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所有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许知舟不光手和脚不会动了,他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哪怕他没有扭头去看,也能确定,顾西楼的头是往着他这边侧的。
也就是说,现在贴着他额角,那不停冒着“热气”的,是对方的……唇。
所以之前的两个晚上,他都是这么被搂着睡的?
才会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
额角仿佛染上了对方吐息里的热,无止境在脸颊上蔓延。
然后是耳朵,脖颈,许知舟觉得自己一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放在一旁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有人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信息。
许知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你先放开我一下,我看个信息,有可能是林乐回我的。”
这一回,顾西楼“通情达理”地松开了手。
许知舟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解锁。
果然是林乐。
【林小乐】:对不起啊舟舟,今天我不回来了。
【林小乐】:我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冷静一下。
【林小乐】: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在很安全的地方。
许知舟反手把手机屏幕展示给顾西楼看:“他确实不回来,给我发信息了。”
确定对方看过之后,许知舟收回手机,絮絮叨叨给林乐发了一堆文字,叮嘱他自己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还告诉他这边永远是他温暖的港湾。
【舟】:如果需要有人陪你聊天,我也永远在这里。
做完这些,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许知舟坐在那,就在手机屏幕自然暗去的瞬间,整个人往外移去:“他不回来,那我回自己房间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长而缓慢的呼吸声。
许知舟下了床,穿上鞋子,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身后传来顾西楼沉入灰暗的声音:“如果他过两天回来了,你还过来么?”
许知舟抿了抿唇:“不了吧,而且到时候他房子应该也找的差不多了。”
再不济,还有酒店可以住,总之——
真没必要再跑来和顾西楼挤一张床了,一个直男和一个gay,怎么想,怎么奇怪。
当然,还有更奇怪的。
许知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睡相不好,顾西楼第一晚就可以明确提出来。
为什么非要忍着,这样子把他半按着,不光他不舒服,顾西楼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直男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行吧不管是什么,肯定是他无法理解的。
许知舟在自己无比熟悉的床上连着翻了好几个身,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不过有关林乐要回来的事情,事实证明是这两人想多了。
因为那之后,他不光没再回来住过,还跟人领证结婚了。
——在很久之后,许知舟才知道那是他的榜一-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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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成望身体无恙之后,恢复了每周的拳击课。
【顾西楼】:来不来?
许知舟下午本来有工作计划,加之“攻略”汪成望这件事本就需要从长计议,正想要婉言拒绝。
【顾西楼】:健身会所的人今天问了我好几次,说好久没看到你了,问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顾西楼】:所以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么?
【舟】:……
行吧,反正之前的工作计划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目前他所有负责的工作里,当属汪成望回忆录这件事最重要,而且还关乎他年纪的工作转正。
至于其他,先往后推一推吧。
大概是为了了解更多部门情况,蒋北柯自从空降之后,除了开会之外,基本都留在办公室里。
和人请过假之后,许知舟带着公文包出发前往未来健身会所。
走到门口,看到杨明朗从电梯里下来。
许知舟视线偏移了一些,想当自己没看到,继续往前。
可惜对方不肯放过他。
“知舟。”快要错身而过的时候,杨明朗叫住他,“有事出去?”
许知舟低低“嗯”了一声。
正好花姐从里面走出来,听到两人对话:“小许又要去见汪老啦,我都没想到这件事上他能这么执着。”
许知舟朝她笑了一下:“没办法,我要转正呀!”
看出杨明朗有话和许知舟说,花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加油,你这么努力,一定可以的。”
许知舟目送汪姐上了电梯,方才收回视线。
杨明朗一直都在看着他:“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没必要这么拼,不管如何我都会让你转正的。”
“就算我没能成为这里的主编,这点话语权还是有的。”
许知舟缓缓吐-出一口气:“庄主编在离开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了,汪老师回忆录能否出版,并不会影响我的转正。这件事蒋主编那边也是知道的。”
杨明朗狠狠皱了一下眉:“老家伙走都走了,还要给我挖个坑。”
许知舟面露不解:“我转正的事情,对你来说是坑么?”
杨明朗赶紧收起脸上的阴霾,露-出他惯常的微笑来:“当然不是,你知道的,我和他不和很久了,彼此之间误会很深。”
许知舟认真道:“我觉得有误解的是你,不是庄主编。”
他还想说自己很认同庄主编的一些理念,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此刻并非说这些的时机。
再者,他说了只会让杨明朗对庄主编更加厌恶,庄主编人都离开编辑部了,不该让他再留在旋涡中心了。
杨明朗本也不想和许知舟争辩:“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学长来其实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许知舟眼睫动了一下:“说对不起?”
“抱歉。”杨明朗拉住他的手臂,“这两天我被弄得情绪很差,昨天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自己,说了一些不应该的话,你就当——”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也随之变小,“没听过,可以么?”
“我们还是关系很好的学长和学弟。”
许知舟转过身来:“可是我听到了啊。”
杨明朗眼瞳缩了一下。
许知舟微微仰起下巴,眉头皱起:“我无法把把明确听过的话当成没听过,也没办法再当你是之前那个关心学弟的学长。”
“所以以后,麻烦您只当我是一个普通的部门下属吧,副主编。”
说完这一句,许知舟很干脆地甩开杨明朗的手,转身去乘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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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成望见到许知舟,先是朝他笑了一下,但很快,那舒展开的眉宇又拧在了一起:“我上次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吧。”
许知舟今天甚至都没有换衣服,装都懒得装了,他笑眼弯弯地在汪成望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我都记得,您说过我没问题,是您不想再和庄主编有任何合作。”
“庄主编”三个字成功让汪成望眉间的折痕更深了。
许知舟摸了摸下巴:“可是庄主编现在已经不在我们编辑部了诶。”
“准确说,他已经不在我们出版社了,上周,他已经办理离职,彻底退休啦。”
汪成望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走向,听完许知舟说的,愣在那许久。
许知舟也不敢说话,陪他一起安静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耳边传来汪成望略显沧桑的声音:“想听故事么?”
