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老人扶进屋，因为没有别的药，能做的就是给他灌催吐剂。
黎想看的直皱眉，这样真的有用吗？忽然腰间被戳了一下，她回头，看到牧鞠指了指老人，然后塞了管药剂过来。
她秒懂，赶紧出声：“你用这个吧，催吐没用的。”
少年脸顿时涨的通红，垂着头不好意思接过，给老人灌了药剂后发现他脸色好看了些，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们。”少年鞠了一躬，“我叫向笛，我阿爷年级大了，有时候脑子会不太清楚，加上好奇心实在太重了，才会这样。”
向爷爷幽幽转醒，不敢直视孙子，只默默地往上拉了拉被子，向笛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两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不是初犯了。
向笛有些惭愧，都说老小孩，不看年龄，光看他操心的劲和向爷爷刚刚躲避的眼神，还真的会以为他才是长辈呢。
向笛看了眼窗外：“快到饭点了，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吃饭吧。我做了饭，但是看阿爷的样子，应该吃不了了。”
其他房子里已经燃起了炊烟，整个村落都是绿茵茵的，和普通的乡下小村没什么区别。
但是就因为太正常了才显得不对劲，这里可是秘境，真的会有这么多人居住吗？
黎想几人留了下来，在屋外刚摆好的桌椅上坐下。
霍缪转向墨拉尔：“你的族人进来的时候也看到这些了吗？”
墨拉尔抿抿嘴：“其实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进来时发生的事情了。”
“什么？！”众人大呼出声，就连牧鞠都十分不赞同，“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墨拉尔眨眨眼：“可是他什么伤都没有，长辈们也觉得应该是没危险的……”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赫伯特他们则悄悄掏出一堆防具，一副早就有所防备的样子。
他转头面无表情地解释：“老大，你知道为什么墨拉尔一直挑衅我们，却到现在都没有被打死吗？”
黎想摇头。
论灵力和精神力，他们俩确实旗鼓相当，但是论近战，墨拉尔根本挡不住赫伯特的攻击，加上高山羊族的羊角自带精神力防护效果，墨拉尔能一直跳到现在还没被收拾，确实很奇怪。
赫伯特一把揪住墨拉尔灰色的发丝：“就是因为这家伙全族上下都不怎么长记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然后转头就给忘了。”
墨拉尔顿时面红耳赤，挥拳就想揍人，两人打打闹闹地跑远了些。
赫伯特的小弟耶尔立马占据了空下来的位置，他眯着眼笑道：“见笑了，雪狼一族没什么坏心眼的，他应该也是觉得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才没提。不过我们已经准备了不少防具，我这也有一些，大家赶紧分一分。”
厨房里传出了香味，霍缪朝那边看了眼，好奇地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黎想也跟了上去，两人远远地就看到向笛一人在灶台前忙活，那味道越来越勾人，霍缪的脚步加快，先一步钻进了厨房里。
“你这是在炖什么？”
灶台上的大锅正在冒着热气，另一边的陶罐在小火炉上煨着，那股鲜香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菌子鸡汤。”向笛的声音从灶台后传来，“再炖一会儿就好了。”
霍缪探头：“我能看一下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揭开了盖子，那通红的菌子汤看得两人顿时后仰。
黎想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问道：“你确定这能吃？”
不怪她疑惑，实在是这个汤的颜色太鲜艳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色的，更别说霍缪了。
向笛非常自信：“这个菌子就是这样的，肯定能吃，我都是从图鉴上对照着采的。虽然比起那些有毒的味道差了一点。”说完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图鉴？什么图鉴？”黎想狐疑道。
向笛的手朝外面一指：“就是村里的老书屋，里面有很多书册，还有一些常见的物种图鉴呢。”说这他还有些遗憾，“这些菌子数量很少的，我们自己都不够吃，要不是你们来，这顿我本来想攒着的。”
她们将信将疑地盛了汤端出去，向笛高兴地坐在一边：“好久没来这么多客人来，来，尝尝看我的手艺，这些都是山里的东西，可新鲜了。”
