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被问懵了,贱兮兮地对习籽说:“弟弟舍不得。”
习籽:“……”
游客那始终游离的眼光终于落在习籽的脸上,像是在特意关注他的表情。
习籽捂住眼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空气凝固得如同被糊了层水泥。
门外歇斯底里的砸门声在五分钟后归于沉寂,但似乎怪事并没有停止。
霎时间,房内两侧火光四射,众人被吓得一哆嗦。墙壁的光源依次扩散,房间骤然亮堂,内部建筑结构,竟像极了古堡?
众人皆回头一看。
华哥乐呵呵地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弟弟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把我拽出来,你作为他铁子再把我送回去,那不是寒他的心吗?”
游客面色不变,警惕地盯着深入的长廊。
两侧的油灯如同引路星,将幽静深邃的长廊映射得昏黄,颇有年代感,不知延伸出多远。
习籽在躲避守秩人的追踪时,曾特意把902房周边的局势摸得一清二楚。
三库路周边的蓝皮屋一水的全是中小型彩钢板搭建起来的违规建筑,最大的也就华哥老宅的半个径深。
但902号麻雀点大的蓝皮屋,是如何装下这条深不见底的引路长廊的?
习籽和游客打了个对眼,各自抄了把匕首,背对背深入。
华哥脖子一松,瞬间舒了口气,拉伸完筋骨,又感慨余生多艰后,才紧随其后。
“弟弟,我不是故意的。”华哥开启示弱模式,“你刚也不看到了吗?外头那黑羽刷刷地下,跟流箭似的。我也不敢冒死闯啊,好不容易保条命,我不求你求谁?”
习籽:“……”
随着脚步深入,温度开始下降,薄雾不知从哪里飘散开,细闻还有股淡淡的香薰味。
突然脚下一紧,习籽怔住,低头一看,脚底踩了个什么东西。
一抬脚,脚底竟然被什么东西给粘住了,翠绿浓稠的汁液拉出细长的白丝。
恶心。
“你们搭理搭理我啊。”华哥一吼,“卧槽!拔丝地瓜了都成。”
习籽忍无可忍:“你能闭嘴吗?”
华哥本想活跃个气氛,惨遭被骂,瞬间老实了,连话也不敢说,愣愣地在嘴巴上拉了个拉链。
习籽点亮手表光,往地上一晃,由近到远,在百米内每隔几步,地上就有一滩一滩黏了吧唧的绿色液体。
华哥好奇,便寻了个棍子往液体上一挑,觑了半天后,像是恍然大悟般要张口说话。
习籽瞪了他一眼,华哥嘴唇紧闭,呜呜嗯嗯。
习籽把脚底液体在地上磨蹭完,趾高气昂地夺了华哥手上的棍子,手电灯光一打,那翠绿的液体内还咕嘟咕嘟地冒小气泡。
华哥不能说话,但瞅见那绿油油的玩意,又憋不住,好不容易停下的嗯嗯声又在他喉咙里响起。
“像什么东西分泌出来的黏液。”习籽给了一个中肯的意见。
他话音刚落,黏糊糊的液体像肉虫一样蠕动起来,气泡向上翻滚,在液体表面炸开。习籽猛地一惊,把沾满黏液的棍子一扔。
棍子往地上一撞,巨大的冲击力把气泡全都震了起来!
习籽一咬牙:“怎么回事?”
他一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引路灯下的华哥正手掌捂着嘴,面带惊恐。
游客不见了?
华哥发了狂似的又开始嗯嗯叫,习籽不搭理他。
绿色的液体看起来很诡异,习籽再也没敢靠拢,便拽着华哥沿着墙面向深处挪动。两人刚没走几步,底下的光影骤然变弱,香薰味道越来越浓。
这股味道他以前在哪儿闻到过,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他脚步一顿,往后一转,和华哥撞了个头对头。
习籽:“……”
习籽耐着性子,拉开他嘴角的拉链:“开口吧。”
华哥如获保释:“弟弟,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游客呢?”习籽直入主题。
上次游客下船后就没有同他联系,所以这次的突然消失,在他预料范围之内。但本着人文主义关怀,习籽嘴上还是要问一问的。
华哥指了指一眼见不到底的长廊,“应该在这附近,你觉得呢?”
“你还是闭嘴吧。”
说了等于白说。
“哎,弟弟……”华哥好不容易能接上话茬,秒开启嘴炮模式。
“你能别叫我弟弟吗?”习籽瞪了他一眼,“我叫你弟弟,你听着舒服吗?”
华哥:“你比我小,我是你哥哥的大学同学,叫你弟弟有问题吗?难道叫你……小,弟弟?”
