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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滨城今年夏天真是格外的热,蹲坐在马路边的宋乐宁心里默默想着,他把手插进汗湿的头发,随意的划了划。

他刚刚做完上午的兼职,赶着中午吃饭的空挡跑来场馆路边休息,不过他实在无心吃饭,这鬼天气热的他胃口全无,他把头埋进双腿里,借着身体的阴影挡挡太阳。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宋乐宁站起身来准备回场馆准备接下来的工作,大约是起身有些猛了,眼前出现大片黑影,他闭上眼缓了缓。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出现在耳边,宋乐宁不适地皱了皱眉,正准备睁开眼看看是哪个招人厌的这么不会开车,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颤抖的呼吸声由远及近的向他袭来,紧接着便是一个尤为大力的拥抱。

那拥抱仿佛带着摧枯拉朽的魔力,要把宋乐宁单薄的身躯毁掉一般,非常非常大力。

宋乐宁感觉到拥抱着他的人在不可控的发着抖,头紧紧的埋在他的肩窝处,好像一块不停振动的老式诺基亚。

恍惚间感觉到T恤领口处被沾湿了,宋乐宁才终于缓过神来,这人是谁,他是经历了什么伤心的事儿吗,才会在大街上抱着陌生人哭出来,可是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宋乐宁终于忍不住伸手推拒了一下,伏在他身上的人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直起了身。

终于看到了人正脸,宋乐宁却是一僵,随即露出了一丝心虚的笑容,开口道:“嘿嘿......好久不见了哈,最近还好吗?”对面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用一双发红的眼眸看着他,眼神不住的在宋乐宁脸上身上搜寻,像是要寻找出什么证据似的,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什么真的假的,是在做梦吗之类乱七八糟的话,神态趋近癫狂。

宋乐宁的心虚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对面人这样的情状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起来,情急之下伸手想要控制住他不断颤抖的身躯,却因为过于着急不小心怼上了对方的心口,双方皆是一怔。

对面人终于感受到了浓郁的活人气息,身体逐渐平静下来,只是他那白且薄的的眼皮和眼睑仍然透着浓郁的红,说明他的内心仍然经历着巨大的情绪波动。

二人面面相觑,宋乐宁率先经受不住稍稍偏了下头,移开了目光。无他,是因为眼前人正是他阔别多年的前男友向青山,而且当初分手并不愉快,是如今讨论度颇高的“断崖式”,还是他主动的,导致现在宋乐宁都不太敢面对他,心虚都快要化成了实体。反而向青山才让他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对他这个前的不行的前男友露出这样眷恋的表情,仿佛他们是久别重逢的爱人,而不是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前情人。

“我……我是中暑了吗,安安,我怎么会见到你了呢,我是在做梦吗,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吗,这是不是又是我的一场白日梦,我……”向青山语无伦次的说着,手上则是无可是从的乱比划着。终于听清楚了向青山在说什么,宋乐宁又是一怔,他还叫他“安安”,这个专属于两人之间的甜蜜昵称,仿佛那些甜蜜过往从未离他远去,那些情谊也从未随着当年那场事故溃散。

宋乐宁沉浸在对往事的伤怀里,久久不能言语。倏地,他突然意识到这段话的诡异之处,什么叫他还活着,他什么时候死了,是他听错了还是向青山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令人无语的话从向青山嘴里说出来。

“虽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你也不至于这么咒我吧向青山。”宋乐宁不满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没有咒你,”向青山急忙解释,“当年,当年考试完了我去……我去找你,我只看到地上的血,好大,好大一滩血,然后周围的人都说有人跳楼,没等救护车来就断气了,他们说是十八楼的学生,我……我”向青山突然哽住,调整了下呼吸才接着说,“我不相信的,我不相信,我去找过的,我……我去了你家里,没有人,到处都没人,邻居阿姨……她说你自杀了,她说你没了,我不想信的,我不想的,可是,可是我找不到你了,你没了,你真的不在了……”向青山说不下去了,他沉默下来,只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盯住宋乐宁,像是怕他再次消失不见。

宋乐宁被迫接收着这巨大且荒谬的信息量,心里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之间语言系统全面崩盘,竟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随后,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酸水受不住挤压的力道从胸腔处喷涌而出,向上涌入他的喉咙和大脑,排挤本就不剩什么的氧气。

巨大的愧疚感霎时间从头顶向宋乐宁压下,他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的,脸色煞白,眼眶和鼻尖都泛起了红意。如果他不是在那场事故后失联,向青山也不用独自承担这样大的痛苦这么多年,他才是那个施加苦难的人,他好糟糕。

