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维斯能清晰地感觉自己在做梦。
因为他在梦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遍体鳞伤,无法动弹的自己。
承载着“埃尔维斯”的治疗仓发出危险的红光,这是伤者生命垂危的信号。
“我”快要死了?
埃尔维斯孤零零地漂浮在空中,看到很多白大褂不断围着他忙里忙外,心中涌现出巨大的不真实感来。
正在加紧为“自己”治疗的道格特医生已经顾不得擦去额头不断淌下的汗水,对着另一旁紧急待命的护士大声喊道:
“快,他的脑域还在不断受损,不能再保守治疗了,启动B方案。”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个亚雌护士流着泪哽咽,“一旦启用B方案,即使能治好,后遗症也会伴随殿下终生。而且损伤其他自愿捐献者的健康甚至寿命啊!”
B方案?
后遗症?
其他捐献者?
埃尔维斯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脑中隐隐有不好的猜想。
这种猜想直到羽常翎领着十几位军雌踏入,变成现实。
“包括我在内,已筛选出十七个基因配对合适的军雌。”
羽常翎目光坚毅地看着医生说:“我们已经确认能够接受B方案产生的任何风险。”
“死亡也能?”
“死亡也能。”
医生沉沉叹了口气,他缓缓向面前高大的军雌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回身吩咐其他护士给他们注射。
“我先来。”羽常翎将一遍的袖子挽起,埃尔维斯看到他从手腕延伸到肘部的巨大贯穿伤,怔怔地想要触碰,却发现自己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早已应该扎针娴熟的护士此时连药剂都有些拿不稳,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努力操纵着针管吸取了瓶中褐色的药剂。
漂浮在空中的埃尔维斯已经意识到针筒中的不明液体会给这些军雌带来损伤,他下意识夺过即将注射进羽常翎体内的针筒,然而再次失败。
“这个药剂会破坏雌虫的脑域,身体健康状态良好的雌虫能够快速分泌类蝾螈再生激素促进相关细胞生成,从而能够修复脑域损伤。现在殿下迟迟无法醒来的原因,就是他体内的病毒正在损伤他大脑的同时抑制了类蝾螈再生激素的分泌,所以只能从外界索取。”医生为了缓解现在严肃的气氛,尽量用平和的语调缓慢地为军雌们讲解。
“为了尽量保持你们的健康状态,我们会及时检测你们的脑域修复情况。按照计算,十五分钟后你们分泌的类蝾螈再生激素能够达到被我们提取的标准,我们不会抽取太多。”
“提取之后,我们会快速帮助你们提供修复药剂,争取把风险降到最低……”
医生话音未落,最先注射的羽常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两旁待命的护士及时搀扶着他躺倒在提前准备好的病床上。
埃尔维斯近乎是目眦尽裂地看着一个又一个被注射的军雌面色苍白地躺倒在病床上。他尝试了很多次,却依然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意识到根本不可能改变之后,他把怒火对准了躺在病床上血肉模糊的自己。他无法冷眼旁观这一切,也不想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军雌为自己做出的牺牲。
他愤怒地飘向治疗仓的方向,刚想拎起一无所知的自己,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治疗仓奄奄一息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空洞地对着他。
“我无法改变这一切。”他对着漂浮在空中健康的自己喃喃道,“我对不起他们。”
“参与过B治疗方案的军雌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不规律头痛、嗜睡的后遗症。其中有一个名叫胡风的年轻军雌更是在十五天后直接在睡梦中牺牲。”
“他才刚刚成年,去世的前一天,他才刚刚完成自己的成虫礼,就因为我,他死在了最好的年纪……”
“还有羽常翎,我最好的兄弟。因为这次药剂的注射,他控制翅膀部分的神经断裂,这让他再也不能挥动翅膀进行战斗。在这之后,他只能退居二线,和赛格特维一起成为我的秘书。之后的所有虫都称赞羽常翎是一位优秀的秘书,只有我和之前的老兵知道,他明明本该是一个注定为战斗而生的天才。”
“我对不起胡风,对不起羽常翎,对不起他们……”
躺在治疗仓上绝望的雌虫脸上有乱七八糟的或深或浅的血痕,漂浮在空中的埃尔维斯靠近后才发现,这是被泪水冲刷后留下的痕迹。
“我……”
埃尔维斯控制着自己飘向治疗仓,他刚开口,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变成一片空白。吵闹的病房,医生和军雌的身影都在离他远去,唯有那个治疗仓还在原地。
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用炽热又疯狂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似乎是要把自己现在完好的样子刻进心里。
埃尔维斯感到内心发憷,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对面的“埃尔维斯”既是自己,又不像自己。
“他”面色阴沉又野心勃勃,眼底又隐隐藏着毁灭世界的疯狂。
“你可真是幸运。”
“他”用淬毒的语调恶狠狠地说着,内心的嫉妒明目张胆地肆意蔓延。
“埃尔维斯,你要记住现在的我,记住刚刚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不要让寄生者的阴谋得逞!不要再让自己的部下重蹈覆辙!”
