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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呐

荆州之地有一长河,名唤饮恨河。

河水绵延千里,沿岸寸草不生,常年徘徊食肉的死魂鸟,因河面覆有毒瘴,被荆州人视为生命禁地,可这么一条凶河之上偏架着一栋气势不凡的红楼,便是世人茶余饭后口口相传的那栋带有奇幻色彩的“南柯楼”。

传闻南柯楼专做强取豪夺的买卖,楼主是个身着绯衣的姑娘,手中日常把玩一柄通身金黄的唢呐。

唢呐一响,风云变幻,神魂颠倒,任由你是人是妖还是仙,皆被摄走魂魄,任由那红衣魔头差遣,成个名副其实的傀儡。

南柯楼兢兢业业搞钱,凡是找上南柯楼做买卖的,无论是否有违天道之事,只要钱给够,南柯楼便接。

传说不少人、仙门修士、甚至妖魔鬼怪的姻缘都被南柯楼搅合过。

啥叫强取豪夺,就是一方不愿意,另一方偏要搞到手。

自己没那本事,便借助南柯楼之力。

故此,南柯楼名声不大好,被视作邪门歪道,而这一任楼主慕月西除了爱好挣钱外,还喜欢美色,经常“微服私访”四处走走,见着皮相好的,便拐到南柯楼供她享受。

南柯楼凌空驾于饮恨河中央,四周又满是瘴气,渡口隐匿,逃是逃不走,被掠来的美男子只能委身楼主石榴裙下苟且偷生,或有性格贞烈的,不堪侮辱,跳了饮恨河饮恨长辞。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喷着吐沫星子道饮恨河内白骨累累,皆乃贞烈之男儿。

于是,南柯楼这任楼主除了头上扣着个三界第一女魔头的帽子,还多个绰号:色批喇叭魔。

色批,大家都懂;喇叭乃唢呐民间俗称。

民间有经济头脑的画师,从这女魔头身上找到灵感,画出一幅避难“色批喇叭魔”。

传闻凡是家门口贴色批喇叭魔的,视为敬重女魔头之意,女魔头再“微服私访”时便不再登门抢男人。

一时间,色批喇叭魔很畅销。

司马筠站在饮恨河渡口,心头颇紧张。

平日风流摇晃的折扇,被他紧紧捏在掌心。

稻草船夫站在一艘破船上,沙哑诡异的嗓音提醒,“司马公子,上船时间到,逾时渡口关阖,你再想渡河便难了。”

司马筠望一眼站在身后的中介人,迟先生。

迟先生对他点点头,投去安慰一瞥。

司马筠一咬牙,上了稻草船。

船只飘入白茫茫的河水中,不辨方位。

稻草人形貌诡异,酷草捆扎的人形架子,细胳膊细腿,顶着硕大头颅,仿似猫头鹰似得两颗绿莹莹的眼珠子下,咧一张缝着针脚的大嘴,说话时,眼睛放绿光,嘴巴却不动,头颅可全方位自由旋转。

胆小的见了,一准晕过去。

眼下,稻草船夫顶个破岩帽,两只干枯稻草扎的手,摇着木浆,头顶不时有死魂鸟掠过,配合嘎嘎几声嘶鸣,惊得司马筠出了一手心汗。

过于紧张,司马筠打开折扇,欲将额头的冷汗扇走,垂眸见折扇上的工笔美人图,他的心定了定。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折扇上的美人,乃荆州星云坊头牌,聂贪欢。

