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许星河这一等啊,就又是等过三个月。
从初春开始天气就逐渐由冷转热,尤其到了夏至,天上好像破了个大窟窿。
南方阴湿,蒙蒙的细雨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印证杜甫的那句“润物细无声。”
真的要润死了,有的人实在是忍不住当众唾骂,“为什么六月还要回南天!”
错季节了吧?
近些年来的天气真是越来越极端,但沈程泠快要把自己麻痹在实验室,自从回来以后,头几天沈程泠是还能装作和从前一般快乐的。
可是后来,少了一个人后,沈程泠的好心情就以肉眼可见的低落。
沈程泠莫名其妙不说话了,原本多么乐观开朗的一个孩子?
于是这种症状的初时,家人,朋友,甚至是学校里的师哥师姐们都来关心。
但沈程泠这明显就是心病,别人不来关心他还好,但别人以来关心他,沈程泠他还要在疲惫中多扯出一分笑容给别人。
后来大家就在背后说,“小师弟的这就是阳光抑郁症!”
什么刺激沈程泠了?不知道啊。
反正沈程泠表面上跟没事人一样,最多就是比平时累了一点,沉了一点,但是天天抱着那堆数据走啊走,真是除了性子不再活泼以外,其他哪哪都是……一副要人死的模样!
沈程泠的数据做的太好了,以至于研究院里的导师开始嫌弃他的师哥师姐们!
最后,最最最最最亲爱的师姐陈熙拉着他走到了实验室外的走廊里,双手合十高举上头:“求求求求求求了,师弟啊,小泠宝,给我们这些骨灰级的老家伙一点活路吧!”
然后,陈熙就推着沈程泠的肩膀向外道:“走走走,今天特批假期一日游,不要卷了,你不卷,我不卷这个世界多和谐。”
沈程泠这下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外,沈程泠他是自己不知道他自己被自己想法麻痹了多久。
只是再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原本今天播报是晴的天居然向下淅淅沥沥落了小雨。
沈程泠伸手接住了雨滴,突然,沈程泠想起了自己回来的那日。
于是沈程泠默默合紧了掌心,也是这样的雨啊,曾经他多么想回来,是现在,沈程泠又发现自己是多么想要确认许星河他们的安慰。
“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要回来,而就此葬送了他们的人生吧?”
今天背包里应该是没带伞的,但沈程泠忘了,看了外头的小雨下了很久,沈程泠回头找伞,结果手摸到了伞,沈程泠才想起不对。
我应该带着伞吗?
沈程泠晃了晃脑袋这才将伞撑起来,就带伞的这件事,沈程泠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真的过的浑浑噩噩了许多。
好像很多次忘了这些东西,比如带伞,比如文件,就比如外衣。
可是,沈程泠也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自己的脑子更有用很多,因为他明明不记得的东西却又总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手边。
其实这也很正常,沈程泠从小到大都那么幸运,就像身边有个守护神,反正再容易忘的,最后也是会记住。
在雨幕中走着,白鞋很快就踢起水珠,然后白鞋变成了黑鞋,脏鞋,沈程泠的目光向下,也觉得下一次估计是得在实验室里备一双雨靴。
不过,沈程泠这辈子运气最差的一次估计也就是在穿越前惹上那大学城外的一伙混混。
话说,沈程泠想起他这一整个学期因为麻木也没怎么出校园,可是今天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学生街?
等发现这件事情的那刻,沈程泠想要回头都已经来不及了,沈程泠的大学离家挺近的,于是乎,学生街的小巷子,好像也离沈程泠先前惹上的那群混混挺近的。
抄近道,回去吧。
沈程泠握着伞柄的手收了一收,初夏的鬼天气就是那样,明明现在还是雨天的,但是沈程泠走的那一路头上逐渐变成太阳雨。
再然后,雨居然干脆不下了!
没办法,旁边的人都收伞,沈程泠也就任命的抖了抖自己的雨伞,然后将伞柄对着自己的腹部一戳。
额,该死的半自动!
沈程泠走到红绿灯的斑马线,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街角的小巷子总是对着十几岁的男生疯狂摇花手。
虽然沈程泠现在的灵魂早就不止十几岁,可是只要穿过小巷子他五分钟就能看到校门了!
谁能拒绝一条孤寂阴暗,晚上会闪着昏黄灯光,实际上就像一条笔直木棍的小巷?