墨拉尔双手合十：“多谢款待。”还不等黎想阻止，就看到他大口地喝了口汤，他瞪大眼睛：“哇！好鲜！和连翘大厨做得有得一拼！”
连翘本来还很迟疑，听到这顿时就不乐意了，也跟着喝了几口，她微微吧嗒下嘴，这味道确实很鲜美，要是可以拿出去卖的话，分院的学生肯定会喜欢。
黎想仔细看了眼连翘的脸色，连蓝阶卡灵都没发现什么异样，难道这汤真的没问题？
“死狗！你在做什么？”一旁的赫伯特忽然大声惊呼，只见墨拉尔死死拽住他的头发，双眼迷离，“你的头上怎么长蘑菇了，别动，我帮你摘掉。”说完就用力地扒了一撮下来，痛得赫伯特立马将他甩到一边。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向笛已经快速地跑进厨房端了碗水过来，动作娴熟扒开嘴往墨拉尔喉咙里面倒，“呕呕”的声音开始不住地响起。
连翘愣了愣，低头看了碗汤，她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难道这汤还挑人发作？
牧鞠拿出测试仪，随即也摇头：“仪器也没有测出有什么毒。”
黎想盯着那边，看着被好几个人压住还在不停扑腾的墨拉尔，若有所思道：“会不会只是轻微致幻，所以检测不出来？”越说她越肯定，连翘本身带着的解毒能力很自然地就把那点毒素给化解了，所以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众人立马把汤给推远了些，牧鞠也无奈地又掏出了一支解毒剂。
柯九很认真地发问：“所以你都是这么给你爷爷吃的？他居然能活到现在？”
向笛愣了愣，顿时结巴了：“怎……怎么会呢？我都是按图鉴上标的采的啊，难道图鉴是假的吗？”
黎想：“你怎么不问问周边的人呢？难道他们没教你什么是能吃的吗？”
她装作没看到向笛发愣的眼神，径直起身：“走吧，带我去那个老书屋看看。”
她背着摆摆手，示意霍缪她们别跟来，自己在向笛的带路下推开了书屋的门。
厚重的灰尘被掀开，按照积灰的程度，这里应该很久都没人来了。黎想的手划过书架，比起外面雾蒙蒙的村落，手中的触感倒是十分真实。
她转过头，发现向笛还在定定地看着屋外，手攥得紧紧的，一副很急迫的样子。
黎想抽出一本厚厚的图鉴，吹掉上面的灰尘，淡淡道：“放弃吧，他们都知道汤有问题了，就不会再喝了。”
向笛僵硬地转头，看向身旁这个只到他胸口处的小女孩，阳光照亮不了老屋，而她半个身体都陷在阴影中，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眼睛直落在了书册里。
“你的灵力正在溃散，你难道没察觉到吗？”黎想头也不抬，翻开另一页时，有个单薄的小册子落在了地上，她忙蹲下身捡起。
从看到向笛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了少年身上的不对，但就连实力最高的连翘都没有反应，她才意识到，那是被鱼哥点亮的另一双眼睛看到的东西。
黎想抖了抖手中的书册，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悯：“你快要死了。”
向笛沉默地低下头。
黎想叹气：“就算你吸收了我朋友的灵力又能怎么样呢？这样只能延缓一段时间，却不能彻底改善情况。”
“没关系。”向笛回过头，目光非常坚定，“只要能活得比小轩久就行。毕竟他都这么努力地帮我带人进来了。”
黎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小轩”就是向爷爷，她有些苦恼地歪头：“搞什么，你们是在玩什么新颖的反串扮演游戏吗？”
向笛苦笑着摇头，他看了眼书架很认真地解释：“我真的以为那些红蘑菇没毒，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
“我知道，但是生物是有多样性的，它不会完全按照书上的模样长，可能有些偏差你没注意到，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多实践才能总结出正确的经验。”
向笛表示得到了安慰，因为他还蛮喜欢用这些炖汤的，以为人类喝了有好处，向爷爷这些年喝了不少，看来他很多时候中毒并不是因为自己贪嘴，而是向笛不小心又捡到了毒蘑菇，出于自救才跑了出去。
忽然山谷里的光暗了一下，向笛有些站不稳，扶了门框一把，老书屋的周边虚影一闪，角落里的几个书架顿时消失。
黎想眉头紧皱：“这个所谓的秘境都是你幻化出来的？”
向笛脸色煞白，苦笑着摇头：“哪里有什么秘境啊，外面镇子上的人都怕我，就连小轩也会受到歧视，刚开始他还会出去，后来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出门了，我就干脆把这里封了起来。”
黎想刚想说话，外面传来惊呼声，她赶紧跑了出去，只见连翘化成了一张卡牌掉在了桌面上。
她一把揪住向笛的衣领，表情冷得吓人：“你又做了什么？”
向笛这下是真的无辜：“我都这样了，哪里还能做什么手脚啊。这个山谷原先就是一个禁灵之地，原先都是我借着外界的灵力在维持，现在我顶不住了，才恢复了原样而已。”