习籽:“……”
“还是弟弟吧。”习籽败下阵来,“我问你个事儿,你如实告诉我。”
华哥绕到他跟前,做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表情,习籽头都大了。
虽然华哥看起来特不靠谱,还背上了背信弃义的骂名。相比之下,游客风评比他好很多,曾经不止一回在危难之际救过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习籽心里总愿意相信华哥多一点。
可能是有“华哥是哥哥大学同学”这一层关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吧。习籽跟他能放得开,能敞开心扉地聊天侃地,甚至能开开小玩笑。
但在游客面前他会畏首畏尾,会很拘谨,特不自在。
因为他神秘吗?
习籽有想过,老头每次都会给他强行灌输“游客很神秘”的思想,从而让他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可同游客相处久了,习籽甚至不知道他任何的身份信息,甚至他问起来,游客好几次都在有意回避。
他强大的异能太反常了,不是正常人类能理解的。
柳叶眉说的“能使用异化的生物能量”,游客也没解释过原因。
“你觉得,游客怎么样?”习籽试探。
“挺牛逼的,来无影去无踪,行如风站如松,一动不动稳如钟。”华哥把rap说得热血沸腾,转头瞅见习籽弟弟闷闷不乐,自来熟地要去搂他的胳膊,想开导他。
习籽把他的手往外一扒拉,无可奈何道:“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这次也不例外。”
华哥一听,明摆着话里有话啊,追问:“你俩不是铁子吗?那么大一船,就你俩相亲相爱地活下来了,其他人都被他弄死了。”
习籽:“……”
原来,在华哥眼里,破风苍号所有船员都是游客杀的。难怪那天一下船,华哥就说游客身上沾了不止一个人的血。
习籽吸了口气,望着墙上跳动的烛光,阐述:“你难道不好奇,游客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吗?我找到902号房间的线索压根没跟第三个人说过,你知我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跟踪?”华哥问。
“不太可能。”习籽冷静地回想,“如果你是一个跟踪者,你想要达到一个目的,你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嘶……”华哥眉头一蹙,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也是习籽想要知道的。
游客全身上下都是谜,像是一个盲盒,等待有缘人来开,但盲盒里装的东西是好是坏,是便宜还是昂贵,是惊喜还是惊吓,都尚未可知。
“滴滴滴……”习籽耳边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响声,声音在长廊回荡。
习籽下意识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并无异常。
华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响铃的手机摁灭。
“滴滴滴”声又传出,习籽没太在意:“要是电话就接呗。”
“老宅邻居刘阿婆,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宅住,偶尔清清灰,说那房不住也别闲着,租了也是种选择,让我别寒了老一辈的心。房子不住容易塌?你听她瞎掰。”华哥一扯起话来没完没了,“老太婆闲的慌,想让我住在老宅子里跟他串门唠嗑。”
习籽笑了声,有个邻居关心多幸福!
他住的房子就算是哪天死在里头,八成尸体发烂发臭了也没人管。顶多附近的业主嫌味道太冲,给门口喷点空气清新剂。
华哥往习籽的胳膊上一撞,小声道:“你别瞧那老太婆看起来挺关心我的,其实就是怕鬼。我爸妈是病死在老宅的。老一辈人都觉得,不是老死的更容易变成鬼。她是想让我住在老宅里,好镇镇煞气。”
习籽:“你让她换个地儿住呗,别住隔壁不就行了。”
“换了,早换了。”华哥道,“我爸妈一死,她第一个就搬了。你知道为啥吗?”
习籽头一斜,饶有兴致地问:“为啥?”
“民间老话说,怨念太重的人死后会化成厉鬼。刘阿婆觉得,她在我爸妈死前借了他们一口锅没还,我爸妈死后会找她要锅,会一直缠着她。所以,她就搬家了,怕鬼上身。她家两套老宅,离我家近的那套租出去了,还有一套稍微远点,但也在一条街。”
习籽:“……”
这种说话的调调不像刘阿婆,倒像是华哥一本正经的胡诌。
毕竟,这人胡天海地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
死人找活人上身,就为了讨回一个锅?要锅干吗?煮孟婆汤吗?
“你看,老太婆不打电话,改发消息了。”华哥指了指骤亮的手机屏幕,郑重其事地念消息,“华仔,你快回来哦,你家隔壁出大事啦,死人了嘞!”
前半句华哥还云淡风轻,念后半句,整个人脸色惨白。
他急匆匆地拨了个号过去,刘阿婆就是个爱贪小便宜,但遇到大事就拿不定主意的人,一惊一乍地招呼警署的人把尸体抬走,声音断断续续的。
外放的声音全是老太太嘀咕的“晦气”,“要死了要死了”,“造孽”一类的话,木头都被拍得哒哒响。
“啧啧啧!你是不知道哟,我那个男租客的尸体就那么倒在地上的,连一件衣服都不穿的,我都没脸看的呀!出了人命,我的房子还租不租的啦!”刘阿婆的话剑走偏锋,“八成是你爸妈化成厉鬼来找我要锅的啦,还好我搬出去了,否则死的就是我啦!”
