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听错吧?
肝癌早期?
宋星竹僵硬的看着自己的化验单,医生还在询问他,问道:“小伙子平常肯定很注重体检噢,你们年轻人不讳疾忌医,很难能可贵了,体检出问题了一定得来医院复查的。”
“你看,排查出早期,生存期无限拉长了,好好治疗好好吃药。”
“建议是先住院综合治疗……哎哎哎,小伙子你跑什么,别跑。”
医生瞪大了眼,看见病人咻的一下跑出去了,他灵活得像只北极兔窜了出去,医生下意识站了起来,他也跑动起来,以为病人是见“癌”色变,想不开寻短见。
过道里,病人们还在帮忙传话。
误解,从现在开始产生。
“有个肝癌病人自杀啊,拦住他,别让他走楼梯!”
“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年轻人。”
“小伙子,小伙子。”
宋星竹喜极而泣,脸上一会儿悲痛一会儿展开了笑颜,活像个刚逃出生天的精神病患者,他脑海里闪过医生的诊断,“肝癌早期,干预治疗生存期无限拉长,你是怎么发现的?按理说……早期病理症状患者很难发现,肝脏是很能忍疼的器官,剩下35%组织还能正常运转。”
“患者主诉腹部无疼痛,无乏力头疼,食欲未减退……”
医生纳闷的敲着键盘,在给他给单子,写病历说明。
那时的宋星竹,心情一上一下,他茫然的回答医生。
“只是这三天没有食欲减退,以前身上好疼的。”
医生皱着眉头,想让宋星竹全身检查一遍。
下一秒,病人便带着双肩包,和夹带着身份证的病历本,冲出了诊室。
他充耳不闻,活在了自己的世界。
有人在拼命喊:”拦住他,他要自杀!”
“小伙子,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向前看。”
“快快快,他要上天台了。”
在肿瘤医院,不乏有病人因为无法忍受的病痛、经济无法承担治疗费,寻死觅活的病人存在。
但医生和病人家属们,真的很少遇见,上一秒还在和你说说笑笑,下一秒便求死心急切的病人。
人是感官动物,心理承受能力低,也有一定的过渡时间。谁不想活呢?
多活一天不好么?
宋星竹这位病人表现出来的决绝死志,实在过于骇人,引得医院的路人都无法漠视、冷眼看待。
短短十分钟内,医院保安、120急救车配备人员,和就近的警察、消防人员,全部聚集在了这所肿瘤医院门诊楼最高层。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的宋星竹,他在干什么呢?
年轻人脸色好转,他打通了电话本中一个特别标注的号码。
【玄晶】
玄晶,是游戏《侠客行》阵营PK战中,最终获取胜利会赢得的奖励,除此模式,极难获得,在其它副本爆率极低。
也是宋星竹的游戏好友【迎难而上】,做梦都想获得的奖励,玄晶能镶嵌在武器上精炼,疯涨暴击。
但很可惜的是,宋星竹使用的ID【逆水行舟】A了游戏后,帮会临江仙缺了一大战力,其它围绕着战力指挥【逆水行舟】的大神们,隐的隐退的退,临江仙再也没拿到玄晶。
小琴师【迎难而上】,也再也没见过傀儡师神级玩家【逆水行舟】。
偶然之中,存下了好友的私人号码。不知道对方真名的宋星竹,将对方备注为了【玄晶】。
[玄晶,游戏中难遇不可求的奖励,现实中同样难遇不可求。]
宋星竹现实没有朋友,他的情感寄托在虚拟的游戏中,因此到了现在这个关头,他唯一能报喜的人,反而只剩下游戏好友【迎难而上】了。
说实话,宋星竹拨打成功的第一秒,就后悔了。
他已经两个月没登陆游戏了,小琴师说不定都忘记自己了,风云大神只存在游戏中,现实中的自己,妥妥是一个人生loser。
电话那边的朋友似乎刚睡醒,他嗓音低哑,听着没人说话,奇怪问道:“是打错电话了么?”
“?”
直到熟悉的YY指挥声,在他耳旁响起。
小琴师错愕的坐起身来,他语气紧张,“逆水行舟?你是逆水行舟?”
