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结束的一周之后,叶心愉出发去了北京。
之前满得摆不下东西的宿舍书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等陆垚的几个箱子再搬到新租的房子里,502宿舍就基本没有了她们住过的痕迹。
也许很多年后,有个学妹会从桌子与墙壁的夹缝间扫出沾满灰尘的水笔笔帽,尝试着擦掉墙壁上已变成暗红色的蚊子血,用小刀刮去家具上双面胶发黄的印痕。这样,过往的学生们在这儿生活的痕迹就彻底被抹去了。
与此同时,她们这些学生的痕迹慢慢地转移进了各地的职工宿舍、租赁寓所、个人住宅,或长或短地保留一段时间,复又在他人痕迹的覆盖下泯灭无存。
毕业典礼上,叶心愉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时说:
“也许我们终究会发现自己是平凡的,但我仍然感到幸福,为对抗不公中的那份酣畅淋漓,为勾勒理想时的那份炽热情怀,为遇见美好后的那份倾心悦然。”
陆垚深以为然。
她从不认为自己不凡,犹如蚍蜉撼着大树,却在流汗中感到了真实的快乐。
即使最终只能撼动一块树皮,在短暂的人生中也足够值得庆贺。
叶心愉到北京后,她们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梦,打着鸡血似的燃烧着自己。燃烧地似乎快尽了,就相互靠近些,火势便又旺了起来。
到了11月,上海的天气一下子开始转凉。冷风刮着刮着,刮走了一半绿意,变成了黄的、红的、紫的,让秋冬在萧瑟之前尽显斑斓之美。
上班路上,陆垚拍下一张秋叶的照片,不忘给叶心愉发送过去。
“习惯了镜头里有你。”
陆垚在微信里打了这几个字,想了想,又一连串地删掉。
几个月以来,她们不断交换着两地的碧空和日落,夏去和秋来,新的宿舍,一日三餐。从构图、光线等各个角度来讲,拍得都很完美,只是,照片里没有了彼此。
照片发出去后,陆垚聊天页面的上方显示了好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停顿了好几次,发来一张光秃秃的树枝照片。
“你看我那儿,啥都没有,地上只有乌鸦的粪便。”叶心愉发来信息。
“发来我看看。”
“什么恶趣味啊,我可不拍。”
“我要看看新锐导演怎么把乌鸦粪拍出艺术感啊。”
“敢情新锐竟锐在了这个地方,我看不是锐,是yurrrrr吧?”
“增强对地上排泄物分布的观察,也是帮你避免以后踩到它。”
“我可谢谢您嘞。”
这样在碎片时间里和叶心愉聊上一小段时间,陆垚感觉一天的工作又有了精神。
为了不错过叶心愉的朋友圈,陆垚隔一段时间会特地点开刷一下。这一刷不要紧,陆垚竟发现叶心愉的个性签名更新了。
四年来,“保持可爱,不谈恋爱”的签名,叶心愉一直没换过,这次却变成了“直面自我”。
陆垚反反复复地读着这句话,好像这不是四个字,而是四万个字。
叶心愉什么时候没有直面自我了呢?难道叶心愉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中午吃饭时,陆垚重新翻看着和叶心愉的聊天记录,始终看不出端倪,还是决定问个究竟。
“最近发生啥事情了吗?”
陆垚又配了一个“暗中观察”的柴犬表情包。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微信签名变了。”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
“对滴。前面我导师正好讲到,进行创作之前要有充分的自我认知,认识自己真正的表达**在哪里。”叶心愉回复。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仙女终于动了凡心,愿意谈恋爱了。”
“就是突然很想以后写个故事。”
“什么故事?”
对面输入了好一会儿,然后发了句:“讲你经常去图书馆打瞌睡。”
陆垚发了个生气顿脚的表情包。“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故事嘞。”
“那讲你愿意听我的故事,愿意为我生气,愿意为我哭。”
叶心愉继续发道:“结果还是狠心留在了上海。”后面跟着个“你好狠的心”的委屈猫猫表情包。
“明明是你狠心去了北京。”陆垚发了个撇撇嘴的表情,“现在肯定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那你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叶心愉这样回复道。
陆垚打了三个句号。
“不过,今天你要是哭的话,可以不用打电话。”叶心愉继续发道。
陆垚回了个一脸问号的表情包。
“因为。”
什么呀?
“我。”
什么什么呀?陆垚焦急地盯着聊天页面。
“来上海了!”
对面一定感觉到了陆垚的意外和惊喜,有恃无恐地等待着。陆垚反应了好久,打出三个感叹号。
“今天吗?!你现在到了吗?怎么想到今天过来呀?”陆垚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发了出去。
“你看今天是几号。”
“11月20号,怎么了?”
“想拍第五年的银杏叶。”叶心愉说道。
从写字楼高楼的玻璃窗望出去,错落的房屋组成的灰暗色调里,隐隐可以见到一抹秋天的金黄。一年又一年的更替中,看似岁岁相同,却常换常新,枯败中暗藏生机。
有了这第五年,便会有往后的二十年、五十年。陆垚泪光闪烁,无比笃信地想着。
(完)
小说已完结,新人作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提提意见![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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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又一年银杏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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