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候机大厅依旧繁忙,人来人往,喧闹。
邱晏要搭乘十一点四十的班机去慕尼黑,在法兰克福中转。
“哇啊......”
她听见孩子的哭声,循声转头,一个看上去刚会走路的小宝宝摔倒在地上,旁边年轻的父母急忙抱起小家伙安抚,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后背,眼睛里满是心疼和自责。
她想起前两天妈妈给她打电话。
“下个月你跟学校请假,陪你姐姐姐夫去香港。甜甜手术你也去帮着照顾照顾,他们两个人忙不过来。”
妈妈在那头下命令,她不说话,那会儿她在心里盘算逃过这场差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把你养这么大,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指望你出点力呢。”
郭义玲声音陡然尖锐,是对她不出声的不满。
她敛了心思,迅速切换乖乖女模式:“妈,我知道了。对不起妈,刚在电梯里,信号不好。我请好假告诉你。”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机械记忆,即使不在他们跟前,她也会不自觉露出讨好赞同的笑。
真得悲哀。
不过也习惯了。
她早就懂在这个家庭的生存法则,卖乖讨好提供情绪价值。从反骨不信邪到被教训得心服口服,至少表面口服。
她藏得深,他们都不知道。
哦,她以前叫邱雁,不叫邱晏。
“走了,登机了。”
黄家乐过来喊她。她收了思绪,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我座位34K,跟你换一下好不好?”
邱晏听见黄家乐谄媚的声音,她抬了头戏谑地望着他不说话。
黄家乐挠挠头:“邱晏,我喜欢宋怡菲。”
“我等这个机会好久了,你想啊,十多个小时,狭窄昏暗的空间里,我跟她互相依靠,这种氛围下我再嘘寒问暖,成功几率应该很大吧。”
“行了行了。”真受不了,还互相依靠,她摇头翻白眼,拍拍黄家乐的肩膀,“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她和黄家乐跟一个导师,宋怡菲是她室友。
她知道黄家乐喜欢宋怡菲,她也知道宋怡菲对黄家乐有好感,但是都不戳破。两个人就这样暗戳戳地你来我往,还挺有意思。
但是她自己就不一样了。
斯多亚派的不动心,理智地对情感采取正当控制,对什么都分离出情感,纯粹出于理智行为。
所以黄家乐一直揶揄她是星际迷航里面的Spock.
她笑笑,他们都不知道她的过往。
她也不是打小就这么理智,都是生活淬炼出来的。不管日子有多难,她都会坚定自己的目标走到底。
她的目标就是找个合适的人,带她逃离这cao/蛋的家庭。
飞机几乎坐满了,邱晏随着人流挪到了34K,旁边34H已经坐了人,一个高瘦的外国男人。
她余光瞄到后面,黄家乐跟宋怡菲跟她隔了几排。这会儿黄家乐指着34H的外国男人,龇牙咧嘴。
邱晏不明白他的意思,没一会儿微信响,她打开。
“还好跟你换了位置,要不然我坐他旁边,想上厕所都不好意思。”
“我本来就话多,旁边坐个老外,就我这半吊子口语,十几个小时不得憋死。”
邱晏挑眉,这人怪好玩,十几个小时睡觉不是正好,非得找人聊天?
她揣了手机进口袋,准备坐下来,才发现34H的外国男人腿一直侧着,留了空档让她进去。
也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
34H既没有看着她也没有催促,就这样拿了一本书在看,默默地等着她进去。
她有点尴尬,一边说“Thank you.”一边快速地进去坐下。
隔壁没有回应,也没有点头,更没有看她一眼。
“这究竟是有礼貌还是没礼貌?”她在心里嘀咕。
脱了双肩包放地上,她也拿出书来看,《论可能生活》,幸福是以自由为前提的,自由虽然还不构成幸福,但却是幸福的必要条件。
她爱自由,这些年都在为自由而奋斗。
翻着书脚踢到双肩包里的iPad,撞到了大踇趾,真碍事!
邱晏弯腰拿起包放在腿上,慢慢在里面翻找。好一会儿才掏出里面的保温杯和iPad。放好东西,拉上拉链,转身朝着34H的外国男人,轻声道:“sorry?”
隔壁没看她,也没做声。
邱晏瞧见他低着头快速地瞄了她这里一眼。
忽然,34H拿起她的双肩包,起身放进了上面的行李舱。
“Thank you.”她再次道谢。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只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就这个,邱晏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真没礼貌!
