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自习课,梁晓康坐立不安,题目做着做着就串了行,有道题明明算出来是B选项,却写了个大大的C。
紧接着他就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来一看,发现了这个低级错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C划掉,然后重新写上B。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梁晓康缓缓起身,从过道往前走了一些,在宁嘉安座位边站定,伸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笔,也不放在他的桌子上,而是攥在手里。
宁嘉安疑惑,倒也没有直接把笔拿回来,而是从笔袋另外拿了一支笔,写上刚刚没写完的东西,然后抬头看着他。
梁晓康本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对上宁嘉安的眼睛,就把打好的腹稿忘干净了。
说点什么呢?梁晓康陷入了茫然。但是他总得说点什么,于是他握住宁嘉安的手腕,拉着他走出教室,站到走廊上。
“我不是有意不和你说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还是宁嘉安先开了口。
有个人开口,接下来的话就能顺理成章地说下去了。
“但是……”梁晓康也搞不清自己在纠结什么了,刚刚在办公室听到老师说的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慌了神,像是某种习以为常的事情突然从高空坠落,哐当碎了满地。
宁嘉安善解人意地给他留足反应时间,静静看着他,也不出声催促。
走廊就那么大,课间本来就不算安静,他们面向外头的树梢和夜空,背后是来来往往的同学和喧闹的人声。
可是梁晓康被对方看着的时候,觉得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一切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两人之间的无声。
“其实我……我不一定是毫无察觉的,而是有意无意地没有去想这些。”梁晓康目光闪烁,望着对方背光的脸。
班上一直有种推崇竞赛的风气,而且他刚好也算学得好的那一批人。
于是他习以为常,甚至适应了这种状态。但是宁嘉安在竞赛上的挣扎,他明明看得最清楚。但凡有些自知之明,如果是梁晓康这样的状态,就绝不会中途放弃竞赛,而像宁嘉安这个状态,手握省一,再难寸进,现如今就是放弃的最佳时期。
梁晓康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说出来。
宁嘉安点了点头,“是你说的这样,如果我不在高考上努力下功夫,两年后可能就没法和你在同一所大学学习了。”
听到这句带了点玩笑意味的话,梁晓康却呼吸一滞。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不安、慌张,都被这句话安抚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细小的欣喜,像跳跳糖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狂跳不止。
上课铃又响了,梁晓康的心跳叠在一起,他一抿唇,觉得耳畔有点吵闹。
“先回去上课吧,还有什么想说的写纸条给我或者下课再说都行。”宁嘉安看他呆在在那里,正想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回教室。
不过梁晓康还是反应过来了,跟着宁嘉安一起走了回去。
*
第二天梁晓康心神不宁地上了开往省城的车,宁嘉安此时正在教室上课,心中默默祝对方此行一切顺利。
后座空着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梁晓康一走,他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学。虽然他这么大个人了,该有的基本生活技能都有,不至于闹出走错路,上错地铁的低级错误,但是他确实有些不习惯。
不过梁晓康不久后就会回来,想到这里,宁嘉安又觉得没什么了。
上完一天课回到家,宁嘉安正常洗漱完毕,然后照常开始学习。
他下意识地打开微信,准备给梁晓康拨去一个语音通话。
就在快要按到那个键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对方现在在集训,未必和他能对上时间。
这个语音通话说不定会打扰到他。
宁嘉安微叹一口气,准备把手机放到一边去。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宁嘉安一看,是梁晓康打来的语音。他马上接了起来,顺手打开免提在桌面上。
