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风挂过,练习室摇摇欲坠的门重重合拢,扬起的灰尘呛得温茄咳嗽两声。
她回过神来,挣脱金本芳典的怀抱。
“我是人,你是……我们怎么能?”
金本芳典低垂着脑袋,眼神暗淡:“我就知道。”
“嗯,知道什么?”温茄抬头,不明所以。
就听他偏过头,冷着脸道:“你都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温茄瞧他气鼓鼓的样子,知道他很不开心,心里也莫名有些失落。
可是她也没做错什么,不是么?
她轻咳两声,道:“Yoshi, 这里待久了,总觉得有点霉味。我们挑好道具,就回家练习吧。”
他没有回答她,顾自推开练习室的门,离开了。
*
回家的路途异常安静。
金本芳典没有跟她一路。
温茄心想,这家伙才被拒绝,估计也不想跟她一路走。
多尴尬。
昨夜下了雨,她的住处又在一楼,难免会有霉味。
温茄忽然看见地上有斑驳的血迹,蜿蜒如蛇般隐没在纸箱堆深处。
她屏住呼吸,朝血迹蔓延的地方走去。
最近这个街坊经常传出的虐动物事件,说是有个心理变态的人神出鬼没,专挑一些流浪猫流浪狗下手。
她心里忽然很不安,刚刚一路都没看见金本芳典,难道他受伤了?
“温小姐这么敏锐,难怪Yoshi总围着你转。”
一道阴郁的男声从她背后响起,吓得温茄立即转身。
眼前的男人披着一头紫发,腰间系着串铃铛,泛着诡异的青光。
他踩着一地的枝叶走近,脚步却没有声音,“既然你这么敏锐,应该也发现他不是人了吧?”
温茄退后一步,眼神警惕:“叫这么亲昵,Yoshi是你什么人?”
神秘人眼瞳是紫墨色的,在黑暗里看着甚是渗人。
他的嗓音很低沉,就像被火焰焚烧过一样。
“看样子,你很在意他。那他没告诉过你以前的事吗?”
温茄扭过头,没有接他的话茬。她一脸戒备,警告他道:“这里是居民区,请你离开。你要是再走一步,我就报警了。”
神秘人瞳孔微缩,倏地笑出声来,神情很是不屑:“区区人类,能拿我如何?”
不过,他没有更近一步,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我真好奇你知道他的过去,还会这样袒护他吗?”
温茄看着神秘人离开的方向,攥着书包的手微微蜷缩。
她突然提起步子,三步两步跑回屋里——“Yoshi!”
屋里一片寂静,灯也没有开。
她把室内的灯都打开,客厅的灯还是一闪一闪的,有点短路。
一个人也没有。
一只猫也没有。
温茄放下包,侧躺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没开封的火腿肠,有些失神。
良久,她起身把门关好,又开了半扇窗子。
如果有猫想回家,就能从窗子那进来了。
*
次日,温茄很早就去学院了。
但她进教室后,还是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趴在桌上的身影。
Sebastian一如既往先点名,再上课,“……Trez, Pretty, 温茄,金本芳典。金本芳典?”
他右手扶扶镜框,表情严肃,“金同学没有来吗?”
温茄看着左边的空桌,陷入沉默。
Pretty轻轻碰碰她的胳膊,小声问道:“金帅哥呢?他怎么没来?”
温茄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
下课后,她因为组员没来,只有另外找人练习表演。
她问Pretty能不能和她们一起练习。
Pretty欣然同意:“好啊。你可以先跟我们练练台词。”
走过长廊,路过一个破旧的窗台时,有一个花盆忽然摇摇欲坠,作势要掉下来。
离温茄太近了,她根本来不及躲。
可是花盆却没砸在她身上,而是偏转了方向,落在一旁的花丛中。
温茄脚步一顿,久久没回过神来。
她同Pretty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心不在焉地观察四周。
Pretty的搭档是个热情的巴西小伙,叫做Bruno。
他一路上都想跟她说话。
可他普通话不算太好,所以温茄只能大概听懂。
大约是,“我们家有一个树葡萄庄园,你来我们家做客,我可以让他们给你酿葡萄酒喝……温小姐,你家来自哪里?”