宋星竹听见未见面的朋友,这么简单认出了自己,哽咽了一声,他带着哭腔在天台上向朋友诉苦。
“小琴师,呜呜呜你还记得我。”
一会儿说自己可能快死了,一会儿又说死是死不了了,但身体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小琴师恍惚间,看了一眼时间。
逆水行舟,被拉到缅甸嘎腰子了么?
说话颠三倒四。
“你情绪不要这么激动。”
“好好说话,我听的到。”
小琴师第一次听到如此软萌委屈的哭呛男声,懵逼了五分钟,在电话最后挂断前,警觉的听到了医院路人的对话,以及冷不丁冒出的警铃声。
“哎哎,小孙呐我在第X肿瘤医院,有人要跳楼了!”
“我没有看热闹!我第一个报警了。”
声音很小,但是小琴师还是听清楚了医院地址。
不会吧?
逆水行舟真被拉去嘎腰子了?
电话挂断,小琴师惊恐的站起身来,他纠结犹豫拨打了宋星竹所属的警区电话。
但很可惜,警方那边的接线员也并不清楚,小琴师这下心下更是一片复杂。
逆水行舟,两个月不见,打来的第一通电话,是告诉我,他要自杀?
他是在对人世间唤出最后生的希望啊!
他难道是喜欢我,暗恋我?
死之前还要打给我,这个动机是在太简单猜了。
小琴师受不住道德上的谴责,请了两天假,自己驾车去了邻市的第X肿瘤医院。
他的手机微信群里。
【帮会临江仙】的玩家们,还在哀嚎逆水行舟到底什么时候回归游戏。
小琴师坦然说道。
[迎难而上]:我会找到他的!
两分钟过后,微信99条消息爆出!
所有帮会玩家都在讨论小琴师,他到底卖什么关子呢,游戏里找不到大神,现实里还想抓人呢?
在一片焦灼气氛中,天台上的宋星竹叹了一口气。
他自言自语道:“好蓝的天。”
“好白的云。”
一墙之隔的消防员和警察:我趣,已经在追悼蓝天白云了,还是想寻死。
警察:技术员赶快锁定他最后打通的电话号码,回拨一下,让对方挽留。
紧急出任务的救援车:在我们医院?
外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宋星竹郁闷的收起了手机。
是谁要上天台自杀啊?
这么想不开。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儿,记忆瞬间回到从前,放松的靠在墙边。
而小女孩恶魔般,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场面,也浮现在宋星竹眼前。粘稠昏暗的菌子状细胞成倍增殖,他反抗不及,似乎是被针扎一样疼,转瞬之际,浑身的疼痛便被驱散了大半。
年轻的男人面色大变。
他是不是真的遇见恶鬼了?
他的病怎么可能被误诊?
肝癌晚期的片子,初期的片子,医生怎么可能混淆?
对方所谓的“吃饱”了,又指的是什么?
小女孩和自己无形之中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么?她要自己这条烂命干什么?一个绝症病人腐烂的灵魂。
呵,宋星竹顿时被自己所想好笑到。
她不是恶魔,大概是宝宝天使吧!
她怎么会是恶魔呢?
在他想放弃治疗,准备在街头流浪等死的最后瞬间,拉回了自己。
“海拉,你的名字叫海拉麽?”
男人幽幽说出了小天使的名字。
就在宋星竹下定决心,要回到原来医院治疗复查之际,他面前松动的栅栏门被一脚踹开!
风动了。
宋星竹的心也野了,他心情很好的往前迈出两步。
但没过几秒,“嘭”的一声——
他随即被制服在地。
警察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扑倒“受害者”。
“不要回拨了,救下来了救下来了!”
群众欢呼。
“救下来了!”
宋星竹过分瘦弱的身躯,警察叔叔都不好下手,反捆着对方,斥责对方:“人世间有这么多美好,你就不能想想,非要往灰暗一面走。”
“今天跳楼了准备一了百了,你家人怎么办,你朋友怎么办?你爱人怎么办?”