向青山这样了解宋乐宁,如何会看不懂此时他的情态,他上手拉住宋乐宁,急急开口道:“安安,没事儿的,现在已经很好了,你还活着,我还能见到你,对我来说这就很好了,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大拇指抚摸着宋乐宁的手指关节,这是他们之前常在书桌下做的安抚动作,两人都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宋乐宁也无意识的抚摸回去,二人就这样互相安抚,思绪渐平。

等到二人终于能坐下来聊天,已经到了下午,宋乐宁给兼职的负责人打了电话请好了假,就和向青山去了附近一家小餐馆。

本来宋乐宁是准备去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的,他看电视里演的都是那样的,前任重逢,两个人坐在咖啡馆里聊现状忆往昔。但向青山看了看他身边已经凉掉了的未开封盒饭,拍板去了附近一家小餐馆,想让他吃点儿东西再聊天。

向青山点菜很快,和以前一样点了宋乐宁爱吃的几样,又要了一份苦荞茶,给宋乐宁倒了一杯,让他喝下顺顺气。宋乐宁被他这如同以往的体贴照顾弄得恍惚了一瞬,然后抬头对向青山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收下了他这份好意。

……

“安安,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开心吗,顺意吗?”向青山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僵局,他问的小心翼翼像个蜗牛,可话语间却又与此相悖的伸出关心和担忧的小触角,探听着他的近况。

“我,我很好啊,过得还算顺意,没什么不好的。”宋乐宁扬起一抹与平常一般无二的笑容,话里话外都带着轻松。向青山看出他的心口不一,暗了暗眸子,却并未继续探究,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

向青山并不气馁,他努力组织好语言想要继续了解一下宋乐宁这些年的生活,一时之间气氛再次陷入尴尬境地。

宋乐宁却见不得他这样如履薄冰,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做的很好了,自己才是这些问题的源头。于是他平淡开口道,“当年我确实是自杀了,割腕,没有跳楼,跳楼的另有其人,他们没有弄清楚情况,误导你了。”

“我当时被救护车拉走了,住了几天院,我爸妈帮我办了休学,过了一年多重新上学考了大学,就这样,”宋乐宁顿了顿,又说“邻居阿姨估计也是八卦没听全,才让你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对不起。”

宋乐宁用最简单平静的语言说了他这些年的经历,听在向青山的耳朵里却是让心脏抽痛,他仿佛看到了在那平静淡漠的语言下血淋淋的创口,他的安安该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煎熬才能将这些年经历的苦难一笔带过,而他却没能陪在他身边。

“安安,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呢,我……我一直都很想你。”向青山终于没有忍住将这句从重逢开始就在困扰他的疑问说出口,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些呢。

宋乐宁瞳孔剧烈颤抖,该来的还是来了,“我们分手了不是吗,分手之后就没有必要再联系了吧。”宋乐宁纠结半晌还是将这句冰冷的话说出了口。

“分手?什么时候,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这不好笑!”向青山控制不住提高了音量,他不明白宋乐宁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他们约好一起上大学一起工作一起过一辈子的,难道这些全是他的幻想吗。

宋乐宁也是非常不解,“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吗,我以为那样就算是分手了,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但……”

“什么短信,我没收到过,我们当时不是很开心吗,我以为你知道的,我说了高考结束后我就去找你,我们要一起出去玩儿,自由自在的。”向青山反驳道。

宋乐宁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大脑cpu要炸,他们俩人的沟通完全是鸡同鸭讲,信息差巨大,导致俩人之间误会重重。宋乐宁感到十分头疼,选择放弃,向命运投降。

“虽然当时你不承认分手,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有了各自不同的生活,与其争论不休,不如将错就错,我们这次就当是很久未见的老朋友久别重逢好了。”宋乐宁打定主意要将这复杂的关系结束掉,斩钉截铁道。

向青山也看出他的决心,想要争辩些什么,却在看到宋乐宁疲惫不堪的笑容后放弃了开口,虽然他不想就这样草率的结束,但同样也不愿成为宋乐宁的负累。再说谁说了分手就代表着结束,不然“复合”、“重修旧好”这些词是怎么出现的呢,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不就可以了嘛,他们俩的姻缘线早就被他绑死了,谁也别想分开,宋乐宁自己也不行。

一顿饭就在两人的各怀心思下结束,几经周折下宋乐宁同意让向青山开车送他回家。到了楼下,宋乐宁到过别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楼梯间,独留向青山在身后。向青山也不恼,只直直盯着他的背影,他还活着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了,其余的他们来日方长。

宋乐宁回到家就摊在了床上,这一天实在太过魔幻,像是参演了一个狗血电视剧,只不过主角是男男。向青山了解他的同时,他也熟知向青山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这件事并不可能这么快就过去,只觉头痛欲裂,烦躁至极。

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体力上的,心情上的,宋乐宁洗漱过后很快就在床上睡去了,他做了个梦,内容并不清晰,只觉久违的松木香将他包裹住了,仿佛回到了难以忘怀的高中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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