星云坊属荆州第一声妓坊,里头的姑娘各个能歌善舞,谙熟乐理,琵琶琴筝信手拈来,再加上姑娘们身段姣好面容娇媚,引得无数风流公子竞折腰。

身为荆州刺史家的六公子司马筠,乃星云坊常客,平日一掷千金再加上一副好相貌,深受坊间姑娘垂青。

司马筠乃官二代,身份地位摆在那,再是流连风尘女子堆,亦不可能将姑娘们娶回家,无论多么出众的姑娘都不配入司马府做妾。

直到三年前,司马筠在星云坊见到新来的乐姬,聂贪欢。

司马筠自认为阅美人无数,何等燕瘦环肥没见过,何等倾城美人没爬过他的床,可当她见到抱着琵琶月下奏曲的聂贪欢的一瞬,只觉魂被勾走了。

不止司马家的公子,荆州凡是见过聂贪欢的人,无一人不被那天仙似得的脸蛋折服。

司马筠走火入魔似得,一日不见聂姑娘,如同丢了魂,茶饭不思,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甚至每晚聂姑娘的身影入他梦,以至于府内那几个他精挑细选来的美貌侍妾他见了也提不起兴致,司马公子便这样日渐消瘦萎靡不振。

坊间歌姬即便名声再响,亦是贱奴身份,委实不配入司马府。

司马筠的母亲长风郡主,心疼生了五个女儿后好不容诞下的小儿子,于是说服刺史,许小六破例将星云坊的聂贪欢接到司马府做个侍妾,以解儿子相思之苦。

司马筠感恩戴德给郡主老妈磕头,鞋子都没穿好便跑去星云坊将这一天大好事告知聂姑娘。

哪知聂姑娘清清冷冷道她福薄,受不起司马家的恩德,此生不会嫁郎君,只待人老珠黄择个安静的宅巷了此残生。

司马筠求了又求,好话说尽,聂贪欢不为所动。

聂姑娘是司马筠心尖尖上的人,他疼爱都来不及更不忍以权势逼迫人家,但看她态度坚决,司马筠横起心肠耍起权贵那套,对心上姑娘道若不应他,别说这星云坊,整个荆州都将无她立足之地。

聂贪欢直接跟司马公子硬钢,一把匕首搁脖颈间。

姑娘双目含泪道,若以强权逼迫于她,她这便自我了断。

鲜血顺着姑娘细如白瓷的脖颈淌下,可把司马筠心疼坏了,当即服软说好话。

聂姑娘卖艺不卖身,怎样才能睡到聂姑娘,且夜夜留宿温柔乡,这个问题愁怀了司马筠。

直到他在梦谈茶馆遇见拉二胡的迟先生。

他自迟先生口中听闻了南柯楼的买卖,于是踏上饮恨河的稻草船。

传说南柯楼十分邪门,任由你再不满意自己的姻缘,只需南柯楼为其办一场婚事,对方便会成为你的心上人,此生不负。

就是这酬金,有点忒多,要五百金。

若非司马筠财大气粗,还真出不起这个价。

稻草船夫摇了许久的浆,直到天黑,才遥遥瞧见隐在水雾中的红楼檐角。

此时,饮恨河出现难得的月虹,河岸尽头架起一道橘色彩虹,氤着水雾,渡着轻烟,仿若仙境。

现任楼主慕月西,正在楼内办喜宴。庆祝她刚刚掠来的新宠,一个方及十六的小鲜肉。

可眼下的小鲜肉十分不满,席下歌舞曼妙,男伶赤着臂,露着精壮腰身,女姬各个水蛇腰,彩袖飘飞,和着男鼓,妩媚起舞。

慕月西斜倚水晶榻,一身飘逸绯衣,面上罩着同色轻纱,额间缀红莲刺青,一副慵懒美人相,美人榻前有四个男宠给她揉肩捶背,喂美酒葡萄,她目不转睛盯着下头的舞蹈。

舞乐越来越奔放,男伶女姬混到一起跳起贴面舞,看得上头的小鲜肉一脸臊红。

秦十六扭了扭身上捆着的绳子,看一眼半卧榻上的慕月西,“女魔头,你有种放了我,我秦家世代清白,不会屈于你淫威之下。”

慕月西懒懒瞥一眼身旁叫嚣的小鲜肉,吐一口葡萄籽,“你哪只眼看见我有种了,我是女人,没根没种,想让我放你走,先将本楼主伺候好了再说。”

