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我何事?”如寅拍拍身上的尘土,掸起些微灰尘。他踏月而来,发间带着一丝凛冽的气息。
宋千凝怀抱着沙琪玛,指着小猫屁颠屁颠地问道:“您觉得我这猫怎么样?”她用手薅了薅猫毛,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
不过是个刚出生的猫崽,有什么好稀罕的?如寅不解这情趣,只一眼瞧去便把小猫吓得钻进了宋千凝的怀里,但也不妨他嘴上说着好赖话:“尚可。”
只是他未曾皲裂的脸下,扬起了一汪待平的骇浪。心说就为这把他叫来?好歹他如寅也是位居万神之上的人物,分分钟解决的都是攸关宇宙洪荒生死存亡的事儿——可平常讥诮人惯了的他此时却不忍斥她分毫。
见气氛有些冷凝,宋千凝挑起话头:“见了您,我必要问您一句话,不知上神大人可否为我解惑?”竟同他这般客气,如寅面色间稍有不满,只一挑眉,算作回应。
宋千凝捕捉到了老祖宗这不愉快的神情,心下起意,却也没被唬住,径直问道:“上次您走后,我有了前世的诸多记忆,花费了好些时间才消化过来,一来二去这心境便有了不同。我知您历尽铅华,自身就是一部历史,便想问您一句,到底是如何在万千岁月的冲荡中保持住本心的?”她睁着圆溜溜的眸子,大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这个不难,”如寅对上宋千凝的眼,适才微皱的心浪平息下来,娓娓道明:“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是我近千年来最喜欢的一句话,想来你也听过。为人者,莫要去跟宇宙论短长,更不要去看肩上的使命是何,唯着目于眼前,无愧于当下,就不会虚度光阴,辜负人世。”
“而时间本身,只是求存的工具,并不需要在意。对我来说,一万年,几万年,亿万年,都不过眨眼一指间。”话落,如寅默然,趁这片刻喘息松懈了三分。
察觉到老祖宗的疲惫,宋千凝出去倒了一杯微热的水进来递给了他。虽早已习惯无须进食饮水,但如此暖了暖身子,如寅也觉松快了不少,方微末地陷于这人间才有的小确幸里。
今日见面,老祖宗正经了好多,宋千凝略不习惯,又无其他要紧事须商谈,便相对着坐下,沉默地回味着刚才所谈。想着此后的事,如寅也罕见地无言,开口更是慎重:“有件事儿,我倒是要与你说。”
“何事?”宋千凝问。
如寅摸出一本心决,白净的封皮上只有书目二字,未明何人所作。翻开内里,足有二十四句箴言,配着手决图样,简练中露出一分淡雅,“这是为你做的一本功法,可作洗经伐髓之用。”
语毕,便见丫头又睁着圆目望着自己,如寅心下熨帖,再没了来时的冷冽,缓缓道:“自今日起,你便练将起来,我再送你一枚纳戒,可将这功法放置其中,无人时拿出来看,记得不可泄露于世间。”他边说边递出一枚莲花纹的白玛瑙戒指,放在手心,待她来拿。
一双素手伸将出来,葱段般的手指轻捻了捻,微挠的触感传入如寅脑海,像小猫挠痒,像微风拂过,他怔愣了片刻,才落下一片神识把刚刚那一瞬的画面珍藏在自己的识海里。而后,才将纳戒的使用方法跟丫头细细讲来,临走之际还不忘问了句:“咳,可想再婚?”惊得宋千凝直掉下巴,她好说歹说方才让如寅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来只想搞事业啊,听完一席话的如寅在心里划起了重点,好在没有划错。“如此,我知道了,先走一步。”话落,便消失不见。
真是风里来雨里去,风风火火地不给留半点背影。宋千凝如是想着,以“老祖宗概是很忙罢”为由自我合理化了。她将纳戒戴在左手中指上,捏起如寅给的《心决》就看了起来,半个小时过去总算通读了一遍。
字是繁体字,好些晦涩难懂,跟佛经一般,百、度了不少才译成简体字,方才理解了个透彻。粗读后便是精读,宋千凝拿出记号笔,在功法上画画写写,又半小时过去,堪堪完成“读”这一环节。读完那就要练了,她盘腿而坐,照猫画虎般打起了手势,看得沙琪玛一愣一愣的。
待练了个百回,可算是找到了一点心神合一的感觉。宋千凝默念着第一式的箴言,手上也跟着动作,“繁花落尽三千里,龙湖泛漪九舟集,谁道此处无人觅,但看万年场中泣。”
似呢喃归处,似佛偈未然,一语诵罢,宋千凝只觉身内一股暖流窜入,眼力、耳力都分明了几分。因客卧的墙背后就是入户的电梯,此时她耳畔全是电梯上上下下的声音,吵闹得紧。不过念到此处有了效用,她心里正高兴着,便不细追究了,索性继续练后面的几式了。
翌日,因是周末,宋汇与哥几个约了爬山,一大早就背包出门了。此行去的是川西省旅游城市乐州,爬的是著名的眉峨山。等练了半夜功的宋千凝起来,宋汇的被窝早凉了个透——是以听闻噩耗时,她后悔不迭。
好巧不巧,这一行宋汇几人坐的是动车,眼瞅着半小时就能到的地方,临到前几分钟高架桥断了,宋汇几人所在的车厢直接坠入眉江里,一行人全进了失踪人员名单。虽不是汛期,但眉江以湍急著称,坠江者生还可能微乎其微,更遑论整节车厢垂入江中。
慕容最先得到消息,接了电话手抖得不行,忍了又忍才没将眼泪掉下来,几近颤抖地跟宋千凝说:“小凝,你爸出事了,他......坐高铁掉江里了。”
宋千凝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妈,你说的可是真的?”
