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禧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人从墓园如行尸走肉般走回家的,推开熟悉的家门,屋内一片寂静,往日里她总觉得夏安吵,如今安静得让她近乎耳鸣。
家里还残存着夏安的气息,她抱着夏安总是用的抱枕,将头深深地埋进去,丝丝缕缕的玫瑰花香钻入她的鼻腔,她才感到片刻安心。
“小安......”她低头呢喃着,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房间里安静到她能听见冰箱的翁鸣声。
从前夏安很怕冷,总是在飘窗上铺上毛茸茸的厚毯子,再将她所有喜欢的玩偶和抱枕都依次摆放上去,冬禧觉得这些东西花里胡哨,但夏安坚持要这么摆,她也就随她了。如今冬禧却觉得这些毛茸茸的小玩意儿是整个家里最有生气的东西了。
她一直在飘窗前呆坐到了傍晚,一整天不吃不喝,倒也不觉得饿。
天空慢慢开始飘雪了,街道上的路灯亮了起来,小小的雪花在橘黄的灯光下纷纷扬扬。楼下三三两两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吵着要看雪,奔跑追逐着,格外热闹。
要是夏安在,她也会喜欢这种场景吧,她最喜欢浪漫了。冬禧眯着眼睛想。
每年初雪,夏安都会闹着下楼要冬禧给她拍照,冬禧总是懒洋洋的不想下楼,想各种理由推脱,但耐不住夏安吵闹,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下楼了。
冬天是很无聊的,但是有夏安在总会有很多乐趣。
冬禧和夏安第一次见,也是在初雪。
傍晚的夕阳欲落未落,天边残存的彩霞将昏暗的画室勉强照亮,夏安已在画室坐了一天,完全忘了时间,她执着于眼前的那幅油画,将色彩调了又调,画笔忘我地飞舞着。
冬禧帮着同学去画室收拾画具,正好看见了作画的夏安,此时的夏安着实狼狈,她的雪白衬衣上沾染了点点油彩,脸上也蹭到了些许,实在算不上美观。
随着冬禧推门而入带来的风,夏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盯着冬禧看了一会,只觉得此人皮肤白皙眉眼温和鼻梁翘挺五官端正,一头棕色的短发干净利落,配以亮橘色的自然光线,从美学的角度看此人确实是她的理想型,她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对准冬禧的侧脸拍了一张。
“咔嚓”的拍照音在空旷的画室里格外响亮,冬禧的目光被成功吸引,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的夏安,夏安尴尬地笑了笑,迅速收回手机。
夏安在小脑袋里想了千百种化解尴尬的方式,最终她故作轻松地朝着冬禧晃了晃手机:“刚刚那个光线下你很好看,就忍不住拍了一张,你要不要看看?”
冬禧比较内向,第一次有人在这种尴尬的场面下和她搭话,冬禧震惊不已,她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走到夏安身旁。夏安眼珠一转,打开了微信递给冬禧,“学姐,这里背光看不清楚,要不加个微信我把照片发给你吧。”
冬禧第一次见到如此清奇的搭讪方式,但还是被夏安牵着鼻子走了,在夏安的温和注视下通过了微信。
冬禧慢吞吞整理好各种画具准备离开时,夏安小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仰起脸:“学姐,不等等我一起走吗?”
“好啊,那我等你。”
夏安压抑着内心的紧张又雀跃,飞快地收拾完了颜料,拎着画板走到冬禧身旁,“我们走吧。”
冬禧好笑地看着她拎着沉重的画具小跑着向前,伸手替她拿过画具,大步往前走,夏安跟在身后很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刚走出大门夏安就很兴奋地伸出手接飘落下来的雪花。
“快看,下雪了耶。”
冬禧看着面前在雪地里兴奋地转圈的女孩,心情突然明亮起来,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拂去女孩头顶上的雪花。
夏安愣住了,脸红了片刻,转过头去,“学姐......”
冬禧忍不住逗逗她:“学妹方才在画室里那么大胆,现在怎么害羞了呢?”
“我才没有害羞,我只是太冷了,脸冻红了!”
冬禧眼见着夏安一路从脸颊红到脖子根,不由抿唇偷笑。夏安哈着气给手取暖,搓了搓双手,“就是太冷了嘛,你不冷吗?”
“不冷。”冬禧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片暖宝宝递给夏安,“你穿的少,要是冷的话就把它贴上吧。”
“学姐对我那么上心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夏安眨巴着大眼睛问。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冬禧失笑。
“好吧。”夏安略显失落,但很快又开心起来,“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欣赏我给你拍的照片哦!”
冬禧看着夏安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嘴角不由扬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
冬禧收回思绪,脸上恢复了麻木的状态,她的夏安已经去世快一年了。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回到很多年前的那场初雪,她会后悔与夏安相识吗?她思考过很多次这个问题,答案是未知的。或许重来一次,她宁愿不要遇到夏安,至少夏安不会因她而死。
她和夏安在一起的头两年的时光是最快乐的,直到第三年,夏安病了。
那天夏安在去找她的路上被汽车追尾,头狠狠撞在了方向盘上,好在救援及时,送至医院后医生说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可能头部会有轻微脑震荡。冬禧松了口气,等待着夏安苏醒。
夏安醒来后一切都变了,她捂着脑袋大声叫唤着说病房里有人要杀她,冬禧抱着她试图让她冷静,但此时的夏安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将冬禧甩倒在地,她疯疯癫癫地大声怒骂着,和平日里温柔恬静的夏安判若两人。
“夏安,我是冬禧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冬禧踉跄地站起身,悲伤地看向夏安。
夏安听到“冬禧”那两个字安静了片刻,随后又惊恐地环顾着四周,大声尖叫着将手边的物件统统摔落在地,砸了个稀碎。
夏安的母亲匆匆赶到医院,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也是吓得不轻,赶紧喊来了医生,医生建议赶紧将夏安转移至精神科。
直到麻醉医生赶来强行给夏安注射了镇定剂,她才勉强安静下来,瑟缩在床角用被子将自己裹住。
夏母抚了抚食指上的祖母绿大戒指,听医生说夏安暂时没什么事了才松了口气,朝着冬禧说:“既然夏安现在没什么事了,那你陪着她吧,阿姨下午还有个约会,小安一向依赖你,你在她身边想来不会出什么事。”说完这番话夏母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冬禧一人默默在原地。
夏安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母亲对这孩子也不是很上心,但冬禧完全没想到夏安出了这种状况她的母亲居然毫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甚至都没有约会重要。
后来夏安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会问冬禧,“你说,在母亲看来,我是不是一个累赘?”冬禧不说话,只是抱紧夏安轻拍着她瘦弱的后背。
“那你呢?你会像母亲一样抛弃我吗?”
那时的冬禧肯定会果断地回答“不会”,但现在,冬禧给不出答案,她只能一件一件地翻看着夏安的遗物,好像这样才能赎清自己的愧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