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那日,无尽的莲花会盛开在云洲湖畔,大鲲会为你指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直到轮回的尽头。”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很遥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喃,又像是一直沉寂在记忆深处,不曾得到回应的话语中有逐渐破碎的希冀。
倘若人世真的有轮回,那么是否死亡也就不再成为畏途,反而会成为这纷乱世界中的解脱?如此,九龙鼎存在的意义又是因为什么呢?
东方逐渐泛起白色,离落怔怔地看着马蹄起落扬起似有若无的尘灰,霍去病打马而行,格外的稳重有力。
道路两侧的莲花很小,还都只是含苞待放的花苞,却都指着同一个方向。
不远处,便是幽国主帅的驻地了。
倦夜,你真的走了吗?
若是真的走了,路边为何还会长满黑莲?
“你在想什么?”
察觉到离落的心不在焉,霍去病好奇地开口问。
离落笑了笑,“我在想,为何你们都不怕妖怪?”
霍去病轻笑一声,“为何要惧怕妖怪?”
“凡人和妖怪,究竟有差别。”离落轻叹。
“只要江山未定,无论前方是什么鬼怪,都得拼尽全力与之一战。”霍去病的声音飘在风里,却满是坚定不可破之,“况且,我从不认为我会败。”
“哪怕这里不是你的故土?”
霍去病沉默了一瞬,最终只道:“会回去的。”
东方将要破晓之时,两人抵达了幽国主帅的驻地。
幽国与长商早就相互看不顺眼,结怨多年。这么些年以来,两国大大小小的战争不计其数,大的时候,那便是两军对垒厮杀,小的时候,便如此刻的深夜围城,却不急攻。
甚至于两国的百姓都已经麻木了,是死是活,也不给个痛快,折磨得要命。
赫连钺坐在主帅大帐中,望着桌上的烛火发呆。
已经围城半月了,然而与长商之间的恩怨却始终没个结束。深夜围城之时,赫连钺偶尔会想,其实百姓何尝不是无辜的,这样的折磨对百姓来说是痛苦煎熬,可于那个长商王来说,只能说是无关痛痒吧。
毕竟长商王只用在后方坐着就行!
赫连钺不过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却已经领了征南将军一职,享受着无上的荣光。很多人在这个年纪还是碌碌无为,至少在北方,赫连钺没有见过一个人是比他年轻,官职比他更高了的。
他一向为此感到骄傲,出征长商,家族也将其视为荣耀。待到日后,他便会领军征伐南渊,或许那时候他可能已经成家立业,成为中年将军了,但那也是许多人都比不了的。
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掌控半尸的海族人。他甚至不用怀疑,荣耀一定会伴随着他的一生,尽管这样的荣耀含有一些不可见光的手段。
但那又如何,妖怪一向只存在于流言和传说中,没有人真的见过妖怪,就连他也只是一次侥幸才得以与海中的妖怪结识,说出去,谁又会相信呢?
他一想着,嘴角便不可抑制地扬起。
然而,人一旦在紧张的环境中松懈下来了,往往便会深陷危险之中。行军打仗,最忌掉以轻心,赫连钺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放松了心神,毕竟这场围城之战,即将胜利。
长商已经被围得只能闭城不出,饶是长商王有通天的能耐,又怎能悄无声息地越过他营帐前的兵马?况且,长商王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那么会是谁?
赫连钺蓦地睁开双眼,他敏锐地察觉到一向空荡荡的营帐中一下多了两道陌生的气息。
他立刻将目光定格,便看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俊朗青年,青年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似柔弱的南方女子。
哪怕是一身素净的白衣,也掩盖不住她的绝色。相反,这样的素白更衬得她清冷如七雪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
七雪天山是北苍的朝圣之山,那是只有神女才可与之相比的圣山,尽管北苍已经名存实亡,但此时此刻,赫连钺却还是忍不住用七雪山上的冰雪来形容面前这个女子。
“你们是何人?”他勉强收回心中的震撼,抽出长刀冷声问。
“你便是幽军主帅?”
她开口说话了,这一刻,似乎连冰雪也活了过来。
赫连钺皱眉,顿时有些不满眼前这个女子对他问话的视而不见。
“你不说话,那便当你是了。”离落微微一笑,“你的守备太松懈,有机会还是加强一下吧!不过可能你也没有加强的机会了。”
赫连钺冷笑,“本将可是幽国的征南将军,你一个妇人之见,竟敢妄加评判本将军?!”
