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家庭的影响，佳枝是个很会读空气的孩子。
理所当然的，她察觉到了栖川和纱温柔语气下隐含着的不容拒绝。
“……我知道了，”她的眼眶红得更厉害，像溺水时抓住浮木那样攥紧了姐姐的袖子，抽噎着说：“和纱姐姐，…明、明天见……”
“明天见。”
和纱像没注意到她的泪水一样，也微笑道别。
郁代的神情像是微微松了口气。她对和纱点头，牵着妹妹的手、避开夏油姐妹还站着的地方，就这样直接走进了高中部。
她应该是打算从高中部的大门回家，金发的菜菜子看到，一下就着急起来：
“喂！觉得自己赢不了就跑了吗……喂！”
她不再继续堵着连接处的门，而是试图追上去。
察觉到这点，浅见郁代马上抱起妹妹跑了。
魔法少女不是那么好追的，郁代眨眼间就跑得影都不见。
“搞什么！”小姑娘生气地在原地跺了两下脚，矛头直指剩下的两个人：“怎么就让她走了啊！事情还没谈完呢你没听到吗？”
栖川和纱：“……”
不生气，不生气。
她对别人说话也这样，没什么好气的。
“你是叫、…菜菜子，对吧？”
平复好心情，和纱微微俯身，让自己直视菜菜子的眼睛，看见瞳孔倒映着的自己也在微笑时，她才开口：“你想要参加研学，我们很开心，当然会接受你的报名。”
和纱看了眼珠绪奈，后者接到示意，从美美子手里接过了钱。
和纱于是继续道：“不过，这次作为研学目的地的村子位置比较偏僻，活动所占用的天数也较长，生活条件上会有诸多不便。菜菜子同学和美美子同学认为可以吗？”
当说到目的地是个偏僻山村时、菜菜子眼神里飞快地划过一丝迟疑，但最终，她还是一脸不服输，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一样，大声回答：
“当然了！”
“我知道了，”和纱无意深究，又对着她笑了笑：
“出发的时间地点和注意事项之后会另行通知。因为是外出研学，需要事先征得监护人和老师的许可，今天回去后可以跟家长商量一下。其他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其他人，来找我也可以……还有别的问题吗？”
和纱带着公事化的笑容看她。
栖川和纱出身京都，一次性说的话太多、就不免带点方言口音，再加上一连串的敬语和语气词，夏油菜菜子有点被说懵了，睁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呆呆地点了头。
“很好。”
栖川和纱说，她没立刻直起身，反而又往前凑近了一点，这下菜菜子也能从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了。
“菜菜子同学，”栖川和纱说，“我认为，当别人有礼貌地对你说话时，我们也应该表现出自己的修养，你赞同我的观点吗？”
“你胡言乱、……”
菜菜子的身体稍微缩了缩，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
栖川和纱的眼睛是茜色的。那是一种很暗很暗的红色，浓郁到有些发黑。
看着这双眼睛，总能让人轻易联想到闭塞乡下的黄昏。黑压压的林冠线与连绵不断的远山融在一起，无论多么声嘶力竭的哭喊都传不到外面。人沐浴在这种夕阳下，就像被血淋了满身、——
天边飞过的乌鸦发出凄厉的叫声。
菜菜子的心猛地一跳：
“走开！不要过来！”
“抱歉……？吓到你了吗？”
和记忆中截然不同，回应她的不是粗鄙的谩骂，而是和缓的女音。
“……？”
菜菜子慢慢睁开眼，面前仍然是栖川家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神情中写有困惑，但还是道了歉：“不好意思，看来是我太不注意社交距离了，希望你们没被我吓得太厉害……我和珠绪奈送你们回去吧，好不好？”
菜菜子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声音小了一点：“……才不用你假好心、”
她不敢再看栖川和纱的脸，拉着妹妹跑掉了。
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和纱直起身子，由衷感慨道：“刚上初中的小学生、我真是完全搞不懂。”
而且家里还是那样的情况，感觉更复杂了。
“和纱，”身后的珠绪奈点评她：“你最近有点同情心泛滥。”
“会吗？”和纱偏了偏头：“善良可是人类的美德。”
珠绪奈神情淡淡的：“谁知道呢。”
*
菜菜子和美美子回教室拿了书包，自己坐电车回家。
盘星教总部的位置离金樱不算近，夏油大人提出过找人接送，被她们拒绝了。
一方面是不想給夏油大人再添麻烦，还有就是，姐妹两个其实挺喜欢放学后穿行在城市中的感觉。
尤其是菜菜子，她喜欢花哨流行的东西。
越时髦、越赶潮流，就越能鲜明地跟那个老土落后的村子区别开，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过去抛得远远的。
对，没错。现在的她和小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电车上，菜菜子抱紧了怀里的书包，小声对身边的妹妹说：“美美子、那个研学你不要去了……我一个人——”
