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提起的兴奋劲让我一度不用在意学校里遭受的那些委屈,忍不住钻到舞池里和陌生人一起舞蹈起来。就在这样一个时刻那个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和我对舞的时候露出的明亮眼神,就像在我满是乌云的生活里忽然射出了一道阳光那般满满曙光临世的感觉。
球灯五彩斑斓的光下他对我张扬地笑着,用极度夸张的动作进行着他的舞蹈。虽然不像舞者那样专业,但大幅的动作又带着些笨拙的动作很是可爱。不仅是我,周围不少人都停下了舞蹈笑着看他,可他却一点都不在意那些视线,反而一脸得意地继续他自以为奔放的舞蹈。
毕竟是酒精上头的时候,我颇有兴致地陪他玩了一阵才从舞池里出来,那个岁数的我也见识过和人逢场作戏,本以为就这样的一面之缘后,没想到从酒吧里出来后又遇见了他。确切地说那并不是偶遇,而是刻意追寻着我而来的他。
我似乎知道他的意图,和大多数学生不一样,这种一看就是社会人的穿着可是很粘人的存在。或许是因为那个年代网络不发达对象不好找,这样的人一旦看到顺眼的就会像苍蝇一样绕着你转,所以我并不喜欢招惹上这样的人。但他除外,或许除了特别阳光的长相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太过痛苦和寂寞,忽然有那么一个男人对你示好,当然会不免动凡心。
他坐到了小河边我坐的长凳另一边,抽出一支烟来给我。
不抽烟的我自然摇了摇手,但他却没有在意,顾自拿出打火机来点燃了那支烟。还是学生的我很讨厌烟味,每次遇到身边人抽烟都会避开。但那夜可能是玩累了,所以连屁股都懒得挪。
等恢复些力气转头看他,才发现他一副吞云吐雾格外得劲的样子。看着他口中特意吐出的有形状的烟圈,再搭配着他那张未经世事又学做大人的脸,让人忍不住对他幼稚的模样摇了摇头。
“看着看着!”发现我对他有兴趣后,他更是拉了拉我的手让我盯着他看。憋了好久后,他口中慢慢地吐出了一个有空心的圆圈,随着那圈圈向上扭曲,变做了像是爱心的模样。看他满脸的得意,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和那年代普通人一上来就查户口式的聊天不一样,他丝毫都没有表现出对我的身世有多大兴趣的模样,只是单纯地对我感兴趣,在我面前表演着他的戏法逗乐我。从硬币到钥匙扣,随身带的小玩意儿被他玩了一轮后,街上的夜店也快要到散场的时间了。
因为在市区的学校实习所以那段时间住在家里,不能在外面呆太晚的我起身和他告别。可明明都已经告别了,他还是紧跟在我的身后。
也不说话也没有电视里那种坏人常见的阴险表情让人好有逃跑的理由,要在电影里有这么一个男人在身后跟着不说话一定会让屏幕充满暧昧的气氛,可说实话发生在现实里确实挺膈应的。
“你回家也是这个方向吗?”
“不是。”
“那你怎么还不回家?”
“想先送你回去。”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不知道。”
“那你不怕跟着我进贼窟被宰了吗?”
“不怕,你这么可爱。”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吗?我可是黑d帮老大养的人。”
“哦~那就让我和老大见一面打一场好了,要是能为了你而死那我也是死得值了。”
金国浩明明才是作家,却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一句像样的情话。听到了这种暧昧的话,我如同是久旱逢甘霖的枯木一般感受到了久违的生命,露出了害羞的笑容。我不再顾虑他继续这样跟在我的身后,甚至开始觉得有人陪伴着我走这段夜路让人觉得安心了不少。
“你想吃蛋糕吗?”看到我在一家蛋糕店驻足,他靠过来站到了我边上问。
也没有很想吃,只是见到了觉得有些感伤。有些浪漫过敏症的金国浩,在交往第一年的时候却给我过了生日。第一次从情人那边收到生日礼物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事和他的人设反差太大,那种感动现在也记着。当然那也只限定于交往的第一年而已,第二年别说生日礼物了,正好在跟组拍摄的他我连人都没有见到。
这种时候见到难免有些睹物思情的意味,可他的举动却让我不得不回过神来。和我只是在橱窗外晃一眼不一样,他的脸紧紧地贴在玻璃橱窗上,鼻子都变形成了大鼻孔的猪鼻子。
我赶紧拉开了他的脑袋,看着上面迷糊的油渍说:“喂!这里可有监控,我们会被当成偷东西的。”
“偷什么东西?人家的门关得这么严实。人家关门了都把橱窗点得这么亮不就是为了给我们看的吗?”他毫不顾忌地又贴过了脸去,不用说玻璃上又留下了他的一片影子。
管不了他的我只好继续往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我家的小区了。
看到他果然跟上来的我赶紧和他告别,可他却说:“明天再一起玩啊。”
“明天?明天我要上班。”
“那就下班之后一起玩啊~好不好~好不好嘛~”他拉着我的手开始撒娇起来,这模样有些像刚刚把我渣了的炫雨。但或许他虽然看起来年轻但不至于像炫雨那样是一副正太的模样,所以这样的撒娇也不至于那么有违和感。
看他这副模样,我只好说:“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为什么就要和我一起玩啊?”
