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甚好，钟幻坐在院中翘腿晒太阳。他一手拿了个昨晚吃剩的鸡腿，一手揉捏着脖子，轻轻转动脑袋。
泄愤般撕扯下鸡腿肉，“这蠢货书生，写那些骗人又恶心的玩意出来，我帮他销毁，不懂得感恩就算了，竟然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扔掉干净鸡腿骨，钟幻咂咂嘴，又捡了个鸡翅膀啃的正香。
渐渐，鸡肉香中似乎掺杂了点狐狸味，很熟悉，很奇怪，钟幻警觉起来左手化为利爪，面露凶色。
“谁！谁在外面？给小爷我滚出来！”
“殿下……”
院门探出个苦兮兮的脑袋。
“元宝？”钟幻疑惑，“你怎么来了？”
“不止我……”元宝意有所指往身旁瞟。
“还有我！”
身着粉色罗裙，头配同色系毛绒发饰的小姑娘蹦出来，约莫十四五岁，精致的脸蛋一脸盛气凌人。
“秦蕊？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秦蕊叉着腰，拽过唯唯诺诺的元宝，手指着说：“王上叫他给你送信物，他非要叫我一起，我有什么办法？”
钟幻将信将疑地斜了眼元宝，元宝在秦蕊视角盲区头摇的拨浪鼓般，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是吗？”钟幻心下了然。
“什么信物还麻烦大小姐您跑一趟？”
钟幻抱手站在院中，秦蕊从元宝身上扒啊扒，扒出一面泛着铜绿的镜子，走上前递交给钟幻。
“就是这个——传音镜！”
镜子正面是普通的铜镜，只是略比一般镜子更模糊，上着锈，背面则攀附复杂的花纹，勉强称得上精致。
钟幻把镜子放手心把玩，夹在两指间，懒懒地反问：“父王就叫你们送这个给我？有什么作用？”
秦蕊扯过元宝，“你来讲！”
元宝拢着衣襟解释，“殿下，王上给您这面传音镜，平日里只是普通镜子，但只要施入妖力就可化为传讯工具。”
“镜子为一对，另一面在王上手里，这样即使殿下您不回狐族，也能通过镜子知晓族内大事……”
元宝解释完，偷偷瞥了眼钟幻，意料之中的，他家小殿下很生气，脸色非常不快。
“老头都下死命令不让我回去，还给我这什么镜子做甚，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算了。”
秦蕊扬着头质问，“殿下你是不是躲着我？突然失踪，前几日回族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逼问元宝我都不知你回来过。”
少女杏眼里带着不屑，睨着杜昭家漏风的灶台，小脸上满满高傲，“还有，你竟一直住在这种地方也不回去？”
元宝偷偷拽她袖子，低声道：“大小姐别说了……”
“我住在这种地方这很高兴。我也并不想回狐族。”
钟幻似是懒得与这丫头费口舌，抬手示意，“好了，东西送到了，跟父王说我会用的，你们俩抓紧走吧。”
“我不走，殿下你不回去的话我也不回去了！”
“元宝，拉她回去。”
元宝拉着少女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走吧大小姐，不是殿下不想回去，王上不让殿下回去，我们就别在这给殿下添乱了。”
秦蕊搡开元宝，鼓着嘴任性道：“那我要在这跟殿下一起等，我不管！我就是要在这！”
钟幻扶额，叹了口气，上前掰着秦蕊的肩膀把她往外推，“快走快走，不需要你陪着我。”
秦蕊不住挣扎，扒着院门手上使劲，就是不让钟幻推她出去。看着她这副誓死不离开的样子，钟幻打了个响指，接着秦蕊腾空而起被扔了出去。
一个屁墩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你也要我扔你出去？”钟幻笑眯眯看着元宝。
元宝打个激灵，一阵恶寒，“殿下我自己走。”
“殿下为什么把我扔出来！”
秦蕊怒气冲冲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前要去和钟幻理论，结果还没靠近，又被一面光墙弹开，她拍打着淡蓝色的光墙，震起一阵阵涟漪。
钟幻倚靠着门，打个哈切，细白手指拭去泪花，“别费劲了，抓紧回去吧。”
“我不走！殿下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你想多了。”
钟幻直起身就要回屋，侧过身时余光瞟见远方小路，半阖的狐狸眼一下瞪大了。小路尽头正是从镇上摆摊回来，一脸傻色的小书生。
钟幻迅速转身，眉头紧蹙，“快走。”
“我不。”
看着小书生越走越近，再看着无理取闹的秦蕊，钟幻视死如归般横了眼门口二狐，两狐皆感不妙，特别是元宝，已经偷偷后撤半步，准备如果发生点什么转身就跑了。
钟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似笑非笑地说：“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
秦蕊和元宝眼睁睁看着钟幻在他们面前变回了原型，不——是缩小了好几倍的原形。