宋星竹被拉着去了劝解室,在医院尴尬的扣着脚指。
男人灰败的脸庞,浮现了片刻犹豫挣扎。算了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老老实实点头,回答警察的问题。
“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
在没有朋友上,男人明显犹豫了几秒。警察大哥呵呵一笑,你小子被我抓到把柄了,“你有朋友的,你想想上天台拨打的第一个电话。”
他是你的朋友吧。
被备注为【玄晶】的小琴师。
宋星竹继续脚指扣地。原来全院误会自己上天台要自杀啊…他挠了挠后脑勺,应警察道。
“你能不打电话给我朋友么?”
警察原本也想小事化了,在医院想自杀的病人,基本就是身患绝症没得选的无奈举动,他们能拦一次但不能拦住病人必死的决心。也只能劝导安慰为主,后续在警局内和社会上,多帮帮人家筹款治病。
但听宋星竹这么一说。
大概觉得小伙子是挺可怜的,身边又没人照顾,又不提爸妈,警察在救下他的下一刻,就打了【玄晶】的电话,让他来医院捞人。
那头的小琴师应该在路上了。
“你朋友快到了,马上能陪你。”
“你先别乱走,饿了吧,我同事给我捎的盒饭,分你一盒。”
警察大哥还挺人道关怀。
宋星竹惊讶张嘴,小仓鼠般快速点头。
“谢谢哈,谢谢警察叔叔。”
“瞧你说的,都把我叫老了。”
他心里震颤。
警察叫小琴师来接自己?
不是吧?
游戏基友现实掉马,如此crazy?
一个小时后,一脸俊秀带着金框眼镜的年轻小哥,他迈入了医院劝解室的大门,见到了基友【逆水行舟】。
瘦弱的男人,眼前一亮。
“迎难而上?”
“逆水行舟?”
好家伙,警察刚准备走,就听到了暗号。机警的凑过来瞥了一眼。
万分叮嘱。
“作为他的朋友,要好好照顾他。”使了个眼色给小琴师,警察大哥走得飞快。
现实里的小琴师,外向活泼,他大大方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卫恒。”
“你好你好,我叫宋星竹。”
卫恒接了人,在车上两人又尴尬了起来。
宋星竹踌躇了一会儿,他说道:“卫恒,我能拜托你送我到人民医院么?”
驾驶位的卫恒,唇角上扬。
“当然可以。”
想来想去,宋星竹都想再去原来的医院复查一遍,还有…他想搞清楚海拉的存在。
而此时,在人民医院,看护着妈妈的小女孩海拉,一脸无辜的坐在小凳凳上。
陈兰花念叨着自己,责怪自己真没用。
“都怪妈妈。”
“妈妈真没用。”
母女俩在医院呆了三天,陈兰花明明病还没好就闹着要出院,她省钱抠门一天只吃一盒饭,给女儿海拉却照样订三餐饭,不能饿到女儿。
就现在,海拉妈妈还在问女儿。
“小宝肚子饿不饿,自己去洗个小苹果好不好?”
站不起来的陈兰花,忍着疼痛和隔壁病床的异样眼神,她眼眶泛红,催促女儿去洗个苹果吃。
严重程度的红斑狼疮病人,全身尤其是脸上,有明显的蝶形红色瘢痕。
海拉听到“饿”字,大眼睛眨巴着。
几秒后,她闷闷不乐嘟着嘴,明显不开心了。
[妈妈不让她坐电梯,离开她的视线。]
可是,她好饿啊。
海拉好饿。
遍地都是大餐,吸引着海拉。
海拉有了五岁小孩的智慧,她装哭撒娇一点用都没有,母亲陈兰花自从小宝走丢事件,再也不敢让小孩走远。
小女孩愁眉不展。
养妈妈的第一步,听妈妈的话。
妈妈让我吃饱饱,可是我饿。
妈妈不让我走远,我挨饿没关系。
养妈妈的第二步,多听妈妈的话。
妈妈半夜在厕所哭,没钱了。
钱真的很重要。
她要吃饱饱才能赚钱。
可是妈妈不让海拉走远。
出不了病房的小宝,苦着小脸。
五分钟后,萌宝海拉乖巧的啃着苹果。
门外有人匆忙赶到。
“海拉!”
同一时间,病房的人一齐抬头。
是谁来找海拉?
文案上说明了无CP,配角故事不会过分渲染爱情,但一个世界不可能全是无性恋。
游戏基友【逆水行舟】和【迎难而上】,是友情基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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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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