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边,一时无声,似乎没想到厌淆会这样生气,直到厌淆忍不住再次开口,贺行涧冷淡的声音传过来:
“教学a楼天台。”
厌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狂跳的脑仁冷静下来,边急速开跑边语速飞快道:“带他远离降雨的地方,不要让他碰到水,在顶楼等我我马上过去。”
没等厌淆挂断电话,贺行涧再次说话了。
伴随着那边如柱的雨声,他说:“蛾庭情况很不好,我不能等你,我要带他去医院。”
“不去医院!!”
厌淆吼道:“不能去医院,在顶楼等我!”
贺行涧声音很冷:“厌淆,你能不能别这样幼稚,他很明显发了高烧,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呼吸微弱了,等你来了给他收尸吗?”
贺行涧家里是实打实的医学世家,祖上追溯到清朝都是给皇帝当太医,他在转述病症时不会有半句假话。
呼吸微弱......
厌淆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雨天路滑,他情绪恍惚,险些一下摔倒在地,又拔腿向前跑去。
他跑地心脏发痛,眼前发黑,却不敢停下。
为什么会这样?蛾庭,他会死吗?
蛾庭会死?
“不......”
失去蛾庭的恐慌掩盖了一切,包括此时是贺行涧在他身边的嫉妒。
“我说,”厌淆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最佳的解决方法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贺行涧面沉如水,刺激着蛾庭心脏附近的穴位,电话那一头有一段时间没声音了,他正打算抱起蛾庭去医院,忽地厌淆随意传来。
“你不需要去医院,就在那里。”
贺行涧锁紧眉头,刚想反驳,却听厌淆又继续说话了,声音很哑,道:“然后,抱住他。”
“......你说什么?”
“抱住他,和他皮肤接触,在允许的范围内越多越好......”
他没听错的话......厌淆的所说的治病的方法是——拥抱?
这太荒谬了。
贺行涧看向戴着口罩,浑身包裹地严实,却难掩面色陀红的蛾庭。
贺行涧深吸一口气:“厌淆,我要提醒你,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蛾庭他现在已经——”
“照我说的做!”
电话里那边的声音快要破碎,嘶吼着:“贺行涧,你他妈照我说的做!”
贺行涧和他从小相识,作为彼此的竞争对手,堪称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之一。
他听得出来,厌淆是认真的。
贺行涧咬紧牙关,去解蛾庭的外套。
他是医学世家的独子,从小学的是人命关天的道理,在生死面前,对于医者,什么观念都要放下。
及时他需要面对的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我答应你。”
厌淆刚才的声音太高,盖住了雨幕,蛾庭感到身前一凉,撑着的力气的睁开眼。
眼皮像着了火,烧地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灰,他像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但感觉到衣服在变少,身体里在点火,要把他烧化掉了。
但他听到厌淆的话了。
这家伙在瞎说什么,他是随便任何一个人上就能帮他的吗!
自己之前说过只有他才能帮自己的话他是全忘了吗!
“我不要......”
这个字出来的时候,世界都像静止了。
电梯门口都堵在一起等车接送的学生,厌淆想也没想,转身飞奔向楼梯。
他从第一层往上跑,一刻也没有停顿,不知道多长时间跑到了32层的天台。
贺行涧的眼神有些惊讶,证明他来的不算晚。
厌淆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贺行涧,从始至终一直在看着蛾庭。
“外套借我。”
贺行涧预感到要有什么冲破他医学观念的事情发生了。
他沉默地脱下外套递给厌淆。
他看厌淆先是在给他自己擦干净水珠,从头发丝,到领口,到胳膊,前襟......
然后把蛾庭一把抱进怀里。
贺行涧便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一动不动快要死掉的蛾庭开始动了。
蛾庭刚才瘫倒在地上靠着墙面,转瞬间被拥进他不断不断最为渴望的怀抱里,眼眶瞬间红了,像干涸地快要死去时被扔到大海的鱼,贪婪地放任自己在熟悉的气息里游淌。
而厌淆只是紧紧抱着他,安抚地抚慰蛾庭的后脑勺,调整姿势让他抱地更舒服。
贺行涧耐心等待着,但两人只是这样抱着,半天没有别的动作。
贺行涧难以置信,甚至感到一丝可笑。
他本以为厌淆说什么抱着他,说不定是要一边抱着一边刺激蛾庭的身体穴位,中医相对于西医来说可能没有那样严谨那样有理可循,但是贺行涧尊敬。
结果厌淆抱完了,好家伙,一动不动了。
这就是厌淆说的所谓的治疗方式??
把他当傻子耍吗?
贺行涧:“你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病吗?尽量提供更多信息,等会医生来诊治会更方便。”
厌淆背对着他,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需要,你可以走了。”
贺行涧哑然。
“他情况有多危急你看不到吗?再这样下去你等会抱着的就是具尸体。”
“预备役尸体”听到贺行涧的话,微微扭过头,声音很轻地说:“我没事了。”
贺行涧:???