小白狐站在地上，昂着头，脚往地上一跺。秦蕊就感觉自己身子也跟着变小，视线像是从半空掉落，接着整只狐跌在地上，她惊恐看着自己双手，只看见一对有着粉色肉垫的狐爪。
“嗷？！”
【我怎么变回原形了？！】
【你们不回去的话就给我老实这样呆着，妖力强制你们变回原形，一天之内没法讲话，也没法变回去，妖力也只有原来一成。】
小白狐嗷嗷叫，对着这一红一灰两只狐狸解释，三只狐狸用狐语，在门口手舞足蹈叫个不停，若有第四人在场，一定会觉得这三只人模人样的狐狸滑稽极了。
小白狐伸着头看向路边，一个脑袋瓜慢慢冒出，接着越来越高，书生那张脸露了出来，他单手背拽着没卖完的话本，另一只手提着个油纸包。
回头看看抓耳挠腮的红狐狸，和萎靡不振的灰狐，钟幻心里心虚极了，还没等杜昭回来，它就迎了上去。
杜昭看着自家小宠物向他跑来，乐了，“你怎么出来了？”他对着白狐晃了晃油纸包，“是不是闻到我买肉了？”
单手拎着话本和肉，空出一只手来抱着狐狸，狐狸心虚地趴在怀里不动弹。杜昭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直到他看到自家门口，多出来两只更怪模怪样的狐狸。
两只狐狸都俊秀极了，无论是花色，皮毛，还是嘴吻都是极其标志的，虽不如他家这小白狐，但也算是寻常难得的品相。
尤其是那只火狐狸，如烈火般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水润的黑瞳闪烁着灵气。就是那狐狸姿势有些怪异，这是在哭吗……？杜昭皱着眉头看着后肢坐在地上，前肢捂脸的红狐。
看不明白这只，看向红狐后面那只灰狐，更是死气沉沉的趴在地上，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杜昭瞳孔微颤，震惊地低头看向怀中白狐，“这两个是你的亲戚吗？”
“嗷。”
勉强是吧……
杜昭脚步声响起，两只狐狸都侧脸看向他。
【殿下！？您为何让这卑贱的凡人抱着您？】小灰狐率先叫道。
【蠢货，把你的手从殿下身上放开！】
小红狐动作更快，她奔到杜昭脚下，用爪子扒着裤脚，嗷嗷直叫。
杜昭不解其意，“你怎么了？你是我们家狐狸的亲戚吗？”他往前走两步，微微困扰道：“别扒着我，小心踩到你了。”
小白狐从怀中伸头往下看，命令道：【你们俩老实点。】
小红狐一下子泄了气。
杜昭走回院里想把东西放下来，毕竟也怪沉的。迈进院中，他对门口两只垂头丧气的狐狸问道：“你们要一起进来吗？”
两只狐耷拉脑袋，也不回应。
小白狐被杜昭抱着，身在高处，颇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他叫道：【你们两个变回去之前先在这住着，进来吧。】
杜昭看着这红、灰二狐，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还是自家小白狐叫了才进来，心想这两狐狸估计听不懂人话，可能也没什么灵智，远不及自家小狐狸聪明。
心中骄傲，顺带着单手顺了顺狐狸毛。
二狐看了只觉惊悚，小白狐倒是很习惯，很受用。
三狐成三角形，在杜昭家院中端正地蹲着，红、灰二狐皆是庄严神情，炯炯地盯着钟幻。
白狐道：【明天变回来了就给我滚回去。】
灰狐道：【殿下您为何要这样委屈自己……】
红狐道：【殿下！王上不让你回去的话，你可以先住我那里，我给你找一处空院子，一定不会让王上发现你回去的！】
白狐懒洋洋躺下了，对红狐的提议毫无兴趣，【不去，我就在这待着。】
二狐齐声道：【殿下！】
杜昭在灶台边忙碌，看着院中三只萌宠在那聊天似的嗷嗷叫不停，“还真是可爱。”
三狐会谈以钟幻的冷暴力结束，无论秦蕊和元宝怎么劝道，钟幻就是不松口跟它们回狐族。
秦蕊气急，【殿下那你就在这给凡人当宠物吗？！你的自尊心呢？！】
钟幻一掀狐狸眼，反问道：【自尊心？那是什么？】起身走到杜昭身旁，蹭了蹭。
“你们聊完了？马上就吃饭了，再等一下吧。”
“嗷！”
红灰二狐看着他们两个这样互动，两狐对视皆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这是他们狐族殿下？他们狐族是不是要完了，怎么殿下被凡人养着，还养的像条狗？
“开饭啦——！”
杜昭把一盆面条放在桌上，打开了油纸包，里面是半斤卤牛肉。钟幻早已跳到了桌上，矜持着等着杜昭给它用小碗盛饭。
杜昭盛了三小碗面条，自己打算就着盆吃，他弯腰想把红灰二狐也抱到桌上，手还被凑近，红狐就弓着背朝他呲牙，吓得他收回手。
白狐勒令，【不准伤害他，自己上来。】
红狐萎靡了，灰狐早就识相跳上凳子，借力又跳上了桌子。红狐没办法，也同样上了桌子。
“你们吃吧。”
杜昭把碗推到三狐面前，又把肉放在他们中间。
白狐看都不看面条，叼起牛肉就啃，红灰二狐低着头不动，白狐凉凉道：【吃啊。】
红狐狸嗅了嗅卤牛肉，低头吃了一片，尝到鲜美，味蕾一震，大口大口吃起来。
灰狐也有样学样，钟幻看着它们吃得飞快，也加入队伍。
【给我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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