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黄了。
金色的落叶随着风飘舞,最终停留在土地上,妆点了校园长长的一条路。
不仅是编导专业的学生,其他专业的男男女女这几天也纷纷在银杏树下拍照,抓紧留下秋冬校园最美的样子。
叶心愉和陆垚是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却是相当耀眼的一部分。不同于叶心愉那种不落凡俗的甜美,陆垚的美是冷俏的。不化妆时,她在人群中或许并不算显眼,但稍一打扮,骨相的优势就显露了出来。
“侧颜绝杀!”叶心愉连连赞叹,连拍了好几张陆垚的近照。
照片上的陆垚将到肩的短发撩到耳后,露出侧脸流畅的线条。高挺秀丽的鼻尖、柔和突出的眉骨、微微丰润的嘴唇,一切都看起来恰到好处。
“是你把我拍好看了。”
陆垚看着上镜确实很好看的自己,抿嘴笑了起来。
“我决定了,以后练习拍人像就拿你当模特了。”
“我也来给你拍几张。”
摄像机就位后,叶心愉捧起地上的银杏叶洒向天空,镜头里,金色的树叶在她身边纷纷飘落。
有一瞬间,陆垚想起了视频作业里碎纸飞扬的那个场景,但这回,叶心愉看起来是快乐的。
《叛》之后,叶心愉选择断绝了与她父亲的微信和电话联系。没有了半夜扰人的微信消息,叶心愉的辗转难眠变少了,脸上的气色开始红润。
由于不想一直用母亲转来的钱,叶心愉开始在外面做家教,每周末跑好几家,赚的钱甚至可以余下些给母亲做些零用。
陆垚还记得叶心愉母亲的样子,那种温柔贤良的感觉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作为幼儿园有编制的老师,叶心愉的母亲有足够的资本可以离婚自己另过,但她却不愿意。
“妈妈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但至少还可以做到情义二字。”
叶心愉对母亲的话不认同,却无可奈何。只要愿意重新开始,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但是对于不愿重新开始的人,即便是女儿,又能做什么呢?
父母结婚的时候,也许是怀着真切的爱意,叶心愉的名字“心愉”就是见证。但生活往往不容选择,人的变化连自己都不能预料。
2008年,叶心愉的父亲叶志强在汽车配件工厂因工伤导致右手残废。虽然赔到了一大笔钱,但叶志强的眼底终究是黯淡了。
作为一线的技术工人,叶志强奋斗了十年,眼见着有可能升为中层管理,却在转眼间变成了“废人”。没有健全的双手,叶志强什么都做不了,被安排做了巡视质检,却还是渐渐地被边缘化了。
在厂里,叶志强的性格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耿直,得罪过不少人。落下残疾后更是墙倒众人推,与同事发生了多次冲突,工厂不得已又将他安排在了保安岗位。
在那之后,叶志强开始酗酒、打孩子,干涉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仿佛只是为了找回一点在工作中荡然无存的权威感和存在感。叶心愉的母亲梁芮一边要理解丈夫,一边要保护孩子,尽管一直在努力地调和着,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给叶心愉留下了一次又一次伤害。
逃。这是叶心愉高考时的唯一目的。逃得越远越好,飞得越高越好,亲情于她,亦不过是荆棘做成的牢笼。
为了彰显一家之主的权威,叶志强偏要女儿去当地的大学读护理,以后去朋友的医院当护士。当得知叶心愉瞒着他考去了上海,读的是什么编导,他大发雷霆,不仅拒绝提供生活费,还逼迫女儿退学重考。夜晚值班时发各种贬损和谩骂之语,斥责女儿不懂事、不顾家、不孝顺。
“我再孝顺下去,还真对不起他的那些话。”
叶心愉是这么对劝她的母亲说的。
对于她父亲的不幸,叶心愉曾设身处地地为他难过。
但“自己的不幸不是给他人带来不幸的理由”,将家里的事告诉陆垚的那天晚上,叶心愉对陆垚说,“我要把不幸当作上天教会我如何创作的礼物。”
这是叶心愉的坚强之处,也是陆垚深深被吸引的地方。
“你看这叶子多好看哪,可惜没在树上待多久就掉下来了,再过段时间就该枯叶卷边了。”
叶心愉的声音将陆垚拉回现实。
“要不要捡些回去存起来?做些银杏叶书签什么的。”陆垚说。
“算了,”叶心愉摇了摇头,“掉了就是掉了,明年还会长出新的叶子,有新的好看的时候。”
“那我们明年也来银杏树下拍。”
“每年都拍。”
“好。”
叶心愉捡起一片银杏叶,举到眼前,对着镜头的眼里满是笑意,笑得像一轮弯弯的弦月。
咔嚓。
2020年11月20日。照片留下了时间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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