慕容点点头,未再言语。
竟应验了——那个热、搜下的微、博#高铁上爸爸领盒饭#,宋千凝倏地落泪,独自仓皇了起来,所谓的热、搜#起点升职爽文变成恐怖杀人游戏#莫非是剑指她的亲人?那热、搜词条下还有什么微、博来着,她努力回忆起那一闪而过的页面。慌张后才发觉这都不重要了,她爸没了,现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出背后之人血债血偿!她才不信这背后没人运筹帷幄!
“妈,我出去一趟,我要到现场看看。”宋千凝起身,吩咐完林嫂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去。慕容本想一同前去,但省、委、常、委失踪,兹事体大,一个电话就被叫到省里坐镇指挥现场官、兵紧急救援了。
一路驱车一个多小时,才到了事发现场。离事发已过去四小时,抢救的黄金时间眼看就要过去,现场上了重机械,经吊机起吊,坠江的车厢终被抬起。
一车的人啊,就那么闷在车厢里,生生没了呼吸,无一幸免。
*
宋汇的告别仪式落在蓉城市郊的小苍山上,到场的皆是川西省权贵圈子里的佼佼者,一一上前对其妻女劝慰了几句,才安静地没有打扰地离去了。
等到宋汇的灵柩下葬,最后一人散去,宋千凝才对她爸走了这一事有了实感。
小苍山的天可真暗啊,宋千凝抬头望去,尽是乌云密布的天没有一丝光亮,看来连老天爷都觉得不公,欲泣欲泪将降大雨。
说时迟那时快,宋千凝心头的怨愤还未散去,大雨便倾盆落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倾泻而来,将宋汇的墓碑刷得一丝尘土也无。
“苍天有眼啊。”宋千凝拭去脸颊上的泪,不再啜泣,抬步坚定地同慕容下了山。
到了傍晚,意外来客。竟是许久不见的林啄尘由窗进了客卧,一进来便道:“节哀。”
宋千凝挤出一抹笑短暂在脸上保持了半刻,便非可控地冷下脸来,稍加思索道:“可是有事找我?”
林啄尘自是不计较这冷脸,不觉碰了一鼻子灰,只道:“确有一事。”话落,便仔细说起宋汇坠江的调查过程,最末还说了判定的事故结论,“此事乃移月国联合所作”。
待听到“事故乃人为”之时,宋千凝已是气急,只见她一拍床榻,满脸愤懑,一口银牙就要咬碎。此刻听到罪魁祸首“移月国”三个大字,更是怒极,却不明合意,问道:“宜岳国是谁?哪方神圣?还真拿了狗胆了。”
对于地球月球之争,核心当事人宋千凝尚不清楚,故而正是疑惑。
刨去时间穿梭和地球之母的由来,林啄尘将盘踞在中洲的两股胶着势力的来路、立场及移月国的组成各作阐明,宋千凝这才明白自家老爹是由政敌所害,成了妥妥的政斗炮灰了。
如此,这仇该如何报呢?宋千凝认真思索起来。暂时想不出来结果,便先放一放,总归是要了结的就对了。
“政、治层面的事情我不懂,倒是明白一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此番来向我说明这些,想来也非移月国的朋友罢。”宋千凝视线落在叶啄尘的脸上,意味不明。
“我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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