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玄羽雪雕犹如铺天盖地一般。
一连将芥子袋中的符箓用尽,虞知鸢才勉强挡住了这一波袭击。
她长到二十多岁,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今日经历的这番比她从前加起来的所有都刺激太多,紧张得她心都怦怦乱跳,浑身直冒冷汗。
幸好除了符箓,原身的记忆中尚有不少法术法诀,在她接收原身记忆的同时,这些法术法诀也像刻进了她脑子一般,只是此时用起来也难免生疏。
她这头一口气都还没松,迎面又蓦地冲过来一只玄羽雪雕,虽然有护盾挡着,虞知鸢仍是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不料一下便撞到身后人的身上。
嚯!
这女主的身板怎么硬得跟墙一样。
虞知鸢心中腹诽,手上动作也没停,一个水刃术丢出去,横扫过又一波飞来的玄羽雪雕,却仍有几只躲过攻击,一头撞上了防护盾。
防护盾经不住这样密集的撞击,隐隐开始有溃散的迹象,而身后姜辞依旧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她的背都贴已经到他身上了,他也没挪动半步。
虞知鸢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陆师妹,我快不行了,你倒是动一动啊……快点,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下。”
姜辞垂眸看着此时几乎已经整个窝在在胸前的人,微不可察的一声轻笑弥散。
“你以为能躲到哪里去?”
微凉气息拂过耳廓,虞知鸢才意识到方才是姜辞在说话。
看着眼前前赴后继仿佛怎么杀都杀不完的玄羽雪雕,虞知鸢简直欲哭无泪。
“没地方躲吗?”
她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自她身后骤然飞出。
虞知鸢下意识就抬起手想要一掌拍飞。
“不想被玄羽雪雕追杀的话,可要接住了。”
耳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随着温热的气息一同落入耳中。
虞知鸢忍不住浑身一颤,手中握着的剑都险些掉下来。
姜辞的这一打岔,导致她那势如千军的一掌也打歪了。
掌风掠过,天青色的布裹被吹开一角,露出里面有着云白花纹的蛋壳,大约有人的脑袋瓜大小。
这是……玄羽雪雕的蛋!
几乎在一瞬间,虞知鸢就明白了这些玄羽雪雕为什么会攻击他们。
想是这村中有人或是捡或是偷了这枚蛋,才会遭到玄羽雪雕的报复,引来这场灭村之祸。
之前这蛋尚且完好无缺,玄羽雪雕就如此暴躁,要是蛋被她打破了,恐怕她今天就要被这些雪雕在身上啄个百八十个窟窿了。
虞知鸢浑身一凛,立刻往前一扑,抢在布裹落地前的最后一瞬捧住了。
好险!
她憋着一口气,颤颤巍巍爬起来,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蛋和平友好地还给这些玄羽雪雕,才一起身,一道硕大无比的白影已经打破护盾,整个向她倾盖了下来。
是领头雕!
惊骇之下,虞知鸢本能地抬手掐诀,调动体内灵力去抵挡。
身边的空气突然像是液体一般扭动出一个透明的漩涡,同那火焰撞击在一起,轰然一声巨响。
“领头雕出现了,大家一起上!”
耳边高亢而又尖锐的蜂鸣声中似乎夹杂了数道呼喊声,无数声音从耳膜上飞快地划过。
四面八方挟裹着灵气的气流汇聚而来,伴随着沉闷而巨大的痛苦嘶吼,空气里不时发出雷鸣般的爆炸声,猩红色的泥土在暴风里旋转飞舞。
眼前的一切场景,都晃动成拉长的模糊光线,虞知鸢什么都看不清楚,眼里充斥的只有一片浑浊的光,胸膛内气血灵力不断翻涌,就像神魂被撕裂后又生生糅合在一起的杂乱痛觉。
意识混沌中,肩膀上传来一个力道,将她猛地往后一拖。
偷袭来得太过突然,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没有半分犹豫地抬腿横扫。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已经死死踩住了偷袭她的那东西。
疼痛也在这一瞬间蓦然褪去,脑中的无数声音平静下来,隐隐约约汇成一句不断重复的机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女主!警告……主不……伤害女主!警告!宿主不允许伤害女主!】
谁伤害女主?
虞知鸢立刻反驳:“我哪里伤害女主了,你别胡说八——”
等等,她刚才好像、大概、也许……是踢了个人?
虞知鸢思绪一顿,僵硬着脖子缓缓低下了头。
飞扬的尘土逐渐散去后,她的视野很快变得清晰。
被她踩在脚下的那人身形纤长,脸朝天背朝地,一头凌乱乌黑的长发铺散开来,有几缕沾上了血色,正紧紧贴在那纤薄却遒劲有力的腰肢上,同时也是……
她的脚下。
虞知鸢吞了口口水,视线禁不住地落到那张被血色和尘土覆盖了大半的脸上。
她看不清这张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到她唇角缓缓牵起,像是笑了下。
“师姐,踩得还舒服吗?”
舒服你个头啦!
虞知鸢心中无能狂呼,一边火速收回脚,连蹦带跳往后跃了一大步。
姜辞唇边依然噙着点似有若无的笑,盯着她慢腾腾坐起身。
虞知鸢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朝姜辞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比和善的笑容。
“陆师妹,你怎么突然躺到地上去了呢,地上多凉啊。”
姜辞那线条利落的眼尾微微一挑,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这么说来,倒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虞知鸢:???