沈程泠双手插兜,视线就不经意往四周扫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嘴唇,“五分钟,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背吧?”
又不是每条小巷子里面都藏着一个可恶的天道,但事实证明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过度自信,就比如沈程泠这人。
当他抬步跨入小巷的时候,从沈程泠回来就一直在水镜里观察他的可恶天道嗤笑了一声。
当然,还有一个一直默默跟着沈程泠的许星河,已经,沈程泠走着走着,明明都已经走到小巷的尽头,眼前却突然冒出一群黄毛混混。
心头悬着的那根线终于还是断了,当忽然杂乱的脚步声出现,沈程泠后退了一步,当沈程泠在墙角瞧见那些曾经尾随他的小混混,沈程泠面上的神色逐渐变白。
可是瞧见沈程泠来了,那个花臂纹身的黄毛却突然拍拍墙上那个穿着皮衣的大哥。
这群人一看就不好惹,沈程泠眼睫扑闪了数下,可他现在根本就不是什么渡劫期修士大能,沈程泠现在只是一个废物脆皮大学生,还是经常熬夜,残血一碰就掉蓝的那种实验室资深大白。
于是沈程泠最终偷偷摸向了身后的背包,试图找出一瓶或许可能有用的辣椒水,可谁知辣椒水没有找出来,原先站在他身前的一群混混却突然一字排开。
由那个身穿皮衣的黑.老大开始,一声令下,众人整齐鞠躬,朝着沈程泠十分有规矩的大喊一声:“同学,我们错了,请你原谅我们吧!”
沈程泠被他们这高高的一声吓到一整个僵在原地不会动,巷子外头已经有几个路过的人们好奇往里看。
天呐,那是什么黑.帮大佬吗?
“现在学生小小年纪不学好哦!”
还有嬢嬢说一句,沈程泠急忙摆手,18岁的沈程泠遇到这种事应该慌乱的想要解释,“不,我不是!”
但是嬢嬢才不会听沈程泠那苍白又无力的解释,黑.帮老大们还表示沈程泠不说原谅他们就一直那样90度弯着。
沈程泠的拳头硬了,想打人,最终那是好容易劝走了那些混混。
沈程泠突然就不急着回校了,他开始细想回来之后的日子,其实一切还是那么顺,就像,杨小华永远那么欠打的人。
沈程泠靠在了小巷的水泥墙边,突然而然的,他发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不对啊,就算是身体的本能一直都在保护他,可是沈程泠突然想起,他的伞好像在前几天被池瑾给拿走了。
因为池瑾那天下雨出门急,就正好忘带钥匙,又正好在沈程泠的家。
那这伞?
沈程泠的目光下移,手中的那把黑色雨伞分明与他自己的那把一般无二。
而这些年来,所有及时出现的东西也都是……一模一样?
所以沈程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他甚至曾经还为自己的运气沾沾自喜,“可是……家里是不是经常出现一模一样的两件东西,可是又在我发现之后消失一个?”
这就细思极恐了,有了先前的经历,沈程泠分明最怕有人在掌控他的人生。
当下推着墙根起身,是谁会有这种能力呢?天道?
如果是天道的话,小巷子中的一切变得阴森,沈程泠感觉到了寒冷,并且连眼眶里的眼珠都不再敢转动。
过了好半晌,沈程泠屏息静气,观察了四周好半晌,这口气憋到他几乎窒息,几乎游离。
终于,沈程泠似乎在另一个墙角发现了一点点的不寻常,一个比墙面还凸出来一点的影子。
于是他瞬间飞跑上前,那是连沈程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应该只属于修士的瞬间移动。
但是,等沈程泠扶着小巷转角处的那面墙时,里头空无一人。
沈程泠只知,这里原本有人,那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沈程泠的脑子里想起了那个银发异瞳的天道。
不知不觉追逐中跑进了另一处小巷的深处,时间有没有启动了?岁月有没有闭环了?
许星河不知道,他是不想躲着沈程泠的,可是他却不得不畏惧天道说的那些话。
“许星河,你绝对不能在沈程泠知道你之前叫沈程泠提前发现你的存在。”
不然他从小看到大的沈程泠会消失,许星河已经等了18年了,只是许星河大概知道18岁以后的沈程泠就是带着记忆的那个沈程泠。
但许星河没记牢,是18岁那时,还是18岁结束?
