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音没回头,单单只缩回手,地面上箫时桉的影子完全将她的吞噬,立在原地也没更进一步。风吹过来,细碎光影变换,他们二人身影的那抹灰好像也起了波澜。
“阿音,我在帮你。”尾音极轻,到她耳畔时都不及风声热烈,似乎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钟令音的声音平静如一汪死水:“你是疯了吗?”
既然箫时桉都敢在秦王府的后院对她步步紧逼,她也没有必要再瞻前顾后。毕竟有哪家姑娘被一个人男人纠缠至此,还能给好脸色的?
“九叔不要脸面,我可还要。”她回过身去,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偏生声音婉转动听,容易让人心生遐想。
阳光真好打在她的眉骨上,她微微眯起眼睛,箫时桉和她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近,但能看清楚她瞳孔的颜色,阳光下几近透明的琉璃珠子。
“到我身边来。”箫时桉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丝毫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钟令音缓了口气,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九叔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吗?”
“是礼义廉耻重要,还是命重要?”箫时桉挑眉,眼神似乎越过她的脸落在远处,“阿音想躲,躲的了一时,躲的了一世吗?阿音是想等到最后追悔莫及才肯低头吗?”
他的目光收回来,懒洋洋地描摹钟令音的轮廓,又重复一遍,“到我身边来。”
“可九叔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钟令音没想再装,既然箫时桉已经肯定他们是同一种人,再装下去只是徒劳。
如今钟令音要做的,就是确认他手里的剧本到底是哪一版,“所以我并不觉得到九叔身边去是一条明路。”
箫时桉无甚所谓地轻抬了下肩,对她的讽刺没有过多反应,而钟令音往前走了一步,“不过,我好像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箫时桉此人虽然危险,但确实是她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她笑着说道,“九叔想让我做什么呢?和原先的一样,帮九叔探知沈知行的动向吗?”
“不急。”因着她的走近,茉莉花油的馨香如雾笼罩过来,将草木青涩的干燥味道驱逐,箫时桉对她的示好没有太多意外,“先将剧情扳回正轨再说。”
“九叔是怪我搅局,才急着来找我的么?”钟令音竟然比他还要松弛,话里话外都有着运筹帷幄的淡然。
“九叔放心,下一个剧情点,我绝对不会坏了九叔的事。”她说完这句话就想转身往外走。
箫时桉身子只微微往前就捉住她的手腕,将她一点一点拽到自己眼前,琥珀色的眼瞳裹挟着势在必得的强势:“阿音是忘了吗?你我之间的关系也要回到正轨。”
——
燕贺很是无奈,主子明明说的是王妃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汇报,可每次都会暗戳戳问到世子妃心情如何。他又不会分身术,所以每每都是用一句“世子妃安好”就糊弄过去。
谁知沈知行越来越过分,刚刚递来的信里,甚至连世子妃晨起时间和用膳情况都要过问。他只好弃帅保车,从前厅来这内院里瞧瞧。
怎料这一瞧,就是摄政王深情脉脉地看着世子妃,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都能让他脸红心跳。燕贺瞪着眼睛,躲在假山后头不敢喘气。
什么叫你我之间的关系也要回到正轨?摄政王这是挖墙脚,还是世子妃的心上人啊?燕贺一个头两个大。
当夜,燕贺在沈知行的书房踌躇了好几个时辰,写了十几封信都没想好要不要将此事言明,正愁眉苦脸时,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燕贺将所有的信攥在手里,当即翻到帘帐后头。
“吱呀”一声门响,伴随着惊讶的低呼,一袭水色长裙踏进了屋子。
是钟令音。
燕贺不由地眯起眼睛,白日她刚和摄政王厮混在一起,晚上就到世子的书房,安的什么心思?
他这才打定主意要将摄政王和世子妃之间的事情都告知沈知行。
钟令音有些疑惑沈知行的书房怎么没上锁,但也没想太多,转身将门掩好就去书桌那边翻找。
钟令音手里握着一根火折子,俯低身子,绕着书桌找了好几圈,没有任何收获。她叹了口气,索性坐在椅上。
燕贺又往帘帐里头躲了躲,他的眼神极好,甚至能通过重重帷帐看清钟令音的表情。都怪他大意,刚刚忘记锁门。
手中的十数封信几乎全部揉皱,有些墨迹未干的依然糊作一团。燕贺忽然意识到世子为什么格外注意世子妃的动向了,原来世子妃是个吃里扒外的敌方卧底。
他丝毫不敢松懈,眼神也渐渐变得凌厉,一手已经摸上了后腰的匕首,只待钟令音的下一步动作。
钟令音很是苦恼,她有那串蓝玛瑙手串,是祖父所赠,自出生后几乎没有离身。上次从沈知行的书房出来后,手串丝线有些松动,她就摘下搁放在妆匣里。
刚刚沐浴梳洗后,她准备明日将手串送去修补一番,这才发现手串上不知何时丢了一颗海贝坠子,她在卧房里翻箱倒柜也没找到。
她思前想后就只能来沈知行的书房碰碰运气。可沈知行的书房平日里没有下人打扫,难不成真的不在这里?