许知舟心头一跳:“想的。”
汪成望长吐了一口气。
“我这个故事的主角,叫小王。小王从小就爱写作,又自诩有才,中学的时候就频频向当时的一些报纸杂志投稿。结果么……自然都是被拒了。次数多了,他就有些气馁,尤其当时高考折戟吗,经济情况一般的父母求他出去上班,放弃上大学,也放弃那无望的写作梦想。”
“小王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自己确实不应该再拖父母后腿了。家里不止他一个孩子,还有弟弟妹妹要养。决定放弃的那一晚,他一个人在当地的一座大桥上站了很久,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冲上来拉住了他,叫他不要轻易放弃,说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去看去欣赏。”
汪成望很轻笑了一声:“这就是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小土。”
许知舟:“……”您这讲故事也非要黑一下主编,也是绝了。
“很老套的开头,但后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很美好的。小土比他大一届,已经是个大学生了。知道他的写作梦想之后非常支持他,可那时候小王已经下定决心进厂工作了,于是小土经常借着放假跑来陪他,鼓励他继续写作。小王的第一本书就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写出来的,又刚好,小土的姐姐是编辑,小土将他的书拿去给姐姐看。他的书在当时风格是很大胆且独特的,姐姐一开始不愿意出版,是小土反复游说,又带着书去见当时编辑部的主编,在经历过很长的一段犹豫和挣-扎之后,出版社终于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出版这本书。在那个时代,信息传播的很慢,这书却能在什么宣传都没有的环境里,成为当年的销售亚军,还成功一年里面连着再版了两次。”
“那之后,所有一切都顺利起来,小王辞去了工作,专注写作。小土则成为他生活和精神的伴侣,还有与出版社沟通的桥梁,他们在一起连着创作了好几本,还拿了一个很出名的文学奖。所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去,直到某一天,小汪发现,小土之所以对他如此殷情,只是想要靠他赚钱。”
“他们两人大吵了一架,自那之后,小王单方面彻底断绝了和小土的联系,也不再接受对方所在的出版社出版自己任何一本书。虽然心里带着很多怨愤,小王还是忍不住不去关注小土,他看着小土成为一个厉害的编辑,捧红一个又一个年轻的作者,在照片和各种视频里谈笑风生,享受着无比成功的人生。”
“你看,小土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了一个小王,他就会去找另一个小王,他说的话根本不值得相信。你知道么,他甚至还跟我说过——”
“故事”讲到最后,汪成望有些激动,不再用“小王小土”替代,而是直接说了“你我”。
“‘等你老了,出回忆录的时候,我一定还是你的编辑。’结果呢,他连这最后的承诺都没有尽力去完成,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不重要的人物罢了。”
说到最后,汪成望终于意识到自己话里的“破绽”,老脸一僵,“抱歉,我还是太急了,让你看笑话了。”
许知舟赶紧摇头:“没有。我很喜欢你们的故事,但是有一件事,我想要和您好好说一下。”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庄主编不是那样的人,相比较作品可以带来的商业价值,他更在意其的文学性。还因为这一点,和编辑部的副主编产生了多次矛盾,这次辞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汪成望眼露惊讶。
许知舟无比认真:“他会选我,也是因为我对于作品出版的观点和他一致,事实上,我觉得他在这件事上这么坚持,一直鼓励我,是因为他想要努力完成曾经和你说过的,那最后一个承诺。”
“为您出版回忆录。”
汪成望之前对庄主编偏见颇深,一直都觉得对方只是想用他来赚钱,从未用这个角度去想这件事。
此刻许知舟这么一说,他用力抿着唇,一张脸时红时白,很是难堪。
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许知舟抬头看过去,顾西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顾西楼:“老汪,我上次就想问你了,你对那个庄主编,其实一直都有感情的吧?”
汪成望眼神闪烁,没有回答。
顾西楼浓眉微笼:“既然有感情,又念念不忘,为什么不去找他把话说开呢?”
他平日话不多,也从不和人谈及这些,突然说这么两句,给人一种没由来的压迫感。
汪成望因为讲话太多,有些发白发干的唇颤了颤,本不想说最后又忍不住开口反驳:“你这种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青年,当然可以毫无负担地说出这些话来——”
“对,我确实年轻,也不清楚两位过往的复杂。我唯一明白的,如果我对一个人念念不忘,我会找机会去到他的身边。”
顾西楼说话的时候,许知舟一直都在看他。
冷不防地,男人的目光转了过来。
许知舟的心脏连着跳快了好几拍,但他没有移开双眼,而是就这么看着顾西楼的眼睛,听他说下去。
“我会找机会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确实曾经有遗憾,有失望,有错过,但只要我存在于这个天地间,我们之间的缘分就不会止步于此。”
许知舟突然想起之前那个雨夜,顾西楼背着他,说自己有念念不忘的人。
此刻,对方双眸深邃,目光热切,这么被看着,莫名让他有一种错觉。
那个让顾西楼念念不忘的人,是他自己。
论直觉的重要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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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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