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筱雯将沈榆从肩膀上放了下来，扶稳，面前的男人也跟着上手。
王筱雯扶正了茶色的眼镜架，抬起头，聚焦：“诶？你是……沈榆的男朋友！是沈榆让你来接她的吗？”
男朋友？
沈青辞愣了一愣，随即垂下眸子，看向陷在王筱雯颈窝里的那颗脑袋，浅浅一笑，“嗯，我来接她。”
王筱雯将沈榆落在自己颈间的头发往一旁拨了拨，问沈青辞：“证据呢？”
沈青辞莫名有种被支配的感觉，皱着眉，也只能掏出手机来解锁递到王筱雯面前。
是沈榆给他发的定位。
王筱雯已经在撒娇攻势下成功拿下了沈榆的微信，是以凑近仔细看，很快便确认是沈榆本人喊他来的没错，这才放心地把沈榆交给了他。
“她喝醉了，回去记得买点解酒药，不然她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痛。”
“多谢。”沈青辞弯腰，抱起沈榆，转身。
“还有……沈先生……”
沈青辞侧头：“我们见过？”
他嘴角的弧度格外明显，像是在刻意释放对她的善意。
不，不如说是在刻意释放对“沈榆第一个好朋友”的善意。
王筱雯摇了摇头：“没见过。”
嘴上这么说着，王筱雯却回忆起沈青辞十六七岁的模样——
第一印象，这就是老爸口中一定要远离的黄毛怪。
他那时没这么爱笑，脸上总是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
桀骜的面容总是隐在缭绕的烟雾中，校服上终日沾着尼古丁的香味。
给王筱雯印象最深的，是他又冷又毒的说话方式，他讨厌小孩子，更讨厌把脏手放在他的爱车上的小朋友，王筱雯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她的个头儿大概只到他的腰间？
只是王家的风光早已不比当年，两家的父母也早已没有什么来往了，他不记得一个讨厌的小豆芽菜很正常。
王筱雯眉眼认真：“沈先生，虽然有多管闲事的嫌疑，但是我想说的是……沈榆很喜欢您，希望您也是。”
不然她缠了快两个月的沈榆也不会给她今天这个机会认识。
王筱雯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青辞的身影一顿，却是没有回应她，只抱着沈榆渐行渐远。
一辆车很快停在了不远处，黑衣助理下来开车门，金丝眼镜黑西装，精英范儿十足。
“我嘞个乖乖，真帅啊……”
不是人，是车。
王筱雯的眼珠子都要黏在那流畅的车身线条上，一颗想要当霸总的心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车子很快消失在王筱雯的视线里。
这里距离繁华的市区有段距离，王筱雯也打电话给自己的小男友，让他来接。
随后，便蹲在保安大哥的身边，一边看漫画，一边乖乖地等待。
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停在她面前，随后取下头盔，一双眼睛急切地寻她，语气凶得很：“王筱雯！！！”
王筱雯站起身来，捶了捶发麻的腿，挥了挥手：“陆陆我在这儿！”
陆霄跑到她的面前，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我以为你回学校了……”
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还是酒吧……
责备的话他从不出口，但王筱雯懂他的担心，主动回抱，拍着他的后背：“偶尔偶尔啦，别担心，我力气超大的！”
在一旁当柱子的保安大叔露出了姨母笑。
王筱雯从他怀里冒出脑袋，没心没肺地笑，惹得陆霄揉着她的脸凶又凶不出来，只能无奈妥协。
“乖乖，你下次有什么行程安排能不能给小的知会一声儿？嗯？”
“知道啦！”王筱雯也踮着脚后跟揉弄他的脸，“陆陆，沈榆同意和我做好朋友啦！我改日把她带给你见面！”
陆霄牵着人往车上走，把她的眼镜摘掉，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忍不住在她的眼角吻了吻，才取下另一个头盔给她戴好：“得嘞，咱先回家。”
王筱雯坐在他的车后座上，环着劲瘦的腰，软乎乎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陆陆，我也想见你的朋友。”
“不知道他们最近在忙什么，一个个的都约不出来，我再试试下周六好不好？到时候你的课也要结束了，嗯？”陆霄一边解释一边应允了下来。
王筱雯在他的后背上蹭了蹭，笑着应道：“好！”
“抱紧点。”
“我坐稳啦。”
“走了？”
“嗯嗯。”
“……”
很快，小清吧的门口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保安大叔也恢复了一张不苟言笑的冷漠脸，捧着手机发呆摸鱼。
*
池暮正靠在沙发上等消息。
这些天来他住在沈榆家里，倒也不是无所事事，在被沈榆PUA去送外卖赚钱之前，他率先展示了自己在厨艺上的超高天分，被沈榆评价超过了她哥煮的白米粥。
尽管那顿白米粥也是他煮的。
于是沈榆将一日三餐的任务交给了他。
虽然每次开吃前她都要拿着银针往里面扎一扎，但是每次都身体力行地践行光盘行动，可谓又怂又贪吃。
而今天，晚饭早就凉了。
房子还是冷冰冰的。
池暮盯着手机里半个多小时前就发了出去，而现在依然没有回复的消息，眼神也凉了下来。
随后起身，拎上外套，换鞋出门。
刚一打开门，便和门口正在按密码的男人对上了眼神。
池暮眸子一眯，鼻尖一股儿酒味儿，他嫌弃地皱起了眉，目光紧锁沈青辞抱紧沈榆的手臂。
沈青辞的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池暮淡定地走进去把自己的拖鞋换了回来，勾了勾手，“把人给我。”
看着他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沈青辞脸色铁青：“滚出去。”
