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念之前端来的药和饭菜在刚才的混乱中都打翻了,他蹲在地上和仁心一块儿收拾的时候,看了眼远处和常喜乐站在一块说话的唐柚,见她脸上露出和以往全然不同的生动表情,不可思议道:“没想到师姑还有亲人呢。”
“废话。”仁心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头,“她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书念吐了吐舌头。在之前,他真觉得这位常被念慈师父挂在嘴边的奇女子就是这么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无牵无挂的。
远处,常喜乐仔细听着唐柚给她讲杨瑰司的情况。
“她身上的是山间游魂,杀你是想上你的身,让你替她死。”唐柚言简意赅,“不过这只其实不太聪明。杀了人,肉身总会**,抢来又有什么用呢?她看起来强到连仁心她们都对付不了,只是因为在天地间停留了太久,有阅历些罢了。”
深奥的理论一时给常喜乐讲了她也很难听懂,唐柚尽量选了简单易懂的说法。尽管这样,她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此之前,常喜乐虽然偶尔也遇到灵异事件,但从没遇到过攻击性这样强的鬼怪。她心有余悸地问:“那现在,解决了吗?”
指的是杨瑰司被那张符镇住后,鬼魂是否就消散了。
“没。”唐柚转身往杨瑰司在的房间走,嘱咐常喜乐,“还有的忙呢,你先找地方歇着吧。”
“等等。”唐柚即将离开的时候,常喜乐抓住了她的手腕,问,“刚才瑰司昏过去之前,我听见她叫你师父?”
唐柚又恢复了她一贯淡漠的神情,拍了拍常喜乐的肩膀,反问:“一心只想要人命的鬼说的话,可以当真吗?”
看着曾经坚定地和她说“世界上根本没鬼,都是骗小孩”的小姨现在行云流水地讲出那么多她听都没听过的名词,常喜乐忍不住嘀咕:“以前你不是都瞒着我吗,说这些都是假的?”
唐柚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面不改色地说:“河流湍急,有巨鳄在桥下跃跃欲试。看着一个即将走上独木桥上的人,与其蒙住她的眼睛、告诉她面前是平坦大道,不如让她自己亲眼看、亲自走。”
常喜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唐柚就自顾自离开了。
第二天,据书念说,唐柚她们打算给杨瑰司驱鬼。
他本来是给常喜乐送点心的,现在笑吟吟地接过她投喂的绿豆糕,一边吃一边小声和她说:“但说来奇怪,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常喜乐撤回准备递给他的核桃酥,眯了眯眼睛威胁:“你还学会卖关子了啊?”
书念嘿嘿一笑,如实告诉她:“她们说,杨姐姐身上不止一个鬼魂。”
“什么?”常喜乐瞪大了眼睛,“那有几个?”
书念比了个二,找准机会从发愣的常喜乐手里接过了核桃酥。
“从没听说过……”但转念一想,她从没有系统地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道也正常。于是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有两个鬼魂,对驱鬼有什么影响吗?”
“那我就不晓得了。估计没有吧,遇到恶鬼,我们一律——咔,就地伏诛。”书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好鬼呢?”
“送去超度。”书念不假思索地回答,似乎对这个流程非常熟悉。
常喜乐点了点头,精准地一把按住书念伸向糕点盘的手,笑着温声说:“好了书念,你师姐说小孩子不可以饭前吃这么多点心的哦。”
书念讪讪地收回手,总感觉常姐姐这笑中带冷的模样和他印象中的苦心师姐有些相似。
常喜乐拍掉手上的糕点屑,心中暗暗自得——果然任清家教带小孩的经验是通用的,管小孩,就得带点凶。
不过,看着一开始一见她就害怕地大叫的书念这会儿活泼的样子,常喜乐很高兴。
但驱鬼现场点明了不让常喜乐去,书念负责看着她。
“为什么呀!”常喜乐不理解,常喜乐在房间里团团转。一方面她已经一整天没见到杨瑰司了,希望能亲眼看看她;另一方面,对唐柚她们究竟怎么驱鬼这件事常喜乐也非常好奇。
“哎呦喜乐姐姐你快坐下吧,转来转去的我眼睛都晕啦。”书念坐在椅子上托脸看她,把师姐说的话学给她听,“我们俩都太弱啦,要是遇到突发情况她们还得分精力保护我们。”
常喜乐福至心灵地问:“这是谁说的?”
书念很老实:“你小姨。”
三个字,拖后腿。
常喜乐沉默了。常喜乐坐回到椅子上。
但她还是有些坐立难安,两手不时揪住衣摆又松开。想到杨瑰司在下死手想杀她的时候,眼神突然转变,也不再想杀她,只是喊她“喜乐姐姐”。
杨瑰司是不可能喊她姐姐的,既然书念说有两个鬼魂在,会不会当时是另外一个鬼魂现身了?
