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秋风悲瑟,野狼孤鸣。
青州与桐州交界的山林之间,两列驾马而行的侍卫护着一辆乌木马车向前疾行。
月色之下,马蹄交错,快出残影。
前进路上,两侧的枫树枝垂落,锋利的枝丫在一名侍卫的脸上划出道渗人的血痕,其却面不改色,喉咙中只依旧发出低沉的训马吼声。
凛冽秋风之中,手中马鞭被不断扬起再狠狠甩下,如火药一般在空中炸起凌厉的爆破风声,吓得树上的几只寒鸦惊厥抖翅,在黑暗中慌乱飞窜,在月下反复哀鸣。
金黄色的枫叶被撞落满地,交错的数只马蹄瞬间踩踏而上,不断地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可不过顷刻之间,鸦声渐消,野狼逐渐长鸣。
不远处的几棵参天大树之上,数十个身影隐在黑暗的树荫之间,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映着头顶上的冷月寒光,伺机而动。
朝下俯瞰,纵马的队伍越来越近。
领头之人从背后的箭箙中抽出一根利箭,插入手中的弯弓,眯起眼,将箭镞对准侍卫护着的乌木马车之上,口中冷冷吐出一句:“射。”
一瞬之间,数十支利箭齐发,如闪电般霹雳而下。
地面上,前排的侍卫耳力极佳,他忽闻空中传来不明异响,回身冲着身后高呼:“有刺客,护好主子!”
马背上的众侍卫反应极快,腰间的利剑瞬间全部出鞘,个个用力将疾速射来的弓箭劈向各处,却不料仍有一支擦过车边侍卫的左耳,趁侍卫闪躲之际径直飞速射向马车之中,接着就是箭镞插进乌木,箭尾羽毛抖动的嗡嗡声。
被刺伤左耳的侍卫血丝布满眼眶,向着车内急呼:“主子!”
可车内却未传出半分回应,泠泠月光之下,只有车身上在慢慢渗出黑红的血痕。
见车边侍卫乱作一团,树上之人利落地拔出腰间短刃:“上。”
数十个黑影如蝙蝠般在月光下俯身飞冲。
原本面对着马车的受伤侍卫耳朵微动,脸上焦急的神色一瞬消散,他沉静地侧眸,口中吐出一声:“杀干净。”
听到命令,原本混乱如麻的数名侍卫,像早已准备好一般瞬间转变队形,纵马围成圆形,静待这些不知死活的刺客落入早已编织好的暗网之中。
紧接着,刀剑相交,打斗声不绝于耳。
金黄色的落叶上染满了血红。
直到最后一个刺客轰然倒地,领头的侍卫俯身确认他已无鼻息,才走向被划破耳朵的男子,躬身说道:“殿下受惊。”
受伤男子沉着双眸:“去看看有没有活口。”
“是。”
侍卫们将利剑背于身后,两两结成一组去探躺在地上的数个尸体还有无生息。
“殿下,这个还有气!”
两名侍卫从树底下抬出一名黑衣刺客,只见他身量瘦小,闭着眼睛,脑袋耷拉在胸前,左额上正不断流出鲜血。
将他身上所有的武器装备撤去,侍卫这才将其抬到受伤男子面前。
“殿下,此人额头撞到石头,晕了。”
领头侍卫走上前,摩擦火石,点亮火把,火焰骤然窜起,映在刺客身上。
受伤男子挺立在马车前方,借着火光,他扫了跪在地上的刺客一眼,对领头侍卫说道:“将他弄醒。”
郗瑶是被一巴掌打醒的。
打得她大脑晕眩,耳蜗嗡鸣。
她的脑袋再次重重地垂落到胸前,身子也因着刚才那道狠力控制不住地倾倒,刚要摔落地面,就又被身侧的人猛踹一脚。
踹得她右臂生疼,根本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叫了出声。
想看看旁边踹她到底是谁,眼皮却像是粘了胶一般,根本无力张开,奋力挣扎了几次,眼皮才被缓缓掀开。
可由于刚才那记狠厉的巴掌,她的视线此时像是被什么蒙住了,灰蒙蒙一片,一时让她辨不出眼前的情形。
直到一把刀刃架到她的脖颈之上,她才被这冰凉的触感吓得一个激灵,瞳孔彻底聚焦。
这是哪?