“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就会取而代之!”
还没等埃尔维斯回答,“他”狠狠一个拳头砸向埃尔维斯胸膛,毫无准备的雌虫直接被击飞出去,然后汗淋淋地睁开了眼睛。
埃尔维斯的胸膛因为刚刚的冲击剧烈地上下起伏,刚醒过来的他看着周围与梦中外表一致的治疗仓,一时头痛欲裂地在床上翻滚,根本分不清现在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他因为疼痛在空中胡乱挥舞的双手打翻了桌上的水壶。这巨大的声响引来了随时待命的赛格特维。
看着埃尔维斯此时不对劲的状态,他立刻就联想到寄生者。于是他立即召集羽常翎和道格特前来查看。
羽常翎和赛格特维合力制住在床上疯狂挣扎的埃尔维斯,道格特急忙启动治疗仓喷射稳定喷雾。一段时间后,慢慢清醒过来的埃尔维斯全身乏力地趴在治疗仓中一动不动。
经过一段兵荒马乱的检查后,道格特一脸凝重地看着检测报告,对旁边的两位雌虫道:“不是寄生者。”
赛格特维和羽常翎齐齐舒了口气。
但医生并没有和他们一样轻松,反而眉头紧锁:“但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的脑域范围发生了不正常的扩大。未来,他可能因此获得更加出众的计算、分析以及记忆力,但如果控制不好,这些能力给他产生过量的疲惫和压力会增加脑早衰的风险。”
羽常翎闻言担忧地看向埃尔维斯,却发现埃尔维斯用哀伤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他赶忙靠近附耳倾听,才微微听到埃尔维斯断断续续的声音:“翅膀……让我看看你的翅膀。”
白色的绒毛翅膀在羽常翎身后徐徐展开,羽常翎在白色翅膀的衬托下显得圣洁又庄重。
“动一下。”埃尔维斯眼眶微红地轻声说道。
闻言,那对看起来脆弱而柔软的翅膀一下子强劲地拍打了两下,锋芒毕露。
埃尔维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想要开口却剧烈地咳嗽起来。羽常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笨拙地控制着翅膀扇出柔和的风,手忙脚乱地为殿下倒了一杯蜜水,让他喝下。
埃尔维斯已经逐渐走出了梦境。
他示意自己没事,让羽常翎和赛格特维回去休息,独留了道格特医生再次为他检查身体。
道格特医生早就从对方复杂而隐忍的表情中判断对方并不是真正想检查身体,于是他悠哉悠哉地从一旁搬来一个凳子坐下,又掏出不知藏在哪里的水果,开始啃啃啃。
见埃尔维斯迟迟不动,医生耐不住性子开门见山。
“说吧,”道格特不见外地嚼嚼嚼,“什么事。”
“你们有B方案,对吧?”
咀嚼的声音一下子就停止了,本来神情轻松的道格特一下子正襟危坐,他眼神锐利扫向埃尔维斯:“你听谁说的?”
对方下意识郑重又严肃的神情让埃尔维斯回想起梦中医生向军雌鞠躬的画面,于是他继续询问:“医生鞠躬有什么含义?”
B方案实在有违医德,一般只有迫不得已而为之,医生正担心埃尔维斯继续追问B方案的事情,谁料对方话锋一转,把他整不会了。
“感谢对方用自己的身体,为医学、科学或者其他什么非常重大的事件做出贡献,是我们对无私奉献精神的最高敬意。怎么问起这个?”
“我梦到了……”埃尔维斯捂着头回忆,“我刚刚梦到了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能混到现在的高度,道格特医生自然不是蠢货,结合刚刚的检测结果和埃尔维斯两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他一瞬间就猜到了埃尔维斯的梦境。
但这个现象对于医学来说更像玄学,道格特医生决定尽量折中,以相对科学的方式向埃尔维斯讲解。
“你现在的脑域情况,已经可以达到脱离我们所在时空的范畴。”
看到对方迷惑的眼神,道格特又换了一种言简意赅的说法:
“换而言之,你刚刚梦到的场景,可能会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真实存在。”
羽副官的原型是美国白蛾,很漂亮的白色绒毛蛾子,但其实是害虫,而且是外来入侵物种,还有毒!有毒!有毒!遇到不要触碰!不要触碰!不要触碰!大家千万不要被他们毛绒绒的可爱外表欺骗,他们吃树叶非常非常非常厉害!感兴趣可以网上搜一下这种害虫和应对方法。(PS.但不要把小说中的角色和现实中的蛾子混为一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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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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