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月眠惧水晕船,耽搁了些行程,直到第二日的辰中的时候三人才抵达丹阳县。
乌篷船甫一靠岸,徐松溪尚未走几步,就捂着肚子直唤饿。
许行舟瞥了他一眼,揶揄到,“昨晚上恁大一只烤鱼你一个人都吃完了,午夜的时候不是肚子撑得直叫唤。”
徐松溪翻了个白眼,“那不也过了好几个时辰了。”
“我饿了~”徐松溪拖着长长的尾音。
许行舟的目光径直越过他,看向月眠问到,“江姑娘,听说丹阳县的早集很是热闹,要不要去逛逛。”
许行舟主动提议,月眠也没有推拒的由头。
她点点头,“好,但听许县令安排。”
徐松溪:“?”
徐松溪气得一呲牙,他看着许行舟的后脑勺气不打一处来,直一跺脚,“好你个许三儿!”
丹阳县亦是有名的鱼米之乡,而下不过方用朝食的时候,码头上便挤满了兜售鱼获和载物远航的渔民。
人群壅塞,月眠不得不和许行舟骈肩共行。
为了不惹生人瞩目,许行舟佩戴了一直帷帽,帽檐垂下的白纱恰好能遮全他的整个脖颈。
月眠堪堪比齐许行舟的肩头,而下她挤在他的肩侧,恰好落在许行舟帷帽的阴影里面。
周围的人摩肩接踵,月眠直觉得闷热,突然有些不想去逛集了。
她抬头眯着眼低声问许行舟,“许县令,我们过来参与丹阳县的协查案件的话,为何不见当地县衙的人来接引?”
许行舟方想开口,徐松溪抢了先。
“当然有啊。”徐松溪挑眉。
他用手肘悄悄抵了抵月眠,凑到她耳边斜睨着许行舟揶揄到,“若先让丹阳县县衙的人先来接引了的话,许县令怎么陪你逛集市?”
月眠闻言,白皙的脸庞和耳尖突然有浓烈的血色窜上。
她低垂下了头。
许行舟沉声道:“多嘴。”
他用扇子柄在徐松溪的头上猛敲了一记。
徐松溪横着他。
月眠抿着丹口良久。
许行舟和徐松溪有一搭没一搭地理扯着。
他的余光却在悄悄注视的月眠。
她今日带了一对小巧的樱桃玛瑙耳坠,挂在酡然着血色的耳垂上,娇**滴。
许行舟一时间有些出神。
徐松溪故意提声扬调,“哎呀!许三儿,你在看什么呢?”
许行舟:“...”
“难不成看你?”他几乎梗着脖子偏头看向徐松溪。
“还有不准叫我许三儿。”许行舟挑眉看向徐松溪,澄净的丹凤眸中分明有几分挑衅,“徐老幺。”
徐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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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县的市集甚大,四处商铺毗邻,来往商人百姓络绎不绝。
在市集门口站了好久才得放行进去,徐松溪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
许行舟却是开解到,“这是撞上别人的赶集日了。”
他提了下方才岸边的情景,“丹阳县的海贸做得甚好,今日许又是上物卸货的日子。”
点了点头,徐松溪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月眠姑娘现下也饿了,咱们去找家茶楼吃壶早茶怎么样。”
许行舟没好气地说到,“我都懒得戳穿你。”
月眠倒是觉得徐松溪的建议很不错。
丹阳县的集市便是再有意思,也比不过从前长安城的稀奇珍宝列如星子的西市。
她向来对这些热闹不甚感兴趣,恰好现下腿乏了。
月眠笑吟吟地看向许行舟,“恰好我现在也觉得有些渴了。”
许行舟却是立马改了语气和面色,“来之前我听闻白主簿说,这边有家茶楼叫做杏花楼,里头的茶点最是滋味了。”
许行舟在前头引路。
在后头跟着的徐松溪连连啧了好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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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籽虾饺来两笼,记得给我配甜醋,嗯,这个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我也爱吃。蟹酿橙也要,你看着上吧。”徐松溪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手指快速地翻动着菜单。
“莲房鱼包也要,还有把你们这里的果子都上一遍吧。”
茶博士愣了一下,“啊?客官真的全部都要吗?我们桂花楼的果子可是有近贰佰种呢。”
许行舟道:“把特色的果子一式上一碟就行了。”
茶博士依旧有些为难,“可是我们特色的果子也有好几十种,像是常见的什么桃花果子,春水生,碧涧膏都有,不常见的便是我们杏花楼独创的了。”
他又紧接着报了几个僻生些的糕点名字。
许行舟看向徐松溪,“你觉得呢?”