赫伯特立马运转了灵力，发现了很重的凝滞感：“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向笛的笑意极淡，身影也忽虚忽实，他本身就是一个将死的半灵，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墨拉尔无声地拉了赫伯特的衣角，震惊地看了眼桌上的卡牌，黎想见状，立马把【连翘】收进了卡包里。
赫伯特白了他一眼，轻声道：“大惊小怪，老大身边的人能是普通人吗？”
墨拉尔瞪眼，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的范畴里好吗？这可是极稀少的卡灵啊！
谁家会这么财大气粗让一个卡灵给自己煮饭烧菜啊！
黎想忽然回头看了眼她们进来的方向：“既然这里是你的灵力维护的，那我们现在……”
向笛收回看卡包的视线，点头：“在我恢复灵力之前，你们是出不去的。”
耶尔憋屈极了：“你怎么这样啊！”
向笛张了张嘴，谁知道这次小轩会一次性带进来这么多人啊，想要在他们眼前保持山谷的真实性，需要花的灵力可是很多的。
黎想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不努力把另一半也转化，就现在这样，很快就会被人体拖累，到那时真的会死的。”
“那有方法可以帮帮他吗？”衰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向爷爷扶着门，整个人虚弱地站在那。
向笛眉毛一拧：“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快进去躺着。”
向爷爷摇摇头，脸上出现执拗的神情：“问不出答案我就不进去，我的身体本来就活不久，要不是为了给我治病，你也不用急着转化到一半就出来，现在更是没有必要让你跟着我在山谷里憋死。”
墨拉尔小声问道：“所以向笛到底是什么物种啊？”
黎想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蚌族吧？”这漫山遍野萦绕不散的水汽，先前的景象像极了海市蜃楼，估计原本的天赋品阶起码也在蓝阶，还得是水幻双系才能做到这种水平，就连连翘都没有发现异常。
当然，也有连翘的心眼太实，完全对人不设防的原因在。
向笛现在问什么就答什么，没办法，他本来就不是以战斗见长的海族，现在也根本打不过这么多人，只能照实说。
“我是幻海流光蚌，不过我是流亡海族，早年因为救了小轩一命，在我被族群驱逐的时候，他收留了我。”
霍缪恍然：“所以你想给他养老，哇，这主意真不错，养个长寿种，还能给自己送终……嘶，你掐我干嘛啊！”她捂住被拧疼的胳膊，不敢置信地看向柯九。
柯九尴尬地冲着向爷爷笑了一下。
向爷爷摇头：“她说的也是实话，但是笛哥，你真的不用在这里憋着的，说不定外面的世界早就不一样了。”
他如同求证般看向黎想，她不想说谎，虽然流亡海族的处境有些微妙，但是也并非无处可去：“我在码头见过一群流亡海族，虽然他们各自讨生活，也没有什么族群，但是和附近的渔民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向笛皱眉：“一群？现在流亡海族已经这么多了吗？”
黎想点头，看着他越来越虚幻的身影，晃得她眼睛酸，干脆送了他一把海洋之力，向笛的身影“嘭”的一下就凝实了，这一手震了他一下，连带着向爷爷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向笛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下扫了黎想一眼，她半天等不到继续，只得催促道：“你还没说完呢，流亡海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向笛瞬间挺直后背，语气中带上了些敬意：“所谓流亡海族，大部分都是族群里的变异者，一般的变异不会影响什么，但是如果涉及到基因层面，那这个族人就会被驱逐出去，这是为了保护族群血统的纯净度。”
墨拉尔有些不认同：“变异难道就不是族人了吗？这种血统论也太冷血了吧！”
他耸了耸肩，海族一向如此，既然他们的名字里带上了幻海流光四个字，那血统就是不容玷污的，对这一点向笛也无法反驳。
向笛歪了下头：“如果被驱逐的变异者是个强者，那他就能开创出新的族群，海族中也不会否认他的身份，沦落到流亡海族的，不过是因为我们不够强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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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虚幻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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