她深吸口气,“呵呵”干笑一声:“师妹误会了,师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姜辞看着她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视线,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师姐向来都喜欢对我用这样的把戏。”
虞知鸢一阵心虚。
虽然从前折辱女主的那些事不是她干的,但谁叫她现在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那个心思恶毒,以折辱别人为乐的“虞知鸢”呢?
她现在向女主认错还来得及吗?
虞知鸢简直欲哭无泪。
她蓦地弯了膝盖蹲在姜辞身侧,用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一只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师妹,我要是说我不是故意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小心翼翼问道:“你……信吗?”
贴在他手腕内侧的掌心柔软温热。
姜辞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试图抽出自己被虞知鸢抓住的手,却被她更用力地握住了。
她垂着眸,有月光落在她如鸦羽一般的眼睫上,那双澄澈透亮眸看着他,明明灭灭。
恰有一阵风来,扬起她发间沾了血的碧色发带,拂过他的鼻尖。
淡淡的血腥味中似乎带了些别的味道。
倒也不难闻。
姜辞与她对视。
少倾,几不可察的一声轻笑溢出嘴角。
“既然师姐都这么说了,我肯定相信师姐。”
不愧是女主,果然大气!
“我就知道师妹最是明白道理!”虞知鸢心中欢呼一声,一鼓作气,趁机作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以前都是我的错,不该那样子对师妹,我以后一定会改的。师妹一定可以原谅我的吧?”
她说着话,眉宇间的狡黠之色也愈发灵动。
和从前那个对着他总是一脸嫌恶的人,判若两人。
可又偏偏就是同一个人。
他可不记得从前他那能够将人魂魄都打碎的一掌,还有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功效。
是在演戏吗?还是想换个花样对付他?
姜辞眸光闪了下,在她抓着他的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上停顿少倾,羽睫底下满是讥诮:“那是自然,我不会怪师姐的。”
之前那种日子他也确实腻了,左右闲来也无事,不如就陪她玩玩。
虞知鸢不知道姜辞在想什么,听了这话,忍不住地嘴角上扬,连语气都不自觉地轻快几分。
“哎,师妹可别坐在地上了,师姐扶你起来啊。”
姜辞不置可否,顺着她拉他的力道站起身后,方才要抽出手,那抓着他的那抹温热却先一步离开了。
虞知鸢还是记得眼下的处境的,她没注意到姜辞一瞬间的停顿,只顾用双手稳稳捧住怀中那枚玄羽雪雕的蛋,转头打量起四周的状况。
这一番混战过后,满地都是玄羽雪雕的残肢断翅,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半空中仍有零零散散的玄羽雪雕在盘旋,但因失去了领头雕,它们似乎很是茫然,不多久便四散而开。
这让如今仅剩的十来号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稍稍缓过来劲后,众人纷纷朝着领头雕尸身所在的方向。
姜辞见面前的女子就这么呆愣楞地站在原地看着,略微扬眉,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不想没事找事的话,我劝你最好赶紧把那蛋收起来。”
清凌凌的声音从额头落下来,好像一涌冷泉坠落石壁,打得虞知鸢的耳朵一个激灵。
她掀起眼皮,这才慢半拍地发现姜辞的身量实在是高,站在她身前,她整个人都像被拢在了她的阴影里。
现在的女主都是这样让人仰望的身高吗?
虞知鸢腹诽一句,仰起脸,打量姜辞。
姜辞看起来比寻常女子更加瘦削,下颌线条清冷瘦削,五官被血色尘土覆盖,让人瞧不大清楚,但那双此刻正倒映出她脸庞的双眸中,幽沉的眸色比这漫天飞雪还要寒凉。
其实她脑中是有原主关于姜辞的记忆的,只是那记忆在真人面前终究显得模糊而遥远,远不如此刻她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带给她的压迫感强。
柔软温和的视线同那双像是寒潭幽泉浸着冷色般的凤眸相交。
虞知鸢莫名呼吸一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不收起来吗?”姜辞垂着眼帘看她,鸦羽长睫在眼下投落暗影,似笑非笑地:“要被人看见了哟。”
虞知鸢“啊”了声,茫然道:“不能给人看到吗?”
她也知道这颗蛋是引发玄羽雪雕围攻的罪魁祸首,可这蛋又不是她偷的,也不是她找到后又隐瞒众人的,为什么不能给人看到?
姜辞勾了勾唇角,笑起来:“能啊。”
他懒洋洋地往后仰了仰,嗓音淡淡的:“毕竟这蛋是我找到后藏起来的,与师姐无关。师姐若是想拿这事与人邀功,我自是不会阻拦。”
虞知鸢:“!?!”
她想也不想立刻三连否认:“我没有,不是我,我不想!”
话落,又讨好地把蛋往姜辞的方向递了递,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鬼鬼祟祟道:“原来这蛋是师妹找到的,那师姐还是物归——”
“原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旁边忽然响起窸窣的轻微脚步声。
“虞师姐,你没事吧?”
虞知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姜辞: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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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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