“吃不完你总不能让我兜着走吧。”他很快拿定了主意,“独创的几式点心都要,这常见的只要春水生就好了。”
徐松溪撇了撇嘴,眼巴巴地看着许行舟试探性地说到,“我还想吃点甜饮子。”
他蜷着手指指了指乳糖真雪,又分别指了冰雪荔枝膏和茯苓霜。
“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吃。”
许行舟今日似乎心情很好,并未如往常那般对徐松溪的铺张豪阔有过多的干预。
他将茶盏里的龙井茶一饮而尽,浅笑道:“你若是吃不完,我真让你兜着回去,接下来都让你吃茶点,且吃个够。”
趁着上茶点的功夫,月眠开始向许行舟询问起丹阳县的案情来。
许行舟的手指在案上轻点了几下,待他准备回答月眠的时候,指尖顿住了。
他正声到,“和以往的案子没什么两样的,只是有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徐松溪摇着扇子,眼睛里面闪烁着好奇的光亮。
许行舟修长的食指在案几上点了下,他道:“丹阳县的死者,籍贯地是折月县的,但是此人在三年前就注销了户籍。”
徐松溪抚着下巴问到,“也就是说,丹阳县的死者,应该在三年前就死了。”
许行舟点点头,“根据丹阳县县令的飞书来看,我目前有两个推测。一则是,丹阳县现在发现的死者三年前就死了,也就是说他冒名顶替了别人的身份。余则便是,身份是真实的,但是三年前出于某些特殊的缘由注销了。”
“比如说?”徐松溪问到。
“比如说,这个死者,三年前在折月县犯了杀人越货等罪大恶极之事,由折月县的县衙判处了极刑,因而注销了户籍。”
很快,许行舟又给出了自己的补充意见。
“因为我思量到,过去的胡仙龙胡县令在位之时,与底下的林庐烟沆瀣一气,可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我的推测合理,此人当时应该是使了一招移花接木。”
“许县令可查阅了相关的卷宗。”月眠问到。
她觉得,若是许行舟能够查阅到相关卷宗的记录,查阅到此人的具体信息,案情的走向一目了然。
许行舟微微扬了下下巴,始终未点下去。
“嗯...”许行舟沉吟了片刻,“但是,从前县衙存放的卷宗有损毁的情况。时间赶,我是未查到的。此事已经拜托于白主簿了。”
“许县令就没有其他的揣度吗?”月眠举了下例子,“比如说,此人是因为民间借贷累额太多,不得不选择了销声匿迹,躲避追债。”
许行舟轻笑,“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
他继续道:“我觉得这个想法是不太切合实际的。”
“赌徒的内心戏其实很好揣测,再是声名狼藉,被追债追得不堪其扰,也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去疏通官府。”
是时,茶博士扣了扣门,“三位贵客,你们点的凉饮子好了。”
徐松溪迫不及待地欣喜道:“进来吧。”
他将乳糖真雪推到月眠面前,“尝尝这个?这是用石蜜、牛乳还有酥酪做的。从前在临安府的时候很出名的。”
徐松溪还不忘添补一句,“我最喜欢吃樊楼里面的乳糖真雪,口感细腻绵密,奶香味十足。”
月眠定睛细瞧了眼,她檀口微微勾起。
这应该就是当朝的‘冰淇淋’吧。
前世的时候她也吃过,不过那个时候还叫苏合山,雏形初现后还要让仕女来点苏合山,也就是点缀些花朵蜜糖。味道嘛,除了甜滋滋的口味就是牛乳的香气了。
月眠用勺子边小口的嘬着乳糖真雪,边认真地倾听许行舟描述案件的详情。
许行舟方才以过多食冰会致湿气重的缘由婉拒了茶博士分在他面前的凉饮子。
而下徐行舟一手握着一只银勺子,左右手同时开弓,不亦乐乎。