钟令音很是苦恼,嘴里嘀咕着:“能去哪里呢?”
她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从门那处:“我那夜推门进来送羹汤,走到书桌前……”她起身,站着将那夜发生的事情重新复盘一遍,“就被他拉扯到这里,然后……”她突然顿住,好像有些不太自然,“说了几句话,我就走了。”
燕贺摸不着头脑,看世子妃的样子不太像是卧底,像是来找东西的。他耐着性子又听了一会儿,看着钟令音握着火折子又将书桌上扫了一遍。
“罢了。”钟令音认命地将火折子吹灭,没再多停留就出了书房。
独留燕贺一人凌乱,他望着手里不能用的书信,又开始纠结到底要如何汇报了。
——
月隐进云层,微风习习吹晃廊下灯笼,昏黄光晕如团,一切都像是年代久远的一幅画卷。钟令音就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望着夜晚庭院灌木丛里的萤火闪烁。
她长舒一口气,心中郁闷却难以纾解。
一是手串的珠贝坠子没找到,心里有些难过,那毕竟是祖父赠予的随身之物。
二是箫时桉,沈知行,钟粟青,黑衣人……这四个每一个都是令人头疼的存在。
钟令音从腰间抽出那块鹅黄色的丝帕,是箫时桉今日送还给她的。这块丝帕也是推动下一剧情点的重要物件,箫时桉嘱咐她要随身携带。
她头疼地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既已选择了箫时桉,自然事事都要听他的。
也不知道溶月姑娘有没有替她将信送到永晟钱庄。她现在虽然对府上的事情都有掌控,但她毕竟不是秦王府的秦王府的掌权人。
若是贸然吹响哨音招来信鸽,那有些事情肯定就要公诸于众。她不能冒险,所以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传递消息。
明日一早她要陪王妃上山礼佛,遇上钟粟青必成定局,届时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到正轨。那也就意味着,她这么些天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会为泡影。
京中贵女到高门妒妇,是她怎么也躲不过去的坎儿。
其实倒也无所谓,她这个秦王世子妃的名头本来就不长久,又何必在意这些虚名呢。总是要远走高飞的。
她需要在意的是,能不能在这之前,为自己的妹妹争得一个将来。
适逢茯苓探出脑袋,笑嘻嘻道:“小姐果真在这里吹风呢。”她眼珠灵动,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捧着一包饴糖。
“这是年节时,小姐塞给我的,我还没舍得吃呢。”茯苓半蹲在她脚边,亮晶晶的眼睛能驱散所有阴霾,“吃一颗嘛。”
虽然钟令音已经成婚,但她们在一起时,茯苓总是喜欢称她为小姐。她也没纠正过。
茯苓自然地掰下一小块塞进钟令音的嘴巴里,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儿,言语含糊,“不要不开心嘛,夫人和王妃虽然有时候蛮讨人厌的,但是夫人在钟府,王妃呢以后也是要回边境去的。”
钟令音摸着她的脑袋,点点头:“我知道的。”
“还有哦,小姐也不要因为二小姐的事情而难过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大家突然都成了坏人,总是在惹小姐上心。”茯苓歪着脑袋,下巴抵在钟令音的膝盖上,“但茯苓不会!茯苓永远都不会让小姐难过的!”
口中饴糖融化,甜蜜的滋味慢慢蔓延至整个口腔,难言的欣慰像曝露在日光下无处躲藏。
钟令音俯下身子,头抵在茯苓的发上,她笑着,轻轻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天边泛出鱼肚白,随着一声响亮的鸡鸣,寂静无声的王府渐渐苏醒,仆从洒扫,炊烟升腾。府外的街市也有了人气儿。
下一个剧情点也拉开帷幕。
小钟:好了好了。
茯苓:不愧是我。
小萧:挖墙脚进度+1
燕贺:????害怕。
小沈:怎么还不让我到家?
即将开启原剧情,小青粉墨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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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婆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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