那一只也许不是恶鬼呢?只是她出现的时间很少,似乎不是很强大的样子。
如果只是因为附身于人就魂飞魄散,会不会太冤枉了些。
她又问:“她们有没有说,哪只鬼伏诛,哪只超度呢?”
书念摇了摇头:“这个我没听见,但我猜,两只都要杀。”
“为什么?”
“人的肩上有三把火,你以为附身是多简单的事?它们费尽心思待在别人身上,基本就是想要取而代之,能是什么好鬼呀?”书念理所当然地说完之后,又磕起了瓜子。
常喜乐还是觉得不好,她站起来说:“不行,我得去看看。”
书念也没急着站起来拦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说:“交代我了不让你去的,姐姐你还是坐下吧。”
常喜乐看书念这突然正经的样,没忍住笑他:“派你来拦住我呀?”这么个小身板,能挡住什么人?抱着她的大腿说“别走!”吗?
这话没说完,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书念立刻气鼓鼓地说:“你倒是试试看,我能不能拦住你。”
常喜乐也没空逗他玩了,抬腿就往门口走,但她手还没碰到木门,从书念的方向就飞来一张黄符,正正好好贴在两扇门片中间。
常喜乐一拉门把手,木门纹丝不动。
再拉,还是不动。
嘿,奇了怪了!
她两手拉住门把手,一脚踩在门槛边上,使劲儿往后拽门,结果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肯定是那张符的问题!
常喜乐伸手想把那符拽了,但书念似乎早早料到,特意把符贴得特别高,常喜乐就算跳起来也够不着。
这下真出不去了,轮到常喜乐气鼓鼓地回到座位上,问书念:“这是什么符?”
书念言简意赅:“关门符。”
“你也会写符?”常喜乐抱着双臂,翘个二郎腿斜眼看他。
“当然啦!你可不要把我看扁了,我每天功课都没有落下的好吗!”书念骄傲地抬头。
“那你把符贴这么高,等会儿我们要出去的话怎么办?”常喜乐问。
书念大咧咧地说:“写个开门符就好了嘛。”
常喜乐放下二郎腿,来了兴致,问他:“你能教我写不?”
“我傻呀,教你写完你就出去了。”书念不上她的当,但看常喜乐垂头丧气地趴到桌上,没忍心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画符这事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呀,你就算照着画一张出来,如果没有神仙买你的账,那符也就是一幅画而已,没用的。”
这论调杨瑰司也说过,常喜乐惊讶地看了书念一眼,心想原来这理论算是他们这一行当的常识么?
她瘪了瘪嘴继续说:“既然这样,你教教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反正也不能速成。”
“那……那好吧。”书念挠了挠头,想想也好像有道理,算是他把常喜乐关在房间里的补偿了。
他从口袋里掏吧掏吧出来一张有些皱的黄符放在木桌上,拿手掌试着抻平。常喜乐已经跃跃欲试了,问他:“我需要把手指咬破不?”
“干啥要咬破啊?”书念有些惊恐,“用朱砂或者墨笔写就可以了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的呀。你说的以血画符的方法虽然很有效,但很伤身体元气的,我们只有很临时的情况下才会用。”
一般来说,他们都会提前画好符,把能用的挑出来。因为技艺不精的人临场画符未必有效,要是等鬼怪来了才匆匆忙忙画符,等画好了估计尸骨都凉了。
“好的好的书念师父,快开始教学吧!”常喜乐从善如流地拿过他给的墨笔,催促道。
书念留了个心眼,他不在符上示范,只是随手从自己的水杯里蘸了点清水,在木桌上写了几道根本看不懂的复杂笔画:“我就写这么一遍啊,在水渍干之前看吧。”
常喜乐也没多说什么,她凝神观察了木桌水渍一会儿,就拿起墨笔开始在黄符上写写画画。
和书念见过的那些喜欢一边看一边临摹的人不一样,常喜乐的眼神专注在符上,她的笔画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凝滞的感觉。
师父不止一次教导过书念,画符借运,诚意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
你要真心实意相信自己可以借到,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几个呼吸间,常喜乐就把笔放下了,她拿起这刚画好的黄符吹了吹,对书念挑眉笑了笑:“让我们来看看这到底是一幅画,还是一张符吧?”
书念就看着常喜乐蹦蹦跳跳地往那木门走,把符贴在了门缝之间。
其实有句话,书念没告诉常喜乐。
在两张符作用相悖的时候,力量更大的那个优先起效。
书念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个知识点,因为常喜乐这种甚至上个月还不相信世间有神佛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师父所说的画符心境。
符起不了效,就不用谈威力大小了。
然而,一道阳光却打在书念的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常喜乐半靠着倚在推开的木门上,逆着光,得意地冲他笑。
书念:如果你把我看扁了,那我就扁扁地走开[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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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开门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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