黑发的妹妹握住她攥得紧紧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去。”
「不要害怕。」
尽管没说出口，菜菜子还是从妹妹眼中读出了这句话。
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将头亲昵地靠在妹妹肩膀上：“……一会儿去便利店吧，我请客。”
两姐妹去便利店吃了冰激凌，又玩了扭蛋机，回到盘星教时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
她们回去时正巧赶上夏油杰在教里，就一并将要参加暑期研学的事说了，隐去那些不愉快的部分，只说是自己感兴趣想参加。
夏油杰问得比较详细，尤其在得知研学地点是某个乡村时，再三确认了姐妹俩的意愿，最终还是同意了。
“需要带什么东西的话，就找真奈美姐姐帮忙，”夏油杰转头看向自己的秘书：“真奈美，可以拜托你吧？”
“交给我吧，夏油大人。”
“真是帮大忙了。”夏油杰笑着道谢，目光却一直看着姐妹俩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很可能跟栖川家的那两个女孩有关……是栖川和纱？
前段时间资产清点时，盘星教账上的流动资金莫名其妙少了三分之二，后续发现是夏油杰自己以签订合同的形式赠予了栖川家。
然而夏油杰本人，却没有一丁点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这种情况，就算傻子也能猜到问题出在哪里。更别提夏油杰之前就觉得栖川家不对劲了——
未免太干净了点。
不管是葬礼现场还是栖川家，全都看不到任何咒灵。
要知道低级咒灵还挺常见的，尤其在东京这种超大型城市，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咒灵产生。在这种前提下，负面情绪尤其容易积累的葬礼还能那么干净，根本就是反常。
事先请咒术师打扫的可能、夏油杰也考虑过。
特权阶级消息总要比常人灵通点，他后来调查得知，栖川家所在的霞会馆、是知道咒灵存在的。
那个社交俱乐部的成员都是昔日王公贵族，连咒术界的御三家也在其中。
霞会馆的会员能定期得到咒术师帮助、祓除身上的咒灵。报酬合适的话，也能发布任务让咒术师去完成。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咒术师毕竟数量稀少，例行祓除要一年才有一次。发布任务的的报酬要求不光极高、每个家族每年的发布次数也有限制的——所以栖川和纱的父亲才会转投盘星教，霞会馆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栖川家不可能每次都让咒术师来打扫、而且栖川和纱身上的咒力，给人感觉非常奇怪。
就像每分钟心跳次数，不管咒术师还是普通人，身上的咒力都在一个相对确定范围内。
夏油杰跟栖川和纱接触次数最多、所以感觉尤为强烈。
她身上的咒力忽高忽低，有时候咒力极强，又有几次一点没有。
好比一个人有时心跳飙升至每分钟200 ，又偶尔心脏完全停跳，哪个医科圣手看了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从发现资产流失后，夏油杰就开始着手调查栖川和纱。除了家庭关系有些复杂外，暂时还没能找到任何异常。
说实话，他都有些后悔将菜菜子姐妹转到栖川和纱就读的学校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是夏油杰在某次任务中救下的孩子。
她们原本跟父母住在某个偏远山村。后来村里有咒灵作祟，枷场一家因为有咒力、能「看到」而被当作罪魁祸首。
动乱中，美美子和菜菜子失去了父母，被村民视为不祥之兆关了起来，直到前来祓除咒灵的夏油杰到来，才得到解放。
事实上，咒灵是普通人咒力外泄产生的。咒术师能够控制自身的咒力，不会产生咒灵。是村民对菜菜子姐妹的恶意催生了咒灵，却反过来指责她们是不详。
夏油杰一直对这两个孩子有补偿心态，他将她们养在身边，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
发现她们一直盯着金樱的制服看，他在问出两姐妹的真实想法后，就为她们办了转学。
现在看来，跟栖川和纱在同一所学校，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距离那个研学的出发日期还有几天，夏油杰想，栖川和纱的个人资料好像是翻不出什么了，要不要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查查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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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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