秦十六咬牙切齿,一阵咒骂,见楼主无视他的谩骂嘲笑,骂累了干脆闭了嘴。

副位的月华长老,举樽掩去唇边笑意,“楼主怎的突然换口味了,先前掠来的皆是精壮汉子,怎么才三天,又抢个小白脸来。”

慕月西推掉男宠递上来的一颗紫皮葡萄,懒洋洋的腔调,“近来,肾虚,想换个弱柳扶风的,瞧十六那副小身板,还能将本楼主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月华长老嗤笑,一缕淡紫发垂下耳际,更衬得他肌肤白嫩如玉,薄唇勾魂。

他端起琉璃壶,给自个人斟酒,眼角攒着笑意,“楼主,请节制。”

有侍女来报,迟先生领了客人来。

歌舞暂停,舞姬相继退出水上厅宴,司马筠小心翼翼由掌灯侍女带上来。

屏风后隐隐约约瞧见美人卧榻的身影,似乎还有四个跪地伺候的男侍。屏风左侧坐着紫发男子,五官精秀,眉眼间透着一股天成的风流,是极难得的骨相皮相兼有之的俊逸郎君。

右侧,站着个被捆绑腰身的小公子,一脸的不屑与厌恶。

或许,这便是传说中被楼主掠来的美男吧。司马筠想。

月华长老长袖一挥,桌上凭空多出一卷纸笔,“司马公子,你的事迟先生已同南柯楼说了,五百金,南柯楼将你与聂姑娘的婚事办了。”

司马筠心头欢喜,拱手道:“婚后,聂姑娘可对我死心塌地?”

月华挑眉看了他一眼,摸着手中的檀香小佛串,“我想,你对南柯楼有所误解。”

他起身正色道:“南柯楼只负责让人心甘情愿嫁你,保你洞房花烛夜甜如蜜,至于婚后如何那还要看你自己本事。”

司马筠有所踟蹰,但转念一想,秦姑娘目前是不肯嫁她,倘若真将她迎进司马府,又有了夫妻之实,哪怕是再不情愿也要妥协认命。

女人不都是那样,睡了她,她便认定了你。

思及此,司马筠点点头,“此交易,我认。”

月华一挥衣袖,桌上的纸笔凌空飞起,飘至司马筠眼前。

“若无异议,签字吧。回去准备婚礼,三日后,南柯楼的人会助你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司马筠握起笔杆,刚要将混合自己鲜血的墨汁落在纸上,屏风后响起一道声音:“慢着。”

屏风后的慕月西伸个懒腰,“五百金不成,得一千金,南柯楼才接这笔买卖。”

“为……为何?”不是先前跟迟先生谈好价格的么,司马筠不解。

慕月西说了句不要脸的话,“谁让你是司马家的公子,荆州司马家有钱,当然酬金要比常人高一些。”

……

司马筠突然想起他爹日常挂嘴边骂他的那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论光明正大的不要脸,还是这位女魔头更胜一筹。

司马筠抱美人心切,一咬牙一跺脚,哆嗦着手指头在交易簿上落下自己大名。

眼瞧着司马筠登上返归的稻草船,月华笑道:“楼主这般出尔反尔,被副楼主晓得,又要在你耳边念经了。”

“别跟我提那个晦气的老夜叉,对了,老夜叉带着小徒弟去西海多久了。”慕月西换个舒服的姿势。

“半月有余。”

“不是说半月便回么,副楼主一向言而有信,难不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可否让属下派人去打探一番。”

慕月西终于从美人榻起身,走出屏风后摆摆手,啃一口脆枣,“管她呢,死外头才好,省得回来在我耳边叨逼叨,还有她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徒弟,最好一块遇难。”

“祝楼主心想事成。”月华长老刚拱手拍完马屁,护卫匆忙来报,“禀楼主,念公子回来了。”

慕月西失望地往外瞧,果然瞧见一身白衣的断念,顺着水上栈道走来。

“副楼主呢。”月华问。

侍卫低头,“应该……属下观念公子身上披着孝服,副楼主好像……”

断念刚进门,慕月西迫不及待问:“副楼主呢。”

断念神色蓦地悲伤,唇角嚅嗫一阵才道:“亡葬西海鲲鱼之腹。”

慕月西喜出望外,“被大鱼吃了?”

