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小心翼翼吃着饼,认真嚼了半天才说:“你是十天前被婆婆带回狼村的,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我还以为你已经死透了。”
雍拂在心里计算,十天前来的,被蛇咬了以后又睡了七天,所以前三天,她只是一具尸体。
婆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一个死人带回村,她和原身到底是什么关系?
“婆婆让我备了些东西,然后就带你进了屋。我在门口一直等着,第三日晚上婆婆才喊我进去。”
二妞说到一半,心虚地看了雍拂一眼:“我也不知道婆婆为什么喊我咬你,我从来都不咬人,但我很听婆婆的话,所以……”
雍拂打断了她,问:“二妞,你有毒吗?”
“什么?”
“我是问,你是不是一条毒蛇?”
二妞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可不是普通的毒蛇,我是灵蛇!我有好几百年道行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雍拂推测,婆婆喊二妞咬自己,大约与这具身体的特殊情况有关。
明明已经死透了的人却又再次复活,这种逆天而行的事情多少会有点后遗症。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需要蛇毒。
包括——刚才那碗诡异的药。
回想那夜睁开眼时的场景,难怪那么阴森邪门,原来婆婆那时是在……招魂?
她想招的肯定不是自己,她根本就不认识她。
那她想招谁?
难道是原身?
……
她招错人了啊。
那么——她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雍拂想到先前自己好意关心她,却被莫名呵斥的情形。
原先的雍拂到底是什么样的?
二妞还在一旁嘀咕:“不是我想咬你的,我很乖,不然婆婆也不会帮我化形。婆婆向来只帮好宝宝化形,我从不害人,一直都是好宝宝。”
她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不满:“婆婆救了你,你却连一句谢谢都没和她说过哩。婆婆帮我化形那日,我可是谢了她好久好久……”
雍拂掰给二妞一小块饼:“下次见着婆婆我一定跟她道谢。”
“这还差不多。”
二妞接过饼,心里暗暗得意:婆婆不在家,我来当家,瞧瞧我多能干,坏蛋都让我教成好蛋了。
雍拂吃完饼,喝了一些茶水,打定主意要出门转转,一方面活动一下筋骨伤能好得快些,更重要的是她想了解一下这个地方。
二妞寸步不离地跟在身旁,一边走一边说:“这里是狼村,你别乱跑,到时又给婆婆惹麻烦,婆婆救你回来已经被村长说了。”
“村长不允许我来?别的村民也都这么想?”
“村长怕你尸变,到时成了邪祟,会害死狼村所有人。不过比起邪祟,村长更怕婆婆……婆婆一板起脸,村长爷爷就吓得赶紧逃回自己家了。”
雍拂环视狼村,从周遭房屋及众人穿着来看,这个地方贫穷落后。
不远处有人正在田里干活,那男人干瘦得很,耕牛倒养得壮硕。不远处有几个孩子正在割草,太阳就快落山了。
雍拂又掏出一块刚才吃剩的饼递给二妞,问:“邪祟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二妞一把将饼塞进嘴里,嘟囔着:“你是不是来的路上真的摔坏了头?我看你什么都不懂,比隔壁家的狗娃子还要笨哩。”
“邪祟就是那些失去心智的鬼怪,它们喜欢在晚上出来闹事,有时还会杀人。”
雍拂一路东看西看,这让二妞很不满:“逛够了没?我答应了婆婆要好好看着你,我们得在太阳下山前回去。”
“婆婆去哪儿了?”
二妞瞪了她一眼:“婆婆的事情你少管。”
又来了,护卫婆婆的小士兵。
雍拂只好应了句:“哦。”
狼村大约只有几十户人家,就建在铜铃山山脚下,这里让雍拂想起童年生活的小村。
外公早逝,父母不详,雍拂从小跟着外婆一起生活。最穷的时候祖孙俩靠在一起分吃一个馒头,那馒头可甜了。
后来她好不容易争取到机会、通过读书离开了家乡,但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梦,等自己在城市站稳脚跟,就要把外婆接过来一起住。
她想给外婆最好的生活,她要带她永远远离干冷、黑暗的寒冬。
只是没想到老人竟先走一步,这是她藏在心底、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回忆散去,眼前仍是那个晦暗的村庄。
狼村离山太近,因而雾气深浓。村民们深居简出,脸上总带着防备神情,天色还未全暗,大多数人就已经躲回家中。
袅袅炊烟悠悠叹出,人们陆续开始生火做饭了。
出门前,雍拂在房内翻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华服,里三层外三层的上品丝罗,上头还用金线绣了刺绣。
只可惜衣服上沾满了血,将这华服彻底毁去,还有一个布包盘在衣服底下,里头装着带有血迹的钗钏金玉。
这些应该都是原身的东西,它们与狼村贫穷简朴的风格完全不符。
听二妞说,这里也并没有姓雍的人家。
所以原身是一个穿金戴银却惨遭虐杀的大小姐,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者,除了婆婆,狼村根本没人认识她。
回屋以后,二妞点了灯,又端来一碗药。
喝完药,雍拂抱着肚子一边打滚一边看了会儿走马灯,缓了一会儿就与二妞分吃了饼。
夜色渐深,二人就着昏暗的烛光说话。
婆婆家的宅子位于狼村村尾,二人说到一半,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野兽在墙上磨爪子。
雍拂赶忙趴到窗户上偷看,虽未见到本尊,却看到了两三条细长诡异的影子。
她立刻紧张地问二妞:“外头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死了,要死了,猛鬼马上就要入侵了!