“嗯?你不是说了是黑d帮老大养的小情人吗?”
“什么啊,这你也信?”
“当然信了,你这么可爱,电视里那些大佬养的小情人不都长得像你这样吗?”
“你都说是电视里了,现实里哪来的黑s帮啊?”
“不知道,你这么可爱,我就想和你一起玩。“
这算是称赞吗?被带教老师整天骂不像个老师的样子,自尊心都开始变得不足,猛得有人夸我竟还有点不习惯。没有回答的我朝他招了招手走进了小区里,可没想到转过头来他的整张脸都贴在我们小区铁门的栏杆上。那时我家的小区还没像现在这样改造,用的是老式的铁栏杆门,那双手抱着大门栏杆的动作有些像铁窗泪,脸被铁栏挤变形的模样又有些像刚刚在蛋糕店里见到的那副可爱的面容。
我忍不住走回到他的面前问:“你名字叫什么?”
“常石。”
“常识?一看就没有常识的模样。”
“经常的常,石头的石!”
“手机号码呢?”
“139……。”
我掏出手机来拨通了他的号码,留下一句:“明天打给你。”
可没想到我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看门大爷的叫声:“喂!小死尸在干嘛啊!这是玩具吗?!”
听到吵闹声的我连忙转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原来他像是孩子那样把铁门当作了秋千来回晃荡。那可是夜深后大爷刚关上的门,从门卫室小床上起来的他一边骂着一边跑出来。
就在他要抓到常石的那一刻,常石则更好把大门荡回原来的位置。沉着地蹦下了铁门后用双手朝我做了个挥手告别的动作,转身的那一刻正好躲过大爷的抓捕。他蹦跳离去的背影没有酒吧里的觥筹与霓虹,可看起来却比在舞池里的他更为闪亮。
【你现在在哪儿?】
【下河中学】
【原来你是高中生啊】
【不是,我是老师】
【还有这么年轻的老师】
【嗯,还是实习老师】
【哦~真的啊~】
【怎么?不信吗?】
【你觉得你的脸像老师吗?高一小学弟吧?】
这怀疑的语气不仅没让人生气,反而像是夸赞让人觉得开心。要不是带教老师的那句你在听吗让我吓得丢了手机,我还回不过神来。坐在教室后面和一班高中生们一起听课,难免会把自己也带入到高中课堂里,看着全班同学看着我出糗笑起来的模样,我只好羞愧地去捡手机。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刚刚的余韵让紧张的我跟着班长的指令一起站起来向老师鞠躬说谢谢,这倒更是引起了那些学生的嘲笑。带教老师趁着这笑声跑下来看了看我几乎空白的听课笔记,又开始了老生常谈:“李老师!你可是马上就要正式做老师的人!比学生还吊儿郎当的怎么行?下周试讲的教案写好了吗?”
“写……写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是差很多,明天就是周末了,周一能给到我吗?”
“可以…… 吧!”
“什么可以吧?把’吧’字去了,要是周一上班的时候看不到李老师的教案,我真的会让李老师的实习考核不及格的。学校给你安排实习是让你以后教书育人做准备,不是让你继续像大学生一样混日子的。想做个好老师不是考试成绩好就可以了,得先学会认真做人。你这样怎么给学生做榜样?”
谁说大学生就是混日子了,这都是对大学生的刻板印象。“我知道了,不好意思。”
“先下班吧!下周别再让我看到你工作时玩手机了!”