断念盯着对方压抑不住的兴奋表情,唇角一阵抽动,慕月西收敛,做表情管理,耸眉拉眼,双手捧胸,“我的副楼主啊,走时候好好的,回是回不来了,对了,副楼主出事了,你为什么好胳膊好腿好好的。”

断念:“……”

月华暗中拽了下楼主的袖子,暗里传音道:“咳……你失望的表情不要太过明显。”

荆州司马府六郎君司马筠,将纳星云坊第一乐姬聂贪欢做妾的消息传遍荆州城。

风流郎君俏佳人的美谈一瞬间火遍大小茶馆,从说书先生嘴里润色一遍,让人听着很上头。

夜深人静,聂贪欢独坐花房,拭擦金丝琵琶,突然轩窗吹进一股香风,眨眼间地上落了个遮着轻纱的红衣女子,眉心的红莲纹路鲜艳夺目,衬得那一双略带慵懒的瞳眸有股妖娆感。

她垂首施礼,“楼主。”

慕月西随手拨一下桌上的金丝琵琶弦,一声清悦声响后,她才缓缓开口:“明天要嫁去司马府了,可都准备好了。”

“我已准备了二十余年,只待明日。”聂贪欢眼底不见新嫁的喜悦,唯有滔天恨意。

慕月西坐到窗下小椅上,看楼下辚辚马车驶过青石板路,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明个一切听唢呐行事。唢呐一曲摄心魂,唢呐二曲镇邪魔,唢呐三曲神明退,明个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的洞房花烛夜。”

聂贪欢跪地,泪水涟涟,“多谢楼主助我报仇雪恨,明日新婚之夜便是我血洗司马府之时,我大仇得报,命便是楼主的了。”

慕月西弯了弯眼睛,看跪地的美人,“先别急着谢,南柯楼专做强取豪夺的买卖,靠的是魔音摄魂之法,无论是纳新还是送葬,皆离不开唢呐。南柯楼的唢呐一般鬼魅受不住,月华长老教你的‘庇音咒’可记熟了,别到时候你大仇未报,南柯楼的唢呐先将你给吹走了就不妙了。”

“谢楼主提醒,‘庇音咒’贪欢记牢了。”

聂贪欢刚从地上站起,听到扣门声。

这个时辰会是谁,毕竟,近日她已停止接客,身边的丫鬟也被遣走,更是吩咐馆主任何人不要来打扰。

拉开房门,是一位手上挂佛珠的紫发男子,言笑晏晏,清隽俊朗。

“月华长老。”聂贪欢赶忙将人请进门。

月华喝着聂贪欢珍藏的上等云雾茶,一旁的慕月西一脸不解:“你是来看聂姑娘的还是来找我的。”

“当然是来找楼主的。”

“直接跳窗户进来不更符合你反派长老的身份么,光明正大敲门算什么。”

月华放掉玉盏,瞥一眼站在一旁的聂贪欢,“毕竟是姑娘家,多少也要懂些礼节。”

聂贪欢垂首,“多谢月华长老不嫌弃妾身份卑微。”

“聂姑娘那张脸,任谁能嫌弃得起来呢。”

眼瞧着室内气氛往暧昧方向发展,慕月西及时打住,“大半夜找我什么事。”

月华摩挲着珠串,蹙眉,“有点不妙,据探子来报,明日荆州会有天音宗修士到此,恰好明日乃聂姑娘大喜之日,南柯楼音律古怪,必定惊动那帮仙修,若仙修出手,恐怕聂姑娘进不了司马府的大门。”

“简单。”慕月西一脸轻松,“大不了明天我上。”

月华一口茶水喷出来,“楼主言外之意,明天的唢呐送亲队伍,您要亲自上阵。”