他绕过池暮，抱着沈榆往房间里面走。
池暮也不急，翻找出解酒药，倒了杯热水，后脚便跟了上去。
一边走还一边淡淡地补充：“这里是沈榆家，不是沈家。该滚出去的是你。”
话音落下，沈青辞还未有反应，怀里的人却先有了反应。
只见沈榆陷在沈青辞怀里微微动了动，沈青辞的胳膊赶紧调整了一下，以为她不舒服，于是加快了步伐。
而在池暮眼里——
沈榆转过脸来，眼底发射刀子。
似乎在说——
池暮，不要跟过来。
她眼神清明，哪里有醉到需要人抱着回来的地步？
池暮手指一紧，步伐停顿在原地。
手中杯子里的热水随着眼底的明波来回晃荡，渐渐地，一起归于寂静。
池暮自己喝完了那一杯热水，灿烂一笑，启唇却无声，对沈榆做口型。
沈榆，你很好。
沈榆早已重新将头埋进了沈青辞的怀里，又怎么会看见池暮的表情。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那一刻，手中的杯子也碎了个彻底。
血珠滴滴嗒嗒地往外溢，往地上滴。
……
沈青辞侧着身将房门碰上，稳稳当当地抱着沈榆来到了床边，放下怀里的人，扯过被子，掖了掖被角。
女孩儿闭着眼睛，睡颜安恬。
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榆，为什么不听话……”
沈青辞声音无奈又温柔，说话间，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沈榆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温热的指尖刚一碰到沈榆的脸颊——
梆！梆梆！
门子被敲响，一下大过一下。
沈青辞的手瞬间弹开，像是触电一样，拧着眉头看向房门。
似乎是点到为止，恐吓一般的敲门声停止。
“喂，三分钟。”
门外响起池暮简短又冰冷的声音，不知道是在跟谁讲话。
沈青辞渐渐握紧了拳头，站起了身，转身离开。
可是冰冷的掌心却缠上了温热的手指，而后攥着他的无名指一点一点收紧。
身后的人正无意识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沈……青辞……”
沈青辞心脏一紧。
“沈青辞……”
沈榆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青辞也转过了身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沈榆：“阿榆……没有醉吗？”
见她不说话，沈青辞蹲下身来，“阿榆，以后不要和刚认识的人一起喝酒。”
沈榆揉了揉有些发昏的眼睛，岔开话题，“你昨天去找我了。沈青辞。”
“没有，最近很忙。”沈青辞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有……别这么喊我……”
沈青辞将她的手指掰开，移开眼睛，“阿榆，我是你哥……”
他曾经无数次地在心里这样对自己念，却从未如此在沈榆面前强调过。
甚至无意识又有意识地，混淆沈榆的感受，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爱。
他暗暗护着她，让她不断地靠近自己，迷恋自己，直到喜欢上自己。
时至今日再这样惺惺作态，有什么用处呢？
沈青辞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卑劣——
在对上沈榆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时。
“阿榆……怎么了？”他迟疑地问。
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发笑。
沈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嗤笑出声，讽刺又苦涩。
或许酒精放大了人的**。
沈榆忽然很想要个答案。
一个或许早就知道的答案。
沈榆褪去了那张乖顺的面具，弯着眼睛，声音却发冷——
“别跟我说什么哥，你算什么哥哥？”
“阿榆……”
沈青辞避开了她的眼睛，将眼底的难堪掩饰下去。
“将妹妹所有的社交范围圈在你的可控范围内，又虚伪地强调着说‘阿榆想跟谁交朋友都可以，哥哥不拦着’？”
“公司和学校已经忙到飞起了吧？还有功夫把妹妹和哪个男人走得近调查得清清楚楚？”
“你背地里威胁了不少人吧？我寻思着大学四年怎么没个小帅哥找我要微信呢？”
“谁家哥哥会在妹妹精心布置好的家里装监控？装窃听器？”
“你是早就清楚我自己攒钱装修，早就料到我会搬出沈家去住了吧？”
“是谁家哥哥把妹妹当出席宴会的女伴儿使唤？又是谁听到‘男朋友’的称呼不矢口否认还淡淡应下。”
“哇，沈青辞，你真是个好哥哥啊。”
“我要给你颁个奖吗？”
沈榆声音很大，语气很冲，不过算不上什么歇斯底里。
可是做过手术的嗓子似乎经不住造，在她说完话以后开始发痒，泛疼，她忍不住咳了两下。
沈青辞赶忙安抚：“阿榆，你先别生气。”
是啊，她说的都没错。
包含郑尧在内，所有的亲近之人，大概都不会想到，宠着妹妹的沈家大少爷……暗地里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
沈榆将称呼恢复如常，声音平淡，用词却大胆。
“这些天我一直在等消息，可是你……好像过分懦弱了些。”
“关于你勾引我，又推开我，喜欢我，又带着我和别的男人相亲这些迷惑行为，我为你想了很多的理由。”
“最后，只剩下一个……”
沈青辞呼吸一滞，狼狈地避开了她的眼神，面色晦暗，像是在等待宣判的罪犯。
“你在试探我吗？”沈榆的话音落下。
“沈青辞，你喜欢我的。”沈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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