她颤抖看着此时正对准自己的数十把闪烁寒光的利剑,瞳孔骤然缩紧,眼球无助地骨碌流转,心脏的剧烈跳动像是要震碎她的耳膜。
小心翼翼地瞄了一圈把自己团团包围的众人,郗瑶不禁发出巨大的疑问。
这群冷面黑衣人是谁,为什么都拿剑指着自己,满脸都是想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耳边冷风呼啸,残枝枯叶被卷进风沙簇簇作响,远处似乎还有刺破长空的野兽孤鸣。
郗瑶的牙齿打颤,大脑被迫开始高速的运转。
周围这群人好像都是男的,他们都是统一样式的古装打扮,手中都执着剑对准了自己。
武侠?拍戏?
不像啊……周围听不见任何工作人员的声音,看不到任何摄影设备,头顶没有收音器,打光板。
倏地,她的额头似乎有什么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边,她没来得及细想,微微伸出舌尖舔了下……
不像是汗……
蹙紧眉头,壮着胆子又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只见冷月之下,他们的衣摆上有像是溅上去的深色污渍。
而他们手中的剑刃上,好像也在向下滴着些什么。
深红色的……
难道是血!
郗瑶被自己的这一猜测吓得一个激灵,额头也传来难言的刺痛。
她的额头是在流血?!
所以,刚才是血?
她的瞳孔瞬间睁大!
被唤作殿下的受伤男子隐在暗处,犀利的双眸一直紧锁跪在地上的郗瑶。只见她瞳孔不停乱飞,此刻竟还大着胆子、不停地暗自打量着他的手下。
耳边野狼的呜咽变近,男子无心再与郗瑶斡旋,对着侍卫沉声道:“让他交代。”
前方侍卫收到命令,将抵在郗瑶颈侧的剑刃更用力的压下去:“说,是谁派你来的?”
郗瑶忍着颈侧的刺痛,小声试探性开口:“我说我不记得了,你们信吗?”
声音一出,郗瑶愣住,她刚刚发出的声音嘶哑干裂,完全分不出男女,更别提能否辨认出是她自己的声音。
“别耍花样!老实交代!”侍卫显然被她的话惹恼,眼中涌起丝丝杀意。
郗瑶咬着唇,看着他凶狠的模样,浑身颤抖:“方才撞到了额头,脑子混乱,您容我回想一下。”
回想当然是假的,郗瑶仍旧完全不知道当下是什么状况。
绝对不是刚才猜测的拍戏,因为没有任何摄影设备的痕迹。而且自己家周边哪来的剧组?
到底是怎么回事?
绑架?
不可能吧,自己又不是豪门后代,没什么可观的资产,没人会盯上自己。何况要大费周章装成古人,把自己扔到可怖的森林之中又有何用。
忽然间,脑海中有灵光乍现。
上周五下班回家的路上,她在天桥遇到一个推着三轮车卖书的老爷爷,当时见他寒风中孤身一人无人问津,郗瑶就起了同情心,从他的书堆中选了一本封面扎眼的古代小说。
那本书的名字叫做《咸鱼皇子的重生之路》
她翻看那本书时,意外从书页间掉出来一个异常精美的书签,上面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以这些年来郗瑶对华夏图纹的粗略了解,也能得出结论,这完全不像是现在学生们用的文具书签。
大概像是什么有纪念意义的收藏品,她本想还给卖书爷爷,爷爷却冲着她了然一笑,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姑娘,这片书签与你有缘,自是你的。”
“现实和虚幻,孽缘与良缘,就靠姑娘自己把握了。”
接着,从那天晚上入睡之后,她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梦着有关于那本书的内容。
“……”
郗瑶暗骂一声,现在的情况不会与那片书签有关吧?