我伤还没好呢!
二妞只顾梳她自己头上那几根呆毛,不以为意地说:“只是尸虫鬼罢了,它们不敢进来的。”
“尸虫鬼是什么?”
“就是最低阶的鬼,专门吸食刚死之人的尸气,很偶尔才会出来活动。尸虫鬼伤不了人,活人只要对着它们吹一口气就会把它们吹散了,它们只是偶尔喜欢闹出点动静罢了。”
雍拂将信将疑地抱紧被子,二妞仍在一旁自言自语:“它们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出来啊。最近天寒,村里连鸡鸭都不曾杀过,也没有老人去世啊。”
雍拂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是冲我来的。
我可不就刚死过一回嘛。
难不成我这死气腾腾的被尸虫鬼给闻出来了?
她默默看了眼二妞,小丫头刚才吃了好几块饼,此刻有些发饭晕,正是脑子不大清楚的时候,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
“二妞,你知道婆婆是从哪儿发现我的吗?”
“婆婆的事我从不过问。”
雍拂又问:“婆婆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聊起这个那她可就不困了,二妞挺起小胸膛,自豪地说:“婆婆可厉害了,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御灵师!”
尸虫鬼发出的动静成了二人聊天时的背景音。它们确实老老实实,除了磨爪子之外没有任何逾矩。
二妞迷迷瞪瞪地一直在感叹婆婆有多厉害,雍拂边听边发散想象力。
御灵师?
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满街邪祟乱跑」的诡异大陆?
而黑衣婆婆这位貌不惊人的乡村老人,其真实身份是隐藏在小破村里的绝世大佬?
嚯,有道理啊。
难怪她全身妆造极其简朴。也是,穿得越素功夫越高,扫地僧不都这样吗。
雍拂缠着二妞问什么是御灵师,二妞说就是捉妖除祟的修行人。
“狼村之所以安全,这都多亏了婆婆设下的结界,只不过最近结界总破,所以婆婆越来越忙,总是不在家。”
“从你昏睡的那天起,结界就一直在破。”
二妞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不喜欢你,自从你来,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还连累着婆婆这样辛苦……我都不能经常见到婆婆了。”
说完,便眨着眼睛昏昏欲睡。
她这模样让雍拂心里一软:“地上冷,你上来睡吧。”
二妞不解地看着她:“你忘啦?我可是灵蛇,而且还很有道行呢,有道行的灵蛇才不怕冷捏。”
雍拂不懂灵蛇,可她看过《动物世界》。
“蛇虽冷血,可也和人类一样喜欢温暖,不是吗?”
二妞安静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你……不怕我吗?”
雍拂奇怪地问:“我怕你干嘛?比起怕你,我更怕门口的尸虫鬼,怕它们把房子给磨塌了。”
二妞愣了一秒,然后迅速地爬上了床。
她的眼睛很亮,在夜晚映照出烛光,随后她试探着、小心翼翼掖了一点被角盖在自己的小肚子上,全程没有碰到雍拂。
雍拂吹熄了蜡烛正欲入睡,却听不远处的二妞瓮声嗡气说了句:“雍家姐姐,我以后不叫你坏蛋了。”
“你,是个好人。”
雍拂在黑暗中笑了。
***
雍拂很快就入了梦。
她发现自己正在黑暗的山道中行走,耳边传来水滴落到石板上的声音。
她心里有些怕,害怕自己再一次死了。不远处有一道光,光的尽头站着一个人——矮小干瘪、不近人情,那人正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是婆婆吗,这么快就忙完事情回来啦?”
她向前走,还没来得及走到婆婆身边,她就无情地转身离去。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密闭的房间中,房内四角燃着红烛。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上头放着两块木牌,走近了看,木牌上刻着名字与生辰。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召来此地。
她与原主的生辰八字、姓名,居然一模一样。
雍拂心中顿时浮起不安。
婆婆,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其实,我并不是你想救下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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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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