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中,海律的思绪还是飘着的,经过漫长的等待,他的宿命中人,终于出现了吗?他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开心吗?肯定是有的。激动吗?也是有的。他无数次幻想过他的那个尘缘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活泼的?亦或是婉约的?言情小说里看过的那些浪漫的桥段是不是也会在他们的身上逐一上演?
初来人间时,他想着的是完成一项命运中的任务,但是后来在生活中、在影视剧里、在言情小说里,渐渐发现了爱情炽热的温度,他开始向往,也期待着尘缘的出现。
如今,她终于来了,他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就要和这个女孩携手相伴,共同走过余下几十年的光阴吗?
他站在客厅里,面对着沙发背景墙久久不能平静。墙那边,听起来刘青岑已经回到了卧室,在打电话,电话那头,听上去是陈菲的声音,短头发的那个女孩子,她说:“海老师真的很不错,大学老师,有文化,外型已经是上品了,有气质,还有涵养,你不喜欢啊?”
“废话,这样的谁不喜欢,你不喜欢?”
“我名花有主了啊!对他只能是单纯的那种喜欢了。”
“嘁!”刘青岑不屑。
“就住你隔壁,平时接触接触,谈个恋爱,多方便啊!”
“哎呀,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可不想害人家!”
“你还真打算封心锁爱啊?”
“哎呀,好了,好了,我困了,要睡了。”
电话挂断,刘青岑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不是想睡的样子,有灯打开,有翻书的声音,书很久才翻一页,应该读得很慢,十多分钟过去,他听到了舒缓均匀的呼吸声,看来,这本书很助眠。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螃蟹爬到他旁边看着他,好像在说,“想看就过去看看啊!”
“非礼勿视!”
“还非礼勿听呢,你不也听了这么久!”
螃蟹动动眼珠,大概是翻了个白眼,爬回了次卧,海律跟过去,站在门口,对它说:“那个尘缘,她出现了,就是住在隔壁的女孩。”
床下并没有声响,露在床沿的一只大钳子缩回到暗影里。
螃蟹没有理他,他却心绪激荡!明天开始,他就要进入一段新的关系了,他边刷牙边快乐地想,但是……她说的不想害人家,是什么意思呢?她能害他什么呢?他可是东海里的神龙,掌管着人间的风霜雨露,她又能害他什么呢?无非是一些庸人自扰的小问题,一些作茧自缚一般用小事不断困扰自己的傻事情。这个人世间除了生与死,其他的都是小事,只是生命过程中的一段段切片而已。
现在的他,很想了解她,了解她的性格与喜好,了解她的脾气与禁忌,自看见两人手腕上的红色光环起,刘青岑清秀的面庞就刻进了他的心里,他准备好,要尝一尝爱情的酸甜苦辣了。
他冲着沙发后面的墙笑了笑,晚安,刘青岑,青岑,青岑,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第二天一早他去学校经过刘青岑门口时,她还没有醒来,因为呼吸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缓均匀,也是,她并不需要早起,那就……晚上见吧!
下午的课一结束,他就赶回了小区,车子在车位上停了快两个月没有动,已经脏兮兮的一层土了,还落了很多枯枝烂叶,以后,不用再故意绕远走路与搭乘地铁满城闲逛了,需要去哪里的话,他可以开车载着刘青岑。车子送去清洗,又做了检查和保养,开到路上的时候,又是一台闪着光的新车样子。
回到小区里,已是晚上八点,将车停好,刚下车,便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原来这台僵尸车是你的啊?”是刘青岑的声音。不过……他的车怎么能算僵尸车呢?不过是放得稍微久了一点,比其他的车稍微脏了一点而已。
“停了一个多月没有动,确实有点脏。”他有点不好意思。
“嗯,洗干净还挺好。”
他们一起往楼门里走,海律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穿着,今天穿了白色长款羽绒服和小短靴,头发卷成一个丸子顶在脑后,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没有化妆,脸上白白净净的,这身打扮,跟昨天的装扮又有极大的反差,萌萌的很可爱,说是大学生一点儿也不违和,比坐在他教室里的学生还学生,他忍不住问:“你近视?”