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有点嘈杂,宁嘉安听见了脚步声,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对面的背景音一下子安静下来。
“喂?”宁嘉安出声。
“没事没事寝室里头太吵,我出来了。”梁晓康说。
“你……已经下课了吗?”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宁嘉安想,毕竟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他们上到十点多钟吧。
“下课了下课了,只是一起住的同学想要整点夜宵吃,这会儿在一块儿看外卖平台呢。”
真奇怪,明明他也想给对方拨语音,但是等真的接到了语音,宁嘉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平时他们可以把手机一放,直接学习就好,但是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可是宁嘉安这里是没有变化的,他面对着和之前每一晚都一样的书桌,伸手执笔就能把自己拉回和平日里一样的状态。
对面很安静,只有很不明显的呼吸声。梁晓康似乎没有开免提,宁嘉安能想象出他把手机放在耳畔的样子。
“我跟你说,这边的老师课讲得很好,就是口音有点重。”
“下午的老师喜欢在黑板上板书,晚上的老师端了个投影仪过来,用纸笔写,然后投到屏幕上给我们看。”
“就是这边食堂的饭菜不太好吃……”
宁嘉安手上的笔停了下来,听着对方絮絮叨叨地说集训碰上的琐碎的事情。
“哦对了,我把我这里的时间表发给你一份!”梁晓康突然想起来。
“是方便我拨语音给你吗?”宁嘉安的话语中带上了点笑意。
他看了一眼聊天界面,一张照片很快传了过来。
“虽然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拨语音过来我会很开心的。”梁晓康小声说。
“好了,我写作业了,你回寝室去吧,拜拜。”
“哦好,拜拜。”梁晓康挂断了语音,从宿舍走廊往回走。
他推开门,只听里头“哐当”一声,带起一声惨叫,
“嗷!”室友捂着脑门猛退一步。
“哈哈哈!”其他室友纷纷笑起来。
“不好意思啊,你还好吗?”梁晓康进门,走近了些,想看看这位室友的状况。
“我没事我没事。”这位同学被砸得泪花都蹦出来了,但是连连挥手表示自己还行。
真的没事吗?梁晓康还是有点担心。
“先不提这个,”另一位室友朝着他挤眉弄眼,“这么晚了,和谁打电话呢?”
梁晓康:“我发小呀。”
室友:“我冒昧地问一问你这位发小的性别。”
梁晓康才反应过来,这群人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是个男生,我们幼儿园就认识了。”梁晓康哭笑不得。
听到对面是个男生,室友们便不再追问,而是把手机递给他。
“就差你没点了,来来来赶紧的!”
*
日子就一天天过,在梁晓康去集训的日子里,宁嘉安过得照常很忙碌。在七月的学考之后,同学们需要学习的课程去掉了政史地,但不知怎么的,学习压力反而更大了。
也许是因为学的知识越来越难,联考越来越多,高考越来越近。
而参与过本年度的竞赛之后,他们班出现了一个退竞的小高峰。退竞并不意味着学习更轻松,而是需要更加专注于高考内容的学习,上难度的地方要理解,考察记忆的地方要反复背诵。
年级第一也不是多么好当的,宁嘉安依然会在学习新知识、温习旧知识的过程中遇到漏洞,反复经历查漏补缺的过程。
每一天充实地过去,他在半夜疲劳地入睡,又在清晨挣扎着醒来。
有时候是他给梁晓康拨语音,有时候是梁晓康给他拨语音,两人都一样忙碌,一样疲惫,却都在每天短暂的通话中汲取着能量。
“又和你发小打电话呢?”
梁晓康推门进屋,就听到室友问着。
“是啊。”
室友忽然不说话了。梁晓康以为对方只是随便一问,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用寝室的独卫洗了个澡,出来之后又整理了一下今天的笔记和题目。
这个寝室是上下铺,六人间,这段时间大家处得也不错。因为梁晓康每天都会出去和发小打电话,所以他们都知道了宁嘉安的存在。
“唉,我小时候搬过一次家,和邻居断了联系。”
“我就更惨了,小时候周围的孩子都不带我玩!”
“诶梁晓康,你和你发小是怎么认识的?”
正在看笔记的梁晓康忽然被喊到,他简单回答道:“我和他同一个小区,又刚好幼儿园同班,就认识了。”
远在家中的宁嘉安打了个喷嚏。
“我应该也没有着凉啊……”他嘀咕着,不过还是套上了一件外套。
*
十来天,不长也不短。两周不到的时间,课表还没过完两遍,英语讲了两个unit,语文精讲了一篇课文和一套试卷,数物化生的进度一路狂奔,给宁嘉安的笔记本和错题本充实了不少内容。
同时作为一名好前桌、好发小,他把梁晓康欠下的试卷整理得整整齐齐,保证梁晓康一看到就会非常“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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