终于听到这句话了,这几天的经验告诉我不要和这更年期妇女起什么冲突,只要顺利下班解放了就好。看到学生们也整理起书包离开了教室,我连忙混在他们之中走向了校门。
因为是周末,所以学校门口热闹也是正常的事。我们那年代正是汽车普及的时候,来接孩子的车辆总是在周末将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只是没想到学生围着看的并不是哪个校草或是哪个家长开来的豪车。而是在一辆吉普车边站着的一个紫色头发的少年。那时候葬爱家族风头刚褪去不久,新韩式风正流行。虽然不是那么夸张的发型,但那颜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直视下还是闪闪发亮。昨天相见因为是深夜还没感觉,可今天就看出那发色的夸张了。
不过之所以能吸引人的并不是他的装束,而是他手上的大束玫瑰。那只有在电视里才会出现的夸张花束,在他的视线注意到我的时候被递到了我的面前。
“送你百朵玫瑰花,朵朵代表我的心。“
这土味情话现在想来实在令人羞耻,还有那下跪献上花的动作和做作的表情。被吓坏的我在众人炙热的视线下不得不接过他的花然后躲到车里。好在车子驶出了那一带后又觉得有些小小的幸福。
朱阳也好,金国浩也好,都不是什么懂得浪漫的人。长这么大的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来的鲜花。年轻的小受受总是容易陷入那种浪漫的氛围之中,事后越是觉得尴尬,身处其中就越是如电视剧里那样觉得梦幻。
我们去了另一家酒吧玩了好久,有他在身边真的很容易带动气氛。开心的一夜后又是第二天的约会,去游乐场毫无顾忌地大叫,去不同的夜店畅心地玩乐,在KTV里声嘶力竭地歌唱。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放肆的快乐。体验了很多以前只觉得会发生在电视里的桥段,尝试了很多以前不敢尝试的玩法。那时身边的朋友毕竟大多还是学生,纵使大学生也玩得很开,但身上毕竟有学生的包袱。有他在身旁,则是第一次感觉到那种可以抛开一切的快乐。
有了那样快乐的周末,我当然没能按时交上教案。同批次实习的同学们都已经站上了讲台,而我不仅得和这群高中生一起坐在后排继续听课,还得听老师的不停数落。受到了无比巨大心理压力的我当然得把常石找出来好好玩上一番发泄下心中的压力。
喝醉了的我早忘了时间,一时开心的续场续着续着就过了回家的时间。
”能带我去你家睡吗?“这个点开门吵醒爸妈会被骂当然只是借口之一,更重要的是被酒精熏迷糊的我想和常石关系更进一步。
”我家?我没有家。“
“你没有家?怎么可能?”
“你是想要去我的秘密基地吗?”
“秘密基地?”这种对家的称呼还真是符合他的形象。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基地还真的是基地。我们的车开到了一家修车店前停下,卷闸门在他手下打开发出咕吱咕吱的响声。我这下才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吃穿不愁才能活得如此欢乐的人。他是这家修车行的学徒,高中辍学后出来打工,那时在这里学习汽修。平时开出来接我的那些各式车辆也不是他的,而是客户修车寄存在这里的。他的工资让他没法在这个城市里租得起房子。不过好在修车行的师父好心,在车行里隔了一个小房间给他当作宿舍。
木板隔成的小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大小只够放下一张凌乱无比的床铺。不过房间倒是被他打造得很温馨,温馨的来源是小桌上的各种车模。他说他从小就很喜欢车子,自豪地向我介绍每一款车模,我的注意力自然落在了最喜欢的老版甲壳虫上,那也是我毕业后在父亲资助下买的车型,就是那辆之前介绍过而今接近报废几乎没怎么开过的小车。
“我就知道你最喜欢这个。”他拿起了那个甲壳虫的车模,是无法在市面上买到的粉红配色,那配色搭配着微缩的迷你模样更是可爱。
他一边介绍着这车的参数,一边把那小车开上了我的身子。先是在我的肩膀上打转,然后落入了我锁骨的凹槽,再然后在我的胸口打转。被车轮碾磨得酥痒的我忍不住躲避,可他却不肯放弃,我们两个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我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扭打中被他推倒在了床上,被他抱到了怀中。在昏暗的黄色灯光之下,那辆车不再在我的身上游走,因为我们两个的唇已经吻到了一起……
“你疯了吗?已经饥渴到那样了吗?”鹰儿在毕业前那次找我喝酒时,听我说完了近况后大叫了起来。
我知道他接下来又要对我展开说教了,我就这样和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纠缠在了一起。我们两个的背景,三观,阶层,是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我们两个在交往时往往只沉迷于眼前的玩乐,甚至都不关心对方的身份状况。而在无意间知道的对方的事,在冷静下来后总觉得更是不可思议。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虽然将这事埋在心底,可也隐约地知道其中的不对之处。只是每次又和常石见面后,一起玩乐的时光太过美好,总是像毒药一样在那之中越陷越深。
直到那一夜和鹰儿交谈,而后又偶遇了金国浩,让我从这番狂热中稍稍冷静了些。虽然在和金国浩告别时又遇见了他,就更是放肆地玩乐了一宿。
这样的生活直到我结束实习回到学校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忙于论文和答辩也没注意到和常石的联络变得越来越少,等二次答辩的成绩出来后,我才恍然发现和他完全失联了。
我试着用几种方式联系他,最后只能找去那家汽修行。
“他也借你的钱了吗?”
我们在一起几乎都是我付钱,另外倒也是陆续借过几十几百的小钱……
“我们也联系不上他,问我预支完工资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这两天信用卡公司也发律师函来了,我也是才知道他欠了不少人的钱。我猜他应该是去哪儿躲债了吧,总之这人是找不到了。欠你的钱别问我们要,去派出所做个登记吧。”
师傅冰冷的回答宣告了我这段恋情的结束,不过还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只停留在一起玩乐而已。要是陷得更深被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说不定我也要陷入他埋下的麻烦之中,对我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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