“哦,不是的,这是防蓝光的,今天去了图书馆查点资料。”听她这么回答,他才注意到她腋下的米色帆布袋,四方四正的,应该装着电脑。
刘青岑拿钥匙开门的空档,海律的肚子及时地咕噜噜响了,为了赶回来处理车子的事情,他晚上还没吃饭。
刘青岑说:“听你肚子叫,才想起来我晚上也还没吃饭呢,我回去了啊!”海律站在她身后,她开门后回身客气地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吃一点儿?”
海律一秒也没停顿特别干脆地答应了,“好!”
刘青岑明显楞住了,她只是客气一下而已!没想到海老师居然这么实诚,也不推脱一下就答应了下来。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把海律让进了屋。
上午去买的鱼,卖鱼的老板帮忙片好了鱼肉,冰箱里还有豆芽和一些蔬菜,就……吃个水煮鱼和炒苦瓜吧!
他们各自脱下外套挂好,刘青岑身上穿的是一件橘粉色的卫衣,胸口有个很大的卡通图案,十分可爱。海律的内衬则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搭配黑色的呢料休闲西裤,非常有质感,通过这身着装都能想象的到他在讲课时的温文尔雅,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海律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刘青岑迅速转移了目光,顺口说出:“海老师,什么时候方便我可以去听你上一节课吗?”
海律一愣,这是要视察我的工作吗?“可以,你哪天想去直接找我。”
“好,我先加你好友。”阔别大学校园多年,她确实也想去大学里逛一逛,听听课,找一找青春的感觉,最好能在什么草地啊、湖边啊坐上一会儿,说不定能给她带来一些灵感。
海律机械地掏出手机,加上了她的联系方式。
刘青岑套上围裙,“你坐一下吧,我去做饭。”
“我帮你一起。”边说着,海律已经跟进了厨房,做饭他不在行,洗洗菜还是可以的。
刘青岑看着他,笑了笑,也没有推脱,“好啊!”
鱼做好端上桌,刘青岑抓了一把花椒又切了一些葱花撒在鱼上,另外又烧了一些热油“呲啦”一声淋了上去,鱼的鲜香、花椒的异香、葱花的清香突然地混在一起,蒸腾而上,混杂的香味瞬间钻进了鼻孔,直抵味蕾,海律有些吃惊,这是略通厨艺吗?这已然是大厨水准了!
“再等一下,还有一个菜,五分钟就好!”
海律点点头,默默地拿好碗筷摆放好,又想到她是不是还要喝点什么,又涮了两只杯子放好。
菜端出来,是一盘苦瓜炒蛋,海律轻轻皱了皱眉,他素来不爱吃苦味的东西,小时候还被父母的同事嘲笑——吃不了一点儿苦。不过他吃不了的,只有字面意思上的苦而已,自中学起,父母就经常出差去外地,一待就是几个月,他总是一个人在家里生活,很多困难都是自己一个人克服的,放假了,就坐火车,天南海北地去寻找在全国各地搞研究的父母。
“喝点什么?”刘青岑站在餐边柜旁问他:“啤酒?饮料?矿泉水?”
“花生瓜子八宝粥?”海律近乎条件反射地对出了这句只存在于火车上的下联,早些年他四处投奔父母时,可没少坐绿皮火车。
语毕,两个人都乐出了声,刘青岑拎过来两罐啤酒,“就喝啤酒吧!”
“好。”
“开吃吧,别客气!”
海律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嘴里,鲜香嫩滑迅速占据了味蕾,“好吃!”他给出了最直接的评价。
“你再尝尝这个苦瓜炒蛋。”
海律皱了皱眉。
刘青岑笑着追问:“怎么,不爱吃苦瓜啊?”
“嗯,不爱吃苦的。”
“我放糖了的,你试试看。”
海律夹了一片苦瓜,口感脆爽,有点甜,但还是苦的,他抬头看看刘青岑,尴尬地笑了笑。
“不喜欢也没关系的,这地暖太暖和了,我有点上火,都给我吃也行,降降火。”
海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瞥见餐边柜上放着一摞书,都是些古诗词和一些近现代的诗集,因为他开了一门古代诗词赏析的选修课,也许是职业病犯了,他问:“你很喜欢诗词吗?”他朝那摞书抬了一下眼睛。
刘青岑回头看了看,“哦,还行吧,小说里的人物偶尔也要吟诵几句,装装样子嘛。”
海律正在喝啤酒,得到这个答案他有点意外,有点好笑,好像又有一点点气,“有时候诗词可以很恰当地表达出感情。”
“我记性不大好,背不下来那么多诗,不过,这些诗词对我来说还有一个用处。”
“是什么?”