离落但笑:“不过一个征南将军而已,我身边这位小将军可比你厉害多了。”
“是吗?”赫连钺的目光下意识落至离落身边的青年身上,他定睛去看,又再次一愣。
青年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眸扫了他一眼,那种随意的自信与激进便深深刻进了他眼中,那是连他都未曾有过,也未曾见过的征战沙场百战归的凌人锐气,仿佛一切都可以被他轻易踩在脚下,不可一世的恣意潇洒。
“我的这位小将军十七岁征战沙场一战成名获封冠军侯,十九岁成为骠骑将军位同三公,二十岁纵横河西走廊战遍疆域万里,战功赫赫。”离落眨了眨眼,说道,“说了你不行就是不行。”
顿了顿,离落又自言自语起来:“不过两个世界的官职体系又不同,说了他可能也不懂吧。”
霍去病听了,难免失笑,怎么还在敌人面前争起这些虚名了。毕竟这些名号对于百战百胜的霍去病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最为不值一提的东西。
赫连钺只觉自己深受侮辱,纵然离落生得再怎么好看,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任何一个将领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然而霍去病那漫不经心的蔑视,还是让赫连钺禁不住警惕起来。
他冷哼一声,“那又如何?行军作战,并非儿戏,谁又知道在这些名誉背后,他是否用了什么不见光的手段!”
赫连钺下意识代入了自己,毕竟他也同样年轻,同样身居将军要职。一个人无数大大小小战争的背后,不可能只有胜利没有战败,然而他却靠着一些非常规手段,达到了别人不可企及的全胜。
然而霍去病却不为所动,只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照你这么一说,看来你是用了不正常的手段了。”离落自觉他是十分在意他身后的那些名誉,干脆直接顺其而下,惊得赫连钺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离落心道:就不信你不上钩。
赫连钺冷冷地笑:“你可知这里可是我幽国的驻地,你们擅闯幽国主帅大帐,还以为能活着回去?”
“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我们能不能回去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离落眯眼笑笑,“长商被围十几日,却始终不去攻破它,你到底想不想要这次战功了?”
赫连钺一愣。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变化竟然这么快。
许是看出了赫连钺心中的疑惑,离落回忆着闳羽平时怎么说话,斟酌着用词开口道:“其实是长商王偷了我的东西,我又见你们幽军迟迟不破城,这才等不及闯了将军的营地,还望将军见谅。”
离落轻轻蹙起眉,语调缓缓放轻,一张脸上竟满是楚楚可怜的神色。
赫连钺半信半疑,他本也是个热血方刚的青年,见着离落这样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动容。“你既然有能力闯入我营中,怎就不能生擒长商王,逼他交出你的东西?”
离落满脸无辜地说道:“不是说了吗,你的守备太松懈,况且你的大部分主力都围城去了,我和我朋友当然可以趁此机会畅通无阻地进来。可长商王不一样啊,他那么狡诈又只顾自己的利益,只会在城中当缩头乌龟,你们幽国与长商对峙多年,难道还不清楚长商王的性子吗?”
赫连钺听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个女人,说长商便说长商吧,还要连带贬他的幽军,真是让人又气又无奈。毕竟她说的不无道理,赫连钺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你想做什么?”他沉声问。
“这话应该我来问将军。”离落淡淡一笑,“你既可以操纵妖兵,为何一直按捺不攻城?”
赫连钺瞧着离落的面容,迟疑道:“因为一个人。”
离落眯起眼:“什么人?”
谁料赫连钺却忽然在这一刻发难,握着刀大步向前,便朝两人砍去。
他反应过来,一边举刀,一边好笑说:“你以为你们能从本将军这儿套到话吗?简直可笑!”
霍去病淡定自如地伸手扯过离落,离落也丝毫不惧,反而嘲笑道:“你怎么这么笨,现在才发应过来。你一个主帅竟然掌握不了妖兵,还只能听那个人的,你怎么回事,混得那么差劲!”
赫连钺暗暗心惊,好聪明的女子!
他是何时漏出的破绽?
他这么思索着,霍去病也在这时抽出了腰间的剑。
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人很快缠斗到一起。
然而赫连钺却惊讶地发现,霍去病只是随意地在挥剑,他却得用上全力,于是几招过后,他是无论如何都前进不得了。
霍去病灵巧地提剑旋身避过赫连钺挥下来的刀,两人顷刻成了背对背的姿态,也就在这时,霍去病以肘作剑,狠力往赫连钺后背击去,几乎令他五脏六腑震了几震。
接着霍去病又提腿反踢,一脚踹向赫连钺膝弯,迫使他重重跪地。
“啪嗒”一声,赫连钺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便已分出胜负。
霍去病抬脚踩着他的后背,弯下腰恣意地笑:“人不行,就多练。”
他又直起身来,颇有些不爽道:“抖什么,现在不杀你。”
说到底,霍去病此刻也不过二十二岁。
所谓沉稳的背后,也还有少年人的心性在。
离落忍不住笑,“那个操纵妖兵的人,也该回来了吧。”
“不错,我回来了。”帐外忽然传来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一道绿色的光团紧接着宛若流星般遁入帐内,没有方向地上蹿下跳,那光团一触碰到帐中置着的桌椅灯烛,立刻便将其腐蚀殆尽,若是触及了人,只怕便会变得和城外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一样了。
离落立刻奔至霍去病身边,拉着他左右躲避。
一个孩童,在这时缓步掀帘走了进来。
离落顿时心觉不妙。
“哥哥姐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歪着头咧开嘴笑,“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往琉璃往生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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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琉璃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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