她穿书了?!
所以前几晚的梦竟然是前情提要,现在终于来到了重头戏?
为了验证真假,她哆嗦地抬起头,冲着黑脸侍卫小心翼翼开口:“那个,大哥,我斗胆问一下,我们现在是在哪个国家啊?”
听到她的问话,侍卫像是要看穿她在拖延时间一样,凌厉地双眼眯起,他快速地将手中的剑锋滑向郗瑶脖间最脆弱的地方:“想活命,就别耍花样。”
郗瑶的脖子被剑刃划出血痕,她崩溃的大哭:“大哥,我真的没有耍花样,刚才我撞石头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发誓!!!”
看着黑脸大哥一脸不信的模样,郗瑶满是绝望,直到暗处忽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告诉他。”
侍卫回头看了一眼,恭敬道:“是。”
转过头来看她,又是一脸凶狠:“这里是景平国。”
果然!
就是那本古代龙傲天二皇子重生夺嫡争位小说里所写的国家!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男主夺嫡成功之前还是之后?
“敢问现在是哪一年?”
“贞和二十年。”
贞和?男主爹的年号。
二十年?男主二十二岁取代原本的太子被封为储君,现在就是夺嫡还没有成功……
所以?面前的这群人是谁呢?
站在她面前的侍卫们似乎以藏在暗处那人为尊,隐约之间,她像是听到有人喊他殿下。
殿下……
是皇子!
听声音应该有二十来岁,她记得书中成年的皇子,也就太子、二皇子。
是两人中哪一个呢,书中两人是难缠的对手,暗地里互相刺杀过好多次。
郗瑶脑袋快炸掉了,完全没有头绪。
看着周围一群紧紧盯着她的侍卫,郗瑶福从心至,握紧拳头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不成功便成仁!
她趁侍卫们都盯着她脸的时候,使出浑身力气,双手握住一把正冲着自己的利剑,不顾手被刺伤的疼痛,猛地向自己大腿刺去!
拿这条命赌一把吧……
看看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穿书……
看看老天爷让她死还是活……
如果能活下来,就让她趁这个机会再来试探下那个被唤作殿下的人到底是谁……
“主子,他晕过去了…”
众人都没有料到,刚才还满口求饶的刺客,下一刻竟然一把夺过了剑冲着自己大腿就刺过去,不顾血肉被刺穿的痛苦,满脸悲壮,接着就白眼一翻晕倒了。
一群侍卫看着倒在地上的郗瑶,面露难言之色。
暗处的男子从人群后走出,看着大腿正呼呼冒血的郗瑶皱眉:“给他上药,别让他死了。”
侍卫得令,从身上掏出一瓶止血药撒在郗瑶大腿创口之上,见她无意识间,腿被药物刺激的抖动一瞬,接着又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又从衣袍上扯下一根布条,将其缠在郗瑶大腿处勒住。
刚要缠好,山林之间又传来一声狼嚎。
受伤男子率先飞身上马,对着侍卫说道:“把他扔到马车内,狼嚎声不远,所有人立即动身。”
话音刚落,前方忽传纵马疾驰之声。
“吁——”
探路回来的侍卫勒紧缰绳,停到主人身旁:“主子,前方十里处,有间无人寺庙。”
男子微微点头:“让所有人跟上。”
说完,两队人马开始有序向前奔驰,载着郗瑶的马车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车内,郗瑶被扔在一人大腿之上,山路崎岖不平,车身频繁摆动,插在这人身上的箭羽不停地蹭着郗瑶的毫无血色的脸庞。
她的身下,是淌了一地,未干的鲜血。
男主不知道女主身份和性别,所以男主的心理活动中有关女主的先用男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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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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