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游蒲韫叹气,身上的青丝织紧得能将她分尸。这神器似是有灵,留出一部分打了个结变成小蛇哈人模样,似是警告她休要再耍什么无用心机。
“怪凶的嘞……”游蒲韫小声嘀咕着,对着“小蛇”努努嘴表示不满。被追上算是意料之中,心口那股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看来离想去之地更进一步。虽不知这股感觉从何而来,但源于山鬼,她不得不去。
阙翎瞧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愈发气愤,愤恨自己出师不利,竟被这小小凡人女子摆了一遭!若是回去,定然要拘于狱中,饿她个三天三夜才好!
还要好好查查她的底细,看看是哪个地方的穷山恶水,养出的这么个胆大妄为、不服管教的刁民!
阙翎的身后仿佛燃起熊熊怒火,游蒲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看着愈来愈近的鬼怪,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笑着拄着下巴问阙翎,“所以?怎么走?”她其实很好奇阙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因为身怀鬼气,她有很多种可以全身而退的法子。
或许是因为光影很好地替她遮挡住那道狰狞的疤痕,他只能看见她那双闪亮的、漂亮的眼睛,那眼神中藏满了笑意,在纷杂的鬼火中显得格外纯真。
她此时不应该害怕吗?还是说,她坚信他能将她安然无恙的带出去?思及此,他不禁将她绑的轻了些,怒气也渐渐消失。
游蒲韫不晓得他思量了什么,只觉这银色丝线不再那么紧了。看来他想明白了,估计不久就会将她当做武器直接丢进鬼怪中,借此机会赶紧逃跑。
游蒲韫看看自己,她是多好的武器啊!说什么也能帮他抵挡一会儿,然后两人全都趁乱逃跑。若是这小子有点良心,能在她出了鬼界后因相救之恩帮她一把那也是极好的。
鬼界能进也能出,不过需要摆渡鬼,摆渡鬼就在鬼渊之侧,传闻说若是上了摆渡船,船外之鬼便不得大显神通。至于摆渡报酬,众说纷纭,有的说要阳寿、有的说问询、还有的说要**一场……
也不知哪个版本才是真的。
阙翎道:“这些鬼怪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应付不来,现下只能跑到鬼渊处,你可还行?”
游蒲韫:“?”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阙翎问完便收紧青丝织让她跟在后面,好似问询不过是走个过场。游蒲韫跟在后面,熟悉感愈发强烈,直至行至鬼渊,游蒲韫才晓得这源头竟是来自鬼渊。
若说这鬼市是整个鬼界最有规矩的地方,那么自进入鬼渊起,一切秩序便不复存在,仅仅是踏上鬼渊之外的地界,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恶意,血丝在这里筑巢,巢里放着人尸,那深邃的黑暗的螺旋状的深渊几乎没人会选择驻足。
人间鬼节至,百鬼昼夜行。若是平日,鬼渊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悸动,仿佛下面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搅弄风云。
而摆渡船就在鬼渊之后。
前有虎豹、后有豺狼。唯有拼死一试,方可见真章。
阙翎将游蒲韫搂在怀里,少年英气的眉眼皱起来,眼神却意气风发,“莫怕,我杀出去!”
游蒲韫心道:千万别,否则她还要想法子再下来一次!
她并不习惯搂抱这样亲昵的举动,纵然这搂抱不带一丝情感,于是挣脱开。青丝织已经虚虚拢在她手腕上,现下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即将到来的鬼怪上。
鬼怪蜂拥而至,摆渡船尚未归来,迷雾中隐隐约约能见到船桨。游蒲韫学着阙翎杀鬼的招数,她所有的战斗技巧全是凭借一场又一场的肉搏得来,这少年学的是正宗的功法,她便忍不住跟着多学几招。
进步神速,实战是重点。摆渡船终于小荷才露尖尖角,那是一艘破破烂烂的竹筏小船,上面立着个看不见容貌的周身朦胧的黑衣人,正悠悠地驶来,速度之慢堪比千年王八,实在令人心碎。
又一波的鬼潮来袭,只见浓重的黑气摧枯拉朽般铺将过来,仿佛能吞噬一切。
时机成熟了。游蒲韫果断扼死一鬼魂,转身奔向阙翎,“快走!”其速度之快仿佛身后点了火。那黑气裹挟着冤魂亡灵,直奔游蒲韫而来,时不时舔舐她的脚后跟,并不能追上她。
游蒲韫拽着阙翎的后领,阙翎下意识展开翅膀却在鬼渊的正上方被迫罢工,游蒲韫用力一甩,将他甩上了摆渡船,吓得摆渡人虎躯一震,小船险些翻了。
然后,游蒲韫就被鬼渊生生拖了进去,连同追上来的黑气。
阙翎看见,那少女以身作垫,把他托举上来。那张疤痕遍布的脸露出对生的不舍,隐约能看见闪烁的泪花。青丝织因主人修行不足而惧于鬼渊被迫收回,他甚至不能将她救回来。
她一介凡人,纵然犯了罪作为犯人,本来就该是他保护好她的。怎的反过来,他竟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我要下去!我要将她救回来!”他笃定想道。
甫一起身,一只干瘪的大手把他按在原地,“上了摆渡船,哪有中途下车的道理?”那黑衣人从迷雾中露出真容,那是一张没有脸的怪物。
这是……阙翎?!
