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病人呼吸心跳渐趋平稳，沈眠抹掉额头汗水，脑袋里嗡嗡的，自己的医术又长进了？这病人有水熊虫的基因？这样都没死！
上下五千年，遇到的病人根本数不清，但命这么硬的病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值得记录一下。
沈眠拿出日程本，刚写了三行字，忽然想到花房里扔进垃圾桶的次等药苗，现在情况紧急，把次等苗都种上，不知道能不能勉强凑够明年的用量。
事不宜迟，沈眠拿手机调出花房的监控，药苗果然在垃圾桶里，幸好没扔！
招财惬意地躺在猫窝里：“沈眠，我要绿色大仙人掌的猫抓柱子，顶上开红色小花的那种……618有优惠……”
沈眠被气笑了：“你最近连续闯祸没挨揍，还敢问我要猫柱？”
招财抖了抖长毛，伸出粉嫩肉垫的猫爪邀功：“就因为我出发前一直闯祸，你为了赶高铁来不及扔掉那些苗，现在药田毁了，你还可以拿来种呀。”
沈眠哼了一声：“你有三个猫爬架，六个猫窝，九个猫抓板，十五个纸箱，猫房都快塞不下了……想都别想！”
招财四仰八叉幽幽叹气，好像受了千年的委屈：“沈眠，你不爱我了……没有新猫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忽然，长角赤狐向着洞口呲牙。
招财原地起飞、炸毛开“哈”。
沈眠立刻关掉应急灯，洞内漆黑，洞口有零散亮光照进来，隐约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我们回主路吧，这里看着好吓人！”
“脚印是往这边来的。”
“可是现在脚印不见了！”
“回去吧，万一那美女不是人？”
“……”
就在沈眠和招财准备使用驾轻就熟的鬼神吓人**时，人已经掉头走了。
招财三两下跳到洞口张望，很快又蹿回沈眠身旁：“胆子真小，没劲。”
没吓到人好可惜哦。
招财溜出洞口：“我去看看他们想干嘛。”
沈眠的“小心”还没出口，就看招财迅速变黑的尾巴……行吧，还挺随机应变的。
上下山的主路上，月黑风高，没人看得到黑猫。
今天意外同行的其他主播们，分布在山顶和各个出入口，被夜风吹得嗖嗖凉，手机连着移动电源发着同样的消息：“没看到人下山。”
这么大个人还能凭空消失？
没道理啊！
还不忘回复新粉丝们：“还在坚守，一定能找到人！”
毕竟，好不容易遇到的热点怎么能轻易放弃？
可是，真就找不到人是怎么回事？
不行，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
筋疲力尽的主播们主打一个真诚：“现在下播，明天清晨给大家现场直播T山日出……”
招财溜回山洞和沈眠说悄悄话。
……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对谁都有点难熬。
山洞里，病人的状况时好时坏，沈眠每次都尽力救治，总在快要放弃时病人的状况好转，也会在她觉得病情稳定时忽然恶化，反复好几次。
等外面的阳光照进洞口时，沈眠望着呼吸平稳的奇怪病人，心里无数问号，这人怎么还活着？
山洞外，T山各处，主播们用真诚打动的粉丝们，看过日出后耐心渐失，有些退出直播间，有些疯狂留言：
“是不是你们合伙骗粉？”
“那人是你们找来的演员吧？”
“……”
主播们越解释这样的留言越多，掉粉和涨粉的速度一样快……流量至上的时代，黑红也是红嘛……
主播们美滋滋，第三天时T山没有日出，只有雨。
沈眠熬出了硕大的黑眼圈，两眼满是血丝，病人醒了，咧嘴一笑像个傻憨憨：“你好，我叫白术，多谢救命之恩。”
沈眠客套地回答：“我现在就打119，把你从山上运下去，送到最近的大医院。”
病人像没听见：“请问医生尊姓大名？”
“免贵姓沈。”沈眠很着急，要送药材下山、还要回家取药苗重回T山栽种、进修也不能老请假，事情一桩又一桩，哪一件都不能拖。
不出意外的又遇到意外，白术在沈眠拨打手机的时候语出惊人：“我不下山也不去医院，在山洞里养伤挺好的。”
“还有，我没手机也没钱，没法付你诊费和药费。”
“等我恢复到能自己下山，就出去筹诊费药费，决不赖帐，请你放心。”
“沈医生，我知道您还有急事，快去吧。我就在山洞里，哪儿都不去。”
沈眠眼神一凛，脑海里飘过三个金光闪闪的字：“大冤种。”想起几千年遇到的形形色色的赖帐病人，这位好歹还比较有礼貌。
招财一听，瞬间把“赤狐”压制在身下，呲牙嘶吼。
白术满脸歉意：“它也没钱，也抵不了药费诊费。”
又接了三个电话以后，沈眠无奈地把药物、水和食物都交给病人，告知服用方法，留下招财和赤狐守山洞。
白术艰难抬起头目送沈眠离开，真诚又贴心：“沈医生不要着急，下山注意安全……”
沈眠快要怄死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T山，直奔高铁站。
……
微雨初晴，阳光透过云层镂下来，把天空映成深浅不一的蓝。