他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蛾庭,刚才奄奄一息的少年此时尚且虚弱,但明显比刚才好了数倍,就算面色通红倒也不显病态。
反倒那双眼水光盈盈,配上陀红的面颊,看起来无比......
贺行涧打住思维:“......这不可能。”
从医学角度,蛾庭刚才烧成那个样子,他是亲自感受到温度的,呼吸和眼白呈病理性特征,无论从什么角度分析,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恢复成这个样子。
“怎么不可能,”厌淆站起身,很细致地把蛾庭往怀里紧了紧:“我们走了。”
贺行涧:???
蛾庭拍了拍厌淆的肩,两人低声耳语着什么,贺行涧看到厌淆不那么情愿地停住脚步。
蛾庭整张脸都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澄澈地也像被雨水洗涤过,黑地有些发蓝。
他认真道谢:“刚才谢谢你。”
贺行涧和他对视,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后摇了摇头。
“......客气。”
等到两人走了好一会儿,贺行涧想起来他也该走了,忽然视线一顿。
他弯腰,捡起地面上一颗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是颗珍珠,圆润,饱满,硕大。
在地上散了一滩。
那是厌淆来之前蛾庭瘫软倒在地上的位置。
厌淆抱着蛾庭走到天台另一个角落,这里隔着墙壁就是发动机,人迹罕至,没有监控。
他托起蛾庭半边脸,轻轻摘下口罩。
像打开了那个昭示着贪婪与欲念的潘多拉魔盒——
脸颊两侧,是一如那天晚上,梦幻般的两片泠泠发亮的鳞片,以乌云遮挡的天幕为背景,把两人周边的一小片区域都照亮了。
中雨时他的脸颊会浮现鳞片,袒露出人鱼最基本的一些特征。
瞳仁深处泛着幽幽淡蓝,直勾勾地盯着他。
厌淆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抚上蛾庭的脸颊,拇指一粒一粒地抚动着鳞片。
“唔......”
蛾庭喉咙里咕噜一声,扬起脖子,把头部重量压在厌淆手心,享受着其中微凉带着薄茧的触感。
“哪里来的口罩?”
蛾庭轻轻哼着,只顾去蹭厌淆的手心,不答他的话。
“知道要下雨,怎么不找我?”
厌淆的拇指移到蛾庭下巴,话音刚落便被小人鱼怒气冲冲地咬住。
雨天的蛾庭情绪很敏感,怒火,娇嗔,依恋全写在眼底,一览无余。
厌淆神色未动,静静和他对视。
“你唔,还敢说......”
蛾庭嘴巴里含着东西,含糊地控诉:“明明是我提前给你打电话了,你都不理我。”
打了足足两个!
厌淆想起刚才接厌父电话,确实没注意到别的未接来电。
“......抱歉。”
他这样坦诚地道歉,反倒让蛾庭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牙尖的力度放轻,轻轻磨着厌淆指尖,蛾庭垂下眸子:“你们人类很卑劣,知道人鱼的弱点就要控制。”
厌淆反过来用拇指轻轻剐蹭蛾庭的唇齿,闻言像笑了一下:“我哪里控制你了?”
蛾庭抬眼:“你要把我推到别人那里去。”
厌淆呼吸一窒。
“我没有。”
“你就有!”蛾庭继续控诉:“你以为谁都能抱我,你就随便让谁来都抱我!”
他显然很生气,多情的人鱼眼底蓄了两汪泪。
蛾庭腮帮的肉被厌淆两手托起来,距离拉的很近。
他听到厌淆用压得极低的声音质问:“难道不是吗?是你先招惹我,又自作主张地远离我,说上了床又没有喜欢的人,说我很重要,又率先甩下我一个人,不都是你做的?刚才为什么不让他抱你?你不就是喜欢这样吗?”
“我说了我没有!”
蛾庭打厌淆的手,挣扎着,他委屈极了,眼角的泪珠控制不住地滚落:“只,只有你,只有你可以抱我,只有你抱我才管用,我都说过了......”
厌淆任由他打自己,他紧紧抱住蛾庭,近乎残忍地问蛾庭,问自己的心:
“那你为什么白天躲我?”
蛾庭被厌淆摁在他怀里,他气恼地咬住厌淆的锁骨。
“说,为什么?”
“......因为,”蛾庭的声音细若蚊蝇,小地自己都要听不见:
“因为......一靠近你,就忍不住想要你抱我。”
天幕的雨被雷劈开,“刺啦”一声。
刚才滑落的泪水也如珍珠,噼里啪啦地顺着两人肩膀掉在地上。
像子弹,击穿了厌淆的心房。
蛾庭不适地挣动起来:“外套,外套上有水......”
厌淆一惊,忙把盖在蛾庭上身的外套摘下。
他刚才已经把身上的水擦干净了,怎么还有?
“是我的,刚才突然下雨,我被淋了一点,在......在后背。”
“后背?”
蛾庭点头,急躁地去解开自己的扣子。
“那里好像也长鳞片了,刮到衣服很不舒服,你帮帮我。”
厌淆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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