“给小说里的人物取名字。”
“啊?”这倒是真的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了。
“有些国外的诗也挺浪漫的,适合写进情书,”正说着,她从那摞书里抽出一本,翻开到某一页,“你看看这首。”
海律接过来,仔细看去,是几行英文诗:
I love three things :the sun,the moon and you.
The sun is for the day,the moon is for the night.
And you forever.
下方,还有中文的译文:
我爱三样东西:太阳,月亮和你,
太阳留给白天,月亮留给夜晚,
而你是永远。
“这首英文诗很浪漫,中文译过来读着也简单,浪漫还是那个浪漫,对吧?”
“这首诗有个古汉语版本的译文,你听过吗?”
刘青岑摇摇头。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海律看着她,目光柔软,一字一句背出来,语气平静温和,这放在古代,就是一位谦谦公子吧。她盯着海律,细细品着这个朝朝暮暮,实在是精妙,一下子就让简单的诗句多出了无数可以遐想的内容,她在心里默数了一下,短短二十五个字,好像包含了两个人之间一生的故事。“这个版本,让这首诗丰盈了很多。”
“我们汉语是很博大精深的,特别是古汉语,有着独特的魅力,一件三万字才能说清楚的事情,三千字也能说得明白,到最后其实四个字也可以,成语就像各种压缩包,点进去,就是一个典故,蕴含了一些哲理。”
刘青岑看着海律,眼神里带着崇拜,“哇,你说得好好噢,海老师,你上课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你收学生吗?我都想考你的学生了!”
“我这没名额了!”海律撇过脸,他才不要收她当学生呢,师生恋什么的,他应该会有负罪感。
“那你有关于这方面的书吗?能不能借几本给我看看啊?突然好感兴趣!”
“可以的,什么时候想看去我家拿几本。”
吃完饭,海律帮忙收拾了餐桌,又去厨房洗碗,辛苦刘青岑做了晚饭带他一起蹭吃,他应该帮忙洗碗收拾的,家务嘛,本来就要主动帮忙分担才对。
洗碗的时候,他们又聊了一些关于诗歌的话题,看得出来,她确实是很感兴趣,下次选修课,可以带她去听一听,如果她愿意的话。
晚上回到家里,他还有些意犹未尽,跟刘青岑单独相处,是很轻松也很愉快的,只不过,居家时看上去的可爱与他之前想象中的样子相去甚远,他从书柜里抽出《山海经》,翻到他做过标注的那一页,上面写着——姑射之山,有仙人居也,肌肤若冰霜,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他曾经想像这个姑射仙子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可以御龙而飞,他一直以为可能是一个冷面严肃的女子,否则他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踩在他的背上,驾驭他。但此时,隔壁这个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姑娘,实在想象不出她御龙而飞的样子。不过他相信在未来漫长的几十年光阴里,他们一定可以和和美美走到最后。
他正要漱洗,却听见隔壁又开始煲电话粥了,“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偶遇海老师?”听声音是那个棕色长卷发,看起来很洋气的魏琪。
“住隔壁嘛,遇到不是很正常。”
“有没有趁机多说说话?”
“嗯,他晚上才在我家一起吃的晚饭。”
“哟,这进度有点快啊!”
“哪啊,我只是客气了一下,他就进来了,一点儿也不客气,可能是个直男。”
“啊?会不会是你做的饭太好吃,他难以抗拒?”
“不知道啊,不过他一直帮忙干活来着,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有负担的那种感觉。”
“还帮你洗碗啦?”
“嗯。”
“那还不错,你那么不爱洗碗,之前让你装个洗碗机你也不听。”
“那不是太贵了嘛,我一个人住,能有几个碗,勉强刷刷还是可以的。”
“然后呢?有没有聊点儿什么,我看他还不错,你打听打听。”
“聊了几句诗,你别说,他给我讲诗的时候,真的特别有……唉,怎么形容呢?就……真的挺有魅力的。”
她们还在继续聊着,海律举着牙刷站在卫生间门口都呆住了,怎么?只是客气一下,并不是真的要邀请我一起吃饭吗?可是相爱的人不就是要在一起吃很多很多次饭吗?她不愿意?难道她想违背红绳的意志?
螃蟹从他的脚边爬过,盯着满脸不可置否的海律,“人家又不知道红绳的事!”
他恍然大悟,也对,她并不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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