身心俱疲的沈眠坐在高铁的6号车厢靠窗位，困得发懵却睡不着，看窗外飞快掠过的大片金色麦田、穿梭其中的红色收割机、整齐的田垅、池塘、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房屋……
没有吵闹的熊孩子和外放的罐头笑声，返程安静又舒适。
毫无防备，沈眠前排座位上面伸来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手指上还捏着一粒玉米糖，轻轻放在车窗边，紧接着就是软萌小女孩甜甜的纯真笑脸。
向来有孩子缘的沈眠被笑得心都要化了，赶紧拿出一块巧克力交换。
小女孩黑亮清澈的圆眼睛一弯，比了个“嘘”的手势，特别开心地收下，消失在靠背后面。
前两天的经历很糟糕，但今天的旅途格外美好，沈眠继续犯困，听到女乘务员推着小车慢慢走过车厢：“水果咖啡矿泉水零食有需要吗？”
“我买一瓶咖啡。”沈眠挑了一瓶咖啡，扫码付款，拧开盖子五口喝完，但愿能清醒下车不要坐过站。
有人买水果，有人买零食，乘务员和小推车离一甘拜下风，车厢又安静下来。
忽然响起了广播声：“尊敬的旅客朋友们，4号车厢有孕妇头晕得厉害，需要医护人员的帮助……”循环播放三遍后停止。
沈眠行医这么多年，已经不记得看过多少孕妇，或者为多少孕妇在路边、山野、林地里接生过，现在人都是懵的，实在不适合为人诊病。
好在，之前在站台候车时看到好几位同院的医生，还包括妇产科。不得不说，这名孕妇的运气不错。
沈眠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半小时就可以下车了，一片梅林从眼前掠过，青青的梅子挂在枝头，吃货的本能开始反应，嗯，又到了腌青梅做青梅酒的时节。
谁知广播声又一次响起：“尊敬的旅客朋友们，现在插播一条消息，请6号车厢的沈医生到4号车厢来。”
沈眠简直不敢相信，还能点名的吗？！以自己现在的懵圈状态，把个脉的时间都能睡过去啊喂！
6号车厢的乘客们东张西望，两位年龄偏大的老年乘客说话了：“喔哟，孕妇出门老遭罪了，家里人怎么放心的呀？”
“哼，也就现在的小姑娘娇气，我们那个时候要干活干到生的……”
“话不能这么讲呀，时代不同啦……”
老年乘客的观念不同又互不相让。
沈眠双手捂脸打了个巨大的呵欠，自己进修的医院医生们实力很强，不去应该也没关系。
万万没想到，年轻的乘警已经站到沈眠眼前：“您是沈医生吧？”
沈眠只能微笑、拿包背上：“请问4号车厢往哪儿走？”
果然，对她来说，无常才是人生真谛。
乘警有一瞬的失神，立刻指路：“这边请。”
……
相比安静的6号车厢，4号车厢堪称吵翻了天，自动门打开的瞬间，有位眼尖的乘客大声说：“不要吵了，人来了！”
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沈眠身上，议论纷纷：
“这么年轻的医生？她很有名吗？”
“这……沈医生才是二十出头吧？”
“她的皮肤好白！”
“她真好看！”
“背这么大的登山包不重吗？”
沈眠只当没听见，径直走到孕妇身旁，不出所料，两名妇产科医生都在，一男一女都是C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医生，之前在食堂吃饭时遇到过。
按理说，他俩的水平完全可以应付。
简短的交谈以后，沈眠知道，孕妇二十五周，丈夫的奶奶生病了，两人坐高铁赶去探望，孕妇忽然头晕目眩但没有发动的迹象，妇产科裴医生建议他们就近下车去医院。
但孕妇的丈夫却不同意，坚持要到老家下车，也就是三小时后再送医院。
两手空空的妇产科医生连胎心听筒都没有，除了看瞳孔对光反射什么都做不了，没有检验和身体检查的支持，一时也没办法确定孕妇头晕的真实原因。
孕妇和丈夫，两名妇产科医生，都觉得应该就医，争执的关键在于，医生认为应该尽快下车就医，但是孕妇和丈夫却觉得再撑三小时就能到老家了，回去以后再就医也可以。
此时，距离最近到站还有十五分钟。
沈眠了解到，孕妇的丈夫拿出围产期保健卡给医生们看，老婆定期做产前检查都正常，只是出行很突然，糖耐量检测没按时做。
所以，夫妇二人觉得自家营养均衡照顾得很好，忽然头晕大概是累了，再撑三小时完全可以，偏偏孕妇晕得实在厉害，整个车厢围观的吃瓜群众都觉得不正常。
继而引发全车厢大讨论，围绕着“要不要听医生的话立刻下车”，吵得停不下来。
争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拖延却会耽误最佳的治疗时间。
《山海经·海外西经》记载：白民之国有乘黄，长得像狐，背上有角，毛色是黄的，乘者增寿二千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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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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