许行舟道:“死者,男性,命唤钱玉生,卒年二十有九,经走访与其相熟的人得知,其自言为折月县人。”
他顿了下,“方才提到了,折月县确有其人,但三年前便已经过世了。”
“钱玉生在丹阳县城郊的庄子上独住,寻日以上山采药维持生计,日常往来的除了村里面相熟的几个牌友,没有多于的交际关系。”
“三日前的清晨,约莫是天边方翻起鱼肚白的时候,一村妇往自己菜地倒溺盆的时候,在菜园子里头发现了钱玉生的人头正和地里头的芹菜和韭菜齐刷刷地长在一处。妇人吓得丢了溺盆,落荒而逃,唤回她上山打猎的猎户丈夫后,一个时辰后快马加鞭往官府报了官。”
“等等!”徐松溪伸出了手来叫停,他偏着头看向许行舟,问到,“这农妇为什么要往菜地里头浇...”
他思量到自己正在吃饭,突然迟疑了。
许行舟勾唇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兴许是想要这菜生得更好吧。”
徐松溪:“...”
发现了端倪的月眠说到,“许县令形容的时候韭菜和白菜齐刷刷地生长,也就是说前一天晚上是下过雨的?”
许行舟眼含欣赏地看向月眠,嘴角带笑,“江仵作倒是不赖。”
徐松溪却是大惑不解,“为什么凭此就能推测前一天晚上下过雨?”
“徐师爷是没下过地吧?”许行舟调侃到。
“这韭菜的长势最是喜人了,割一茬长一茬,再下一场催生的雨,生的更快。”
徐松溪撇了撇嘴,“那确实。”
然后他食指勾着杯口在桌案上绕圈,“说得像咱们许县令下过一样,不过恰好是比我多看了几本书。”
徐松溪最后在许行舟肩头一拍,语重心长地说到,“纸上来得终觉浅呐,许县令还是回折月县后多多下田实干才能领略作物生长节律的真谛?”
晓得徐松溪是在给自己挖坑,许行舟却是堪堪承接下了。
他一口答好,“等丹阳县的案子办完了,我就回去组织县衙里头的官差去亲自体会下。”
许行舟也拍了回去。
徐松溪只觉得肩头沉得厉害,许行舟似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特别是你,徐师爷,必须得去。”许行舟笑着看向月眠:“君子一言,烦请月眠姑娘做个见证咯。”
徐松溪:“...”
得!挖了个坑,让许行舟将自己给推下去了。
用食了虾饺和蜜腐卷后,徐松溪鼓着腮帮子好奇地问道:“农妇泼溺盆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钱玉生的人头被惊吓到,要么是韭菜和芹菜交错挡住了她的视线,要么就是她发现了其他东西,去捡的时候踩到了。”
“吃了一整笼虾饺,倒是把你的智慧给激发了。”
“许三儿!”
许行舟:“?”
“让你乱说我。”徐松溪得意地挑了下眉头。
许行舟道:“你猜的没错,她是瞧见芹菜叶子上挂了好些金灿灿的东西,结果踩劲菜园子去看,中央是一颗人头。”
“那前头你说直挺挺的。”徐松溪轻嘶了下,“那钱玉生的身体是在地底下埋着,还是尸首异处?”
“在农妇同村另一户人家家中的化粪池里头。”
“啊?!”徐松溪闻言惊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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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木樨蒸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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