不过隔了三年时间,她竟认不出他了。无他,阙翎变得太多,不仅仅是容貌,还有周身那修罗般的气质。
不等她想出这人究竟哪里变了时,阙翎伸出的手微微一抓,游蒲韫就像被笼住的雀般带到他身边。凌冽的香气萦绕于身,他死死环住她的腰,嘴唇抿成一条线,但这时他却不看她了。
似是怕这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游蒲韫不仅感慨,他的灵力又精进了,与从前相比,简直是断崖般的进步。这等上古阵法他竟能以一己之力生生镇压这般久,若是现在他们二人打上一场,真不知她会输成什么样子……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阙翎已是镇不住这上古阵法,战车战马在经历压制后更显疯狂,像是要将天震下来。车与马迅速不失有序地移动着,游渠令、游敏然和游温三人只能防御,基本找不到攻击的空隙,游萱然则是不见有多惊慌,她严防死守,却只能护住自己。
阙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外来的一切都无法越过他靠近游蒲韫。游蒲韫从缝隙中观察着这繁复的阵型,但凡阵法都是会有生死法门,马杀阵之所以看上去无懈可击无坚不摧,就是因为这是个攻击力强悍的阵法;若是将阵法中的事物比作人,那么必定会有主帅,这也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所以说,破局的关键就是找到阵中的核心,然后攻其不备一击必胜。
“放开我。”她跟着阙翎空中飞行已久,早已洞悉整个阵法的变化变形,也已找到阵中主帅。
阙翎先是抱紧了些,随后毫不留恋地放手,黑色的青丝织不着痕迹地系住她和他的腕,像是不解风情的红线。
九九八十一马、七七四十九车,车行天罡北斗镇,马走九宫八卦阵,时不时一同成四门兜底阵,变化莫测。
游蒲韫反手拿剑,目光如炬,挽花剑尖向下,扎进一匹马的眉心处。只见光芒大盛,她被吸入不知名的深渊中……
若说是深渊也不准确,因为三息之间她就看见面前所站的人——这是个高大有力的女人,她面目周正,眉宇间凛然正气,眼睛炯炯有神,一条虎尾油亮顺滑。她站在一片旷野之中,身后是被劲风吹向一边倒的麦稻,夕阳无限好。
她说:“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有后人破解这个阵法。”她似是努力模仿如今的语言,故而有些别嘴,“这么多年,吾都没有为难吾的后辈们,看来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
同类相吸,游蒲韫在她身上嗅不到危险的味道,于是走到她身旁,一同凝视着无尽的旷野道:“这是几千年前的样子,还是你想要的世界?”她晓得这是鬼魂留下的一缕执念,对于这个创造了马杀阵阵法的人,时隔千年的对话让她格外珍视。
“两者都有。”女战士说,“你这个小小人类,身上却有不属于你的鬼气和妖气,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游蒲韫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不是妖怪。”
“有趣有趣。”战士抚掌大笑,她的手如蒲扇,粗粝有力,笑起来仿佛向阳而生的望日莲,勃勃生机迸发出来,这样的生机和生命力也是游蒲韫第一次看见出现在鬼魂身上。在这个上古时代发出耀眼光芒的女人身上,她久违地感受到大地的力量。
“你晓得吾的名字吗?”
游蒲韫诚实道:“不晓得,你应该是死的早,这个阵法的创造者也不是你,是个男人。”她所读的史书中没有出现过这样亮眼的战士,所以在她见到她的第一眼,几乎就认定了这个人一定是个能彪炳千秋的人物。
“呸!一帮上不得台面的夯货。”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说,“吾叫霆,雷霆的霆。”
一条大腿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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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息平山鬼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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