“对,我混在唢呐队伍中,只要天音宗修士靠近,保证给他们上一堂终生难忘的音修课。”

……月华瞳孔遽缩,一阵沉默后,起身作揖,“楼主淡定淡定,您看荆州城如此繁华,百姓安居乐业,您舍得一曲毁城么。城若毁了,您以后上哪逍遥快活去,百香居的果子那么精致,福星楼的烤鸭如此美味,梦谈茶馆的说书先生如此有才,还有星云坊的姑娘们这般娇美动人,求楼主高抬贵手,放过一城无辜百姓。”

慕月西牙疼状:“那你说怎么办,既接了聂姑娘的买卖,总不能言而无信。”

月华心道,你言而无信的次数还少么,鉴于对方是上司,他还是礼貌回复:“大不了明个我在荆州边境放出百鬼,来个调虎离山,修士们去捉鬼了,无人在意城内诡异的唢呐声。”

“可行。”慕月西点头,“明个就看百鬼能耐了,若百鬼轻易被收服,仙修们返回的快,还得靠本楼主的唢呐扫清道路。”

月华眼皮一跳,“属下会尽全力操控众鬼,将一众修士困住。”

慕月西打个哈欠,打算回去睡美容觉,好明天早些来城里瞧热闹,“趁时辰不算太晚,你们腻歪一会,我先回了。”

一阵香风过,窗口微动,慕月西凭空消失。

聂贪欢瞧着月华长老余惊未消的脸,鼓足勇气问道:“听闻南柯楼主一把唢呐吹得百鬼夜行,万仙胆寒,不知明日能否有幸一睹风采。”

月华长老陷入被某段记忆支配的恐惧中,手中的珠串捏紧,“不,你若听了楼主的唢呐,你会后悔方才的言论。”

“哦?”聂贪欢有兴致了。

月华长老一向藏着几分风流的桃花眼暂时失焦,好不容易从痛苦回忆中拔出来,仰头望窗外明月之下的荆州城,“南柯楼你去过,那栋水上浮楼初建一千年前,但五年前塌了,你们现如今见到的南柯楼是后来依着旧址重建的。”

聂贪欢震惊的目光中,月华长老痛心道:“没错,你猜的没错,千年浮楼被楼主的一把唢呐吹塌了。”

他抓起桌上玉盏,猛喝一大口茶水,才有了继续说话的力气,“那夜,楼主吹了一宿唢呐,饮恨河翻江倒海,楼内侍婢口鼻窜血,抱头哀嚎,我与副楼主以上古神器撑出隔音结界,才不至于饮恨河倒灌荆州城。不过,楼主唢呐停的那一刻,饮恨河飘满白花花的死鱼。据水夜叉粗略统计,那一宿,饮恨河灭绝的鱼类高达上百种,虾蟹们聋的聋,疯的疯,水鬼夜叉们更是听得嘴歪眼斜口吐白沫,饮恨河几乎迎来灭顶之灾。”

“……楼主的音修魔功竟如此登峰造极。”聂贪欢感叹。

“不,聂姑娘不懂,楼主她毫无乐理基础,且五音不全。她吹的曲子,腔不腔调不调,除了她自己无人能懂,如鬼哭如狼嚎,如成千上万的老母鸡鸭子大鹅乌鸦一起叫,尖厉时震得耳膜出血,低音时如万鼓擂心,摄人心魄,令人如陷阿鼻地狱,哦,不,阿鼻地狱远不如听楼主吹唢呐那般令人身心折磨。”

聂贪欢如死灰般的心,被月华长老的神奇言论说得微微一动,“那……楼主明天若真来上一曲,荆州百姓岂不全军覆没。”

月华长老松口气,走向窗边,“还好,她手中那柄**呐对凡人百姓伤害颇小,顶多听者聋上个把月,失眠个一年半载,身子羸弱心脏不好的当然要另说了。不过……”

月华修长指尖,指向窗外,“不过,月光之下,你目之所及的亭台楼阁、民房住所,都、得、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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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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