温茄没有很认真在听,只敷衍应道:“下次有机会一定。哦,我的家乡吗?我来自——”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Bruno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啊! I hate that! Get out if my way you creep snake!”
Pretty也尖叫出声,“snake!”
两个人都像见到鬼一样远远跑开了。
温茄没有被吓到。
她不怕蛇。
小的时候她还养过一条玉米蛇呢。
那会妈妈演戏还专门准备了一条蛇当道具。
那条玉米蛇不吓人,吐着蛇信很温顺地缠上她的手,在她无聊的时候逗她玩。
可惜后来妈妈出事,她被婷姨带走。婷姨死活不准她带那条蛇。
她只好和心爱的蛇挥泪道别。
所以此刻她非但不怕,还反倒有些好奇,哪里有蛇?
她走近草丛,却没发现什么蛇。
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方才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温茄心下生出几分思量,换了个方向,不去练习室了。
*
下雨了。
温茄电话联系Pretty:“我先走了,家里晾了衣服还没收。”
“喂!温茄我们还在等你耶……喂”
“不好意思喽。明天见。”
她挂了电话,回头朝校外走去。
下雨天,很多人没有带伞,就决定打出租车。
东来西亚的街道上一时间涌现出很多黄蓝色的小车。
温茄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了。她的伞不大,堪堪遮住她的身体,导致她的背包都被打湿了一部分。
她微微扬起伞檐,看着红绿灯上时而行走,时而停下的小人。
她忽然放下手中的伞,向前走去。
“What the hell you fxxk!”“Go away!”出租车狂按滴滴声,警示她别再往前走了。
但她充耳未闻。
“温茄!”一道熟悉的喊声响彻在路口呼啸的风里。温茄紧紧攥住手,继续朝前走去。
倏地,她被人狠狠压在一旁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手腕被冰凉的手指箍住。
“你疯了吗?”
少年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浓烈又炽热。
他的黑发被雨淋湿了,戴着的口罩也被打湿了,显得很狼狈。
但是温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果然是你。”她抬起眼,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口罩。
他的口罩被她放下,露出下颌——那里爬满蛛网状的蓝紫色血管,像某种寄生植物在皮肤下扎根。
温茄欲言又止:“你……”
金本芳典蒙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落寞:“别看。”
雨夜的公交站台像被泡在灰色的玻璃罐里,温茄透过这只手的缝隙看他。
冷白灯光将潮湿的水汽切割成碎片,这道纤细的身影却仿佛融化在夜色里,只能看见被风卷起的一缕黑发。
蒙住她眼睛的触觉忽然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方才站在她面前的少年,与他最后丢下的话。
“我的世界只会伤害你。”
“别再找我了。”
温茄攥紧衣角,指甲掐进掌心。
她缓缓蹲下来,迟迟没有捡起掉落在一边的雨伞。
有一对情侣路过她,满是关心地附身询问:“Are you ok girl?”
她听见有人唤她,如梦初醒般抬起头:“什么?”
那个女生已经捡起她的伞,轻轻递过来:“Your umbrella, isn't?”
温茄迟疑了一下,意识到现在自己正在淋雨,便接过伞,挤出一丝微笑:“Thank you.”
她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女生同她男朋友的窃窃私语,大概是“她好可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之类的。
她没有理会,只是淡淡抹去脸上的水渍,拨开凝在脸上的几缕头发。
这下又是她一个人回家了。
一个灯光灰暗,不会有人等她的家。
*
温茄第二天醒来时,只觉脑袋沉沉的,就像被谁敲击了一样。
她刚打开手机,就发现自己收到Pretty的7个未接电话,惊得睡意都少了大半。
今天是休息日,她不需要去上学。
Pretty找她做什么?
她回拨过去:“找我做什么,Pretty?”
对面传来Pretty熟悉的声音,刺耳得温茄不得不将手机都拿远了些。
“温茄,快来!我给你排了好久才排到这个大师的号!我跟你讲这个大师在他们东来西亚算得可准了!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总之你先快起来洗漱,我已经在你家门口等你了!”
“不要,好浪费钱。”
“不要钱不要钱,我专门挑的他今天生辰,不收钱的大好日子!”
温茄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被Pretty拉出门了,一头雾水地去看那所谓的“东来西亚第一大师”。
在Pretty的闹腾下,她好像忘了一些难过的事情。
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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