她确定。
被这个短暂的插曲一打岔,邱晏书也看不下去了。
她戴了耳机听音乐,没一会儿,飞机也起飞了。
飞机爬升带来的失重感,让她脑子里绷了一根弦,她蓦地抬起双手抓住扶手,左手落在一只手上。
骨节分明,有点凉。
他没动,她也没动。
她还没有意识到,只是不停地深呼吸,咽口水,希望能缓解紧张不适。
好一会儿飞机平稳下来,不再颠簸。
她收回手,轻声说了句“Sorry”。她知道隔壁不会回应,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邱晏也不再做声,她悄悄把遮光板推了一点上去,透过窗户,地面上的城市灯火辉煌,这样的不夜城把人的开心都放大,然而照不到的角落里,藏着数不清的悲伤。
她放下遮光板,盖了毯子闭目养神。
八岁那年冬天,妈妈带她跟邱盈邱成去三亚度假,爸爸在三亚开会。
他们的位置不连在一块,妈妈带了邱盈邱成坐在中间连在一起的三个位置上,把她一个人放在了后面几排。
妈妈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解释,也没有安抚。
那时候她想,姐姐比我大,为什么不让姐姐一个人坐?或者只要妈妈说一句弟弟还小,她要照顾弟弟,她都能理解,都能开心一点。
那次是她第一次坐飞机,也是靠窗,旁边坐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
飞机起飞的时候,身体的不适让她本能地慌乱害怕,她哭得很大声,控制不住。她的哭声引得飞机上其他小朋友也哭起来。
一时间机舱里嘈杂声不断。旁边的男人不耐烦地往她翻白眼。
等飞机再次平稳地飞行,她看见妈妈解了安全带走过来,她以为妈妈是来安慰她,却没想妈妈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她,瞪着她让她安分点。
她委屈,不解,羞愤。
下了飞机,邱成大声地嘲笑她,说她没坐过飞机,说她乡巴佬。那时候她羞赧地站在一边,也不回嘴。
其实她打扮得很好看。
她不回嘴,回嘴会被打,她被打过好几次了。
但是她确实是乡巴佬。
出生的时候被送人,因为上面有个两岁的姐姐,而父母想要个弟弟。家里条件不好,养不了她。
可是把她送人为什么不挑个好人家?就匆匆地送出去,送给了隔壁市一个小乡村的一户穷人家。
她从没读过书,打小就在田埂上放牛。
她就是个乡巴佬。
飞机又晃了晃,她回过神。
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对坐飞机产生阴影,这些年跑过的地方也不少,还是缓解不了心里的紧张。
她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过去的都过去了。她现在很好,有钱,有文化,以后会有光明的未来。
空姐过来发餐,她只要了一杯热牛奶,隔壁34H什么都没要。
他还在看书。
邱晏边喝牛奶边拿余光瞄他。
34H穿了合身的深色西服,个子很高,金色的头发,侧边看鼻梁高挺,皮肤不像白种人那样特别白,反而是有点健康的小麦色。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他的眼睛是好看的碧蓝色。
他是仿生人?
邱晏心里好笑,不说话,不喝水,只看书,一动不动。
后面她犯困了,又塞上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觉自己靠在34H身上,她怪不好意思的。余光瞄了瞄34H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没出声,挪了挪屁股坐端正,轻轻地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又继续睡。
再醒来还是靠在34H的身上,这回隔壁醒着,手上还是捧着那本书在看。
她揉了揉鼻子坐好,身体稍微往隔壁靠了一点。还是说了一句“Sorry”,声音照例不大,又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Thank you”。
这回隔壁点了点头,她看见了,她确定。
很快飞机落地,大家稀稀落落站起来等着下飞机,有的人时间坐久了拉伸一下,大部分人在拿上面行李舱的行李。
34H先拿了她的双肩包递给她。
想着一会儿下了飞机各走各路了,一起过了一夜也算缘分,邱晏这回声音很大,郑重跟他道谢。
34H又点了一下头,当然是不可能说话的。
他是哑巴?!
邱晏得出这个结论,这也不怪她,这十多个小时,隔壁真地一点声音没发出来过。
她心里不自觉带了一丝同情,长得这么帅偏偏有这个残疾,老天太不公平了。
她看他拿了自己的行李,又坐回位置。
一个斜挎的LV公文包,一个LV的登机箱。
经济条件不错啊。
心里又替他惋惜了一下。
她跟着34H下飞机,顺着人流往前走,34H往出闸的方向去,她往转机大厅去。
在要分开的岔路口,她看见34H拿起手机开了口:“我到了,很好,你放心。”
他不是哑巴!
他会说中文!
还这么流利!
邱晏发现了新大陆,他不回我话,难道他土生土长在中国?听不懂英文?
她心里还在猜想,听见黄家乐叫她。
抬了头,果然互相依靠一夜进展神速,两个人手牵手过来的。
宋怡菲有点不好意思。
邱晏拍上她的肩膀:“都是自己人,我诚心诚意祝福你们。”
这么一说对方更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黄家乐喊她:“邱晏,你怎么睡得跟猪一样?”
她不信,她怎么就睡得跟猪一样了?
“我上了两次卫生间,第一次路过,你靠在那老外肩膀上睡得都要流口水了。”
“第二次你还靠在人家肩膀上,他还给你盖了毯子。”
“后来下半夜我没睡,你就一直靠在他肩膀上睡得天昏地暗,他也不推开你,就这么让你靠着。”
“嘿,你别说,这老外挺绅士啊。”
“哦,你还打呼了。”
邱晏微张着嘴巴听他说,她一直靠着34H?还打呼?流口水?
她半信半疑:“你能别瞎说吗?”
黄家乐瞪她:“我骗你干什么?有奖拿?我后半夜没睡啊,无聊我就四处看,你们正好在我前面。”
转过头又变了一张面孔,谄媚地看着宋怡菲:“还有怡菲,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睡吗?你也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我要好好照顾你,给你盖毯子,保证你睡得舒服。”
宋怡菲害羞地夸他,又挽住他的胳膊听他邀功。
邱晏不管身边臭情侣打情骂俏,脑子里想到34H清冷的样子温暖的举动,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是他了!
国际惯例,新坑送红包,谢谢大家来看文~~~
那个身世坎坷的姑娘在我脑子里长留一角,在书里想给她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一个疯狂想要收藏的作者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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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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