不过如果可以,许星河想试图阻止一下沈程泠的穿越,许星河当年带来的那颗种子,因为他的一个不小心,以至于上次在古墓的时候被沈程泠给捡去了。
后来,沈程泠在学校周边可上了一些麻烦,那次低血糖回家后,花开了。
大概是上天都要代替许星河送给沈程泠的礼物吧。
只不过,许星河一个晃神间,突然就听到前头的小巷子传来一声怒骂。
沈程泠不追了,他被那该死的天道当猴耍一般,于是脾气不好的沈程泠直接一脚踢了泥巴墙,自觉疼痛,然后倒吸着气向后退了两步,叉着腰就向上大骂,“你他妈的完没完啊!”
难道还想再抓他回去?难道这天道没收着他沈程泠的命是那么的不甘,难道……难道天道真的对剩下的人下手?
天道的镜子被天道自己砸了,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可偏偏是天道的神器,后头又坐着几个过了考验,飞升成功,这些日子赶也赶不走非要来看戏的闲人。
陌百迁摇头:“我没有想到沈程泠是这种人!”
陌百迁拍手,叹为观止啊!
但是他更佩服女人了,尤其是想问问慕轻芜是怎么养的?能把沈程泠养成后来那个样也是费工夫吧?
可是人家不理他,他一个要带宗门飞升,最后只完成了一半,就自个儿成功飞升的魔头实在很不济。
即使陌百迁一直扬言,他在以后的岁月还会一直挑战天道的。
但是……碎掉的镜子在地面,沈程泠骂的难受了,自己蹲下抱住了自己,然后,他浑身有些发冷。
早中饭都没吃的脆皮大学生,又禁不住沈程泠自己一学期了还在胡思乱想。
一闭眼就是修真界,是一同前行,但只有他一人回家的悲痛历史。
沈程泠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魔头一定会顶着他那张划花的脸来找他索命。
但是沈程泠不敢想象许星河,沈程泠怕许星河觉得自己失约,又怕许星河想着,反正就是很多很多。
很想见他,但是三个月了,沈程泠起身,终于,沈程泠发现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低血糖。
沈程泠抬手揉着太阳穴,可是低血糖来袭的时候他前方的视线很快就黑了,模模糊糊中,莫名向前扑的时候居然抓住一只手。
有些熟悉,有些……嗯?
在那样的恍惚中,沈程泠居然强迫着自己抬起了即将垂落下去的脑袋,许星河的手被沈程泠抓紧,心思是小小的慌乱了一下。
直到,眼前的眼中突然冒出来泪花,沈程泠像个真的被丢的孩子,在梦中瞧见熟悉的影子忽道:“许星河。”
那一瞬间,如果天地能流转,许星河的眼中一定是山花烂漫。
于是许星河抱住了沈程泠的脑袋,终于靠在了他的发顶道:“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程泠自己哄骗着自己唱了三个月的独角戏终于落幕,不是什么阳光抑郁症,他只是在心底自己给自己搭了一台戏。
可沈程泠不知道这台戏什么时候会醒,直到他感觉他在美梦中又见到了许星河。
在终于熬过低血糖的那一点点时间,没有意识的沈程泠居然抓着许星河的手也一点不放。
直到沈程泠的嘴里被许星河推进一颗星星糖,缓了很久,沈程泠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美梦居然没有消失。
小巷子里,许星河抱着沈程泠坐在一个一处不知道为什么垒起的石阶上,于是当沈程泠睁眼的时候,他看着许星河的脸沉默了很久。
直到沈程泠的手没有控制住的举起,指尖触碰到的感觉是温热的,沈程泠面上的五官一皱,当场起身,狠狠的抱住了眼前的那个许星河。
“你怎么才来?”沈程泠是控制不住才哭,他想对许星河说的原本是思念,可是思念出口,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沈程泠在说:“我以为你失约了,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许星河!”
原来时间在花开的时候就已经闭环,许星河轻轻拍打着沈程泠的后背,这下没了长发,许星河轻言:“你变得爱哭了沈程泠。”
十八年,看着沈程泠一步步长到十八岁的许星河终于快要读懂了当年那个沈程泠。
但……许星河读懂的是等待。
以及往后余生的那个漫长岁月,他们再也不想松开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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