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的心空落落的，在他松开白袅袅的手之后。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感觉。
理性告诉他，他不喜欢他人的触碰，自己的领域不容侵犯。
可是……
他看着自己宽大的手掌，难得的茫然，为什么他的心又在告诉他，他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厌这种接触。
大战过后，街道周围早就没有了人。白袅袅的衣物破损的厉害，长裙的裙摆断裂，露出纤细洁白的小腿。
毕竟曾经是现代人，这种穿短裤一样的暴露，她不是特别在意。
但裴璟就像被烫了一样，眨了眨眼睛，抿唇将一件干净的带着雪松气息的白色道袍罩在了她身上。
他的瞳孔有紫罗兰色的幽光，冷淡的，迷蒙的。
“你到底是谁？”
裴璟的记忆好像空了一块，他还记得自己是名扬九州的昆仑法印，师承昆仑掌门周天子，却独独不记得眼前这个人是谁。
此时，白袅袅的脑海里，系统发出了一声尖叫，让白袅袅无法分神去回答裴璟的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系统如果有身体，已经开始乱窜。
「警告！有外来物非法入侵！警告！防护系统即将崩溃！」
系统忙着和“病毒”搏斗，扰得白袅袅脑袋疼。
她秀眉紧蹙，光洁的额头掉下一滴滴冷汗，体内灵气暴动。
裴璟的身体比他的意识反应得还快。
明明刚才是他把白袅袅推开了，现在他又自然地按住了她的手腕，去帮着她梳理紊乱的灵气。
裴璟很小心，因为他是变异冰灵根，灵气至冷至寒，要是太过了，很少有修士承受得住。
可是现在，她的身体对他的灵气接受度高到离谱，甚至主动的从他们肌肤相接触的地方去抢着吸收他的灵气。
这种吸法，其实有点暴力，但裴璟忍耐着身体的不适，也没有将手松开。
为什么呢？
他问自己。
他闭眼打坐，虚抱着白袅袅，不去看她白得发光的肌肤，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帘，只有蝴蝶振翅般的波动，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安宁。
他顺着灵气，耐心梳理她的经脉。
这是只有很亲密的亲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但他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做了?
不，也不全然是陌生的，当灵气运转到白袅袅的心口的时候，那个和他紧密相连的同心契，解释了他们之间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好像，一切都忽而有了说法。
为什么他会抗拒，又无可避免地想要靠近她呢？因为她是他的妻，而他，却是一个给不了她情绪价值的无情道修士。
太上忘情，他背道入情，无论是对道统，还是对她都不公平。
裴璟心生歉意。
他还忘记了她，难道是因为以前的他，害怕她影响自己的道统，而故意更改了记忆了么？
裴璟睁眼，收手。
白袅袅体内紊乱的灵气现在像绵阳一样温顺，她好像被一条温暖的冰河包裹着，浑身暖洋洋的。
奇怪，冰为什么会是温暖的？
另一边，系统望着自己的空间里面出现的纵横交错的红色丝线，发出了无可奈何地哀叹。
「宿主，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丝线慢慢收拢汇聚在一起，又变成一只红色的眼睛，眼珠子骨碌骨碌转，落在了系统形成的小光团上。
“异界来物。”
并没有生物开口，那是一句直抵脑海的天谕。
“吾乃此界天道。”
天道?那不是跟主系统一个级别的了?
系统慌神了。主系统也是一方天道，但因为它们所处的世界资源匮乏，所以需要不断派出任务者，到不同的任务世界历练，收取不同的情绪价值。
这些小动作，本土天道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些边角料的情绪价值，给了也就给了。
但这个世界本就动荡的厉害，天道被域外天魔蚕食，气运之子们还没有长成。
又出现白袅袅这个收集气运之子们虐心值的怪物，天道不得不亲自下场。
外来系统想要情绪价值，那东西祂不在意，但是白袅袅这个可以影响气运之子们的心态之人却让祂有了些打算。
祂需要有人在人间，做代天者，替祂做事。
“你想要的能量我跟你，但是这个人我要了。”
系统正想反驳，就看着虐心值从越知舟贡献的一百开始猛涨到了9999 。
“够了吗？”
天道爸爸，不怒自威。
系统得到这么一笔虐心值，脸都笑烂。这么多，它想当一百回金牌系统都绰绰有余。
“您请便，您请便。您想住这儿就住，但宿主的话，您还是要问她的意愿。”
毕竟它说的话，这个宿主向来是不怎么听的，系统突然感到自己的卑微。
但没关系，宿主争气，被天道爸爸看上，给它带来9999 的虐心值，它卑微又怎么了。
实在是她给得太多了。
系统的所思所想，同频率传给了白袅袅，她的魂体在系统空间凝实，正对上了那只红色的卡姿兰大眼。
“小红?”
