来的大摆锤,犹如砸在柔软又坚韧的棉花上,甚至隐隐带了点反弹之力,当即震得他的胳膊隐隐发麻,手臂不自觉漫出鲜血。
而那剑修,谢水歌的神识陡然化成雄壮凶猛的巨鹰,抓着剑修精神力化成的青蛇,狠狠一啄,青蛇刹那间,连皮带筋都差点被掀起来了。
体修身体剧颤,手不自觉松开,长剑自半空落地,发出一声剧烈锐响!
紧接着,他大口大口呕血,一头栽倒跌落。
体修骇然。
眼看着大摆锤似乎无法突破谢水歌的防御,他心中已有了退缩之意,便不再像刚才那般急于表现,急急后退,一把捞起地上晕死过去的剑修,就要撤退。
然而,神识大肆放出,精神力急剧干涸。
谢水歌喷出一口鲜血,神情有些萎靡不振。
院内,朱小雪脸色一沉,迅速迈开腿朝屋内的师云惜奔去。
谢水歌呼吸急促,再次使用空间卷轴,立刻瞬移到厢房内。
朱小雪怒瞪师云惜:“那么多人因你死在了秘境,你却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双.腿废了那又怎么样,活该活该!”
“呸!”
她不顾形象的呸了一口唾沫,举着长刀就要朝师云惜刺去。
长刀入体,刺破血肉。
谢水歌咬着牙,白着脸,硬生生受了这一刀。
“朱小雪,你发什么疯?!”
她呼吸急促,目光冷戾,冰冷的小刀抵在朱小雪的脖颈上:“苍梧峰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往这边来。就算师云惜有罪,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审判,你逾矩了。”
强烈的威胁感令朱小雪表情有些空白。
她万万没想到,谢水歌宁肯生生受了她这一刺,也要拼着伤到她的想法。
外间御剑飞行的颤鸣声很难忽视,由远及近向这边奔来。
届时,他们就会看到,缥缈峰朱真人的女儿,在罪人还未曾被真正定罪,就被人刺杀,说不定还能一举洗刷冤屈。
如果师云惜真的是被冤枉的。
那么幕后之人,谁最想灭口?
短短时间内,脑子发热的朱小雪一下就冷静下来了。
谢水歌受着伤,毫不在意的扯出在她腰间的刀,血液喷溅也不管,几乎是立刻转身,望向师云惜:“你没事吧?”
师云惜沉默片刻,摇摇头。
她盯着谢水歌腰间不断流血的地方,下意识伸出手,就要将伤口捂住。
谢水歌见她没有受伤,心头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没事就好。”
现在师云惜就是一脆皮,要真被朱小雪这个蠢货一剑刺死,那真的是让她全部心血白费了。
想到这,谢水歌额间冒出一些冷汗,这才感到胸口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狠狠地搅动翻滚,以至于她几乎立刻有些站立不住,就要跌倒在地。
师云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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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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