看着那些熟悉的红色丝线，白袅袅一不小心把她心里给器灵起的名字叫了出来。
“小……红……”
那只眼睛流露出困惑，蔓延出的红色丝线友好地缠绕住了白袅袅的手腕。
那些丝线发出了一些简单的思想，全部传达给了白袅袅。
【到我身边来。】
【到我身边来。】
那只眼睛，难道不是万丈红尘劫的器灵吗？
白袅袅也困惑了，却没想到她的困惑能够顺着丝线传递给天道。
“小红”开口解释，那声音竟然有一种温柔在里面。
【万丈红尘劫，是我的一部分化身，吾乃天道。】
【异界之人，吾为你而来。】
……
白袅袅最近感觉格外倒霉，动不动就被一些怪力乱神弄得晕过去。
她对于自己醒来之后换场景都要习惯了。
她身下是一张寒冰玉床，有助于冰系功法的修炼。
裴璟是冰灵根，她其实也是冰灵根，但是她的灵根杂质很多，所以她很少使用冰系术法。
系统总说，灵根的杂志是因为她在现代时灵魂沾染了太多污秽。
白袅袅心想，可不是嘛，她那时年轻貌美，有钱有闲，六根不净，不是很正常么。
毕竟，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穿越到修真界。
动了动手指，每一节指骨都泛酸，她喉咙干渴得很。
“小红”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干赢了系统，成为了她的新老板，新老板想要甜宠恋爱剧情，让她给气运之子送温暖。
白袅袅表示这种事情她不擅长，也不耐烦做。
天道“小红”，还没有经历过这种被拒绝的事情，祂生出了一种祂不该有的情绪，叫做好奇。
红色的丝线将天道的想法传达了过来。
【为什么不愿意呢？你会得到很多。】
【得到很多，修炼的功法，气运，天材地宝，只要你对他们好一点。】
【而且，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便只能通向一条终末之路。】
红色的眼睛哀伤望过来。
一幕幕场景在白袅袅眼前闪过，那是……原本的剧情?
李清鱼师承羲和剑尊之后，打击望江楼，四处拔出域外天魔的据点，带着小伙伴彻底根除了九州的域外天魔。
全书以正义的胜利结尾。
然而胜利之后，是更悲哀的真相。
域外天魔，最擅长诱导人心中的恶念。
残存的天魔王族，将修无情道的裴璟炼化成了一把杀剑，让他变成了杀戮同门的怪物。
剑尊羲和，道心破裂，失忆犬化，妖族的身份暴露。他竟然就是妖族多年通缉的皇子。
魔尊季沉夜从魔宫苏醒，要拉着世界一起毁灭。
整个世界千疮百孔，李清鱼有心无力，她救得了一人，十人，百人，却救不了所有人。
白袅袅疼爱的师妹樱珠被天魔贯穿心脏而死，周天子满头白发，用生命也护不住昆仑。
昆仑，白雪封山，那一夜却是血海滔天，殷红的颜色刺得白袅袅心头一颤。
她咬牙切齿。
「你这是在威胁?」
小红沉默着，祂依然淡定。
「这只是事实。在原来的时间线，世界会毁掉。但因为你的存在，剧情被改变了。」
「所以，我需要你，我们需要你。」
红线再次催促白袅袅。
【到我身边来，到我身边来。】
白袅袅立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目光和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红色眼睛对上。
“那么，我们究竟算什么呢？”
“系统让我收集虐心值。”
“我说服自己把所有人当做游戏人物去对待，轻浮地，不负责任地。”
“可是他们不一样啊……”
无论是越知舟，还是裴璟，白袅袅等能感受到他们的真心。
她很自私，像刺猬一样包裹着自己，但不代表她丧失了感知温暖的能力。
“我希望别人爱我，自己却不付出真心。”
“也许，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任务者，也许我也能够很好地完成你想要的攻略任务。”
“但这一切，难道不显得虚假吗，难道我们的人生就是提线木偶，世界的未来是怎样，是人类共同去决定的。”
“不是我来到你的身边就可以解决的。”
头一次，那一只大局在握的红色眼睛展现出了困惑的神情。
白袅袅的梦随之清醒，她的小指指骨上多了一截红色丝线缠绕而成的戒指。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选定的未来。】
这是小红的声音。
白袅袅笑了笑，从寒冰玉床上爬起。
“跟着我可没有用，我的人生目标是混吃等死。”
“你得去跟着……”
白袅袅的脑海里想起了李清鱼。
小红的声音接着响起。
【你的心不是这样说的。】
【你明明别扭地关心着。】
这一刻的天道像是慈爱的父，宽容地包容着孩子的任性。
“那系统呢，它去哪里了？”
白袅袅别扭转移话题。
【我给了它足够多的虐心值，它去消化能量升级了。】
【我的世界来过很多任务者和系统，它们有的会破坏我的世界，就被天罚处理了。】
【所以，我有很多任务者留下的积分和能量。】
白袅袅：能不能不要以那么慈祥的语气说一些可怕的事实……
【其实我很高兴，你没有答应去攻略我的孩子们。】
【我的世界重启了很多次，任务者就像病毒一样，让我潜意识种下了只有情爱才能拯救世界的意识。】
【我的力量被削弱了很多，有时候混乱了，潜意识便会取代了深层意识。】
【我希望我们能达成平等的合作关系，你帮我固定深层意识，在关键点稍加干涉，让世界走上正轨。】
【作为回报，我会积攒力量，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白袅袅低头笑了笑，前所未有的轻松，眼底有细碎的光芒，一种拨云见日的美，往日带着冰冷高不可攀意味的容颜，散发出真心的笑容时，格外惊人。
这是一种有生命力的美丽。
这和系统带着诓骗意味的签约不同，这一次她真实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过渡一下，主要还是写感情，就是自己第一次写，乱埋了好多伏笔，圆不回来了，哭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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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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