习籽:“……”
手机那头声音嘈杂,警署的人做笔录讨论声,咔咔的拍照声,外头围观看热闹的哄闹声,闹成了一锅粥。
挂了电话,两人才落了清净。
“和那几个女人有关系。”习籽的直觉很准。
白天,他在三姑子胡同,亲眼看到六个夜店女人衣衫不整地从隔壁老宅走出来,个个喜笑颜开,结合男人的尸体□□,过程不言而喻。
“我他妈就知道,水晶宫夜总会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一群**!操!”华哥一拳头往墙上抡,恨不得砸出个窟窿。
习籽:“你认识那个男的?”
华哥闭眼,挥了挥手,努力让自己平静。
他今天死里逃生,一个熟人却死于非命,心态崩了。
一直压着,憋久了,总归要释放出来。
“不算熟。”华哥抹了把眼泪,扇了自己一巴掌,“吃过一顿烧烤。我当时看到那群婊子出来,怎么就没想到进去看一眼呢!如果当时……”
习籽掏了根烟给他点上,华哥吞云吐雾时,差点呛到,咳嗽了几声,才颤抖着身子,话语带着哭腔:“猝死的,我他妈当时要是留个神……”
“节哀。”习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捏了捏他的肩膀。
绕过身,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他能理解这种明明留个心眼就能挽回一个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在跟前的绝望和无奈感。那是怎样的钻心之痛,他深有体会。
压迫的无力感甚至让人扭曲地觉得,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习籽望着脱落的壁画发呆,身后传来声音:“弟弟……”
白色灯光打在华哥脸上,仿佛苍老了十岁,声音都带着年代感:“我不相信他会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搞群P!”
“你当时看到了这么多风尘女人走出他的房门,你并没有怀疑。”习籽冷静地道,“所以,你心底里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和我说,无非是想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感罢了!”
“他不是那种人!”华哥气急败坏地吼。
忽然,周遭的引路灯“刷”一下骤然熄灭,飘起淡淡青烟。
耳边流窜起嗡嗡的响声,越来越近!
习籽只觉什么东西在胳膊上咬了一口,他一巴掌拍过去,手上黏糊糊的,但什么都没有。
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咬他。
“我靠!”华哥蹦蹦跳跳,“有东西咬我!”
习籽环视一周,明显嗡嗡声在周身环绕,跟蚊子似的。
习籽能确定周围有东西,但肉眼无法看到,连手电光都照射不到。
怎么会这样?
“见鬼!”不管三七二十一,习籽吼,“跑!”
他话音刚落,惜命的华哥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习籽跟上节奏往更深处跑,后面的嗡嗡声彻底缠上了他们,跟得很紧。
“到底有东西没东西!”华哥吼道,“我他妈要疯了!是我瞎了吗?”
被那透明的东西咬过的部位浮肿发绿,内部还有咕噜咕噜的小泡。
这种东西就好像……
那黏了吧唧的绿色液体!
“你还记得我进来的时候踩的绿色那玩意吗?”习籽问。
“鼻涕龙?”华哥脱口而出。
习籽:“……”
“差不多吧。”他有被恶心到,“你看你的手腕!”
华哥骂看什么看啊,这么紧要关头。还不忘真找个时间瞥了一眼。
不出所料,被透明的生物咬上一口的部位会变绿,会冒泡。
“这怎么搞得啊?”华哥吓懵了,看到习籽被咬的部位也变了,才恍然大悟,“这他妈有毒?!”
“不止如此!”习籽脱下衣服,把暴露在外的皮肤遮住,“我知道我进门时踩的东西是什么了!被咬死之后的尸体!”
华哥脸都绿了,像极了脸被透明虫咬过一口。
习籽抓住华哥的肩膀,斩钉截铁:“你搂着我!”
“干什么?”华哥把外套罩住习籽的脑袋上,习籽快速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点衣服。
衣服熊熊燃烧,习籽握着一角,边跑边甩。
被烧过之处传来焦臭味,虫子明显减少。
习籽甩得极为用力:“被咬过之后,虫子会爬进皮肤,快速繁殖产卵。绿色的黏液就是尸体被吸收养料后留下的废液!这里荒无人烟,早八百年没人来了。所以我猜,我踩的黏液要么是小屁孩,要么是那不男不女死后被虫子充当养分,产卵留下的。”
华哥:!!!
一想到被虫子蚕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卧槽!”习籽一甩衣服,耳边嗡嗡声越来越大。
单从声音大小就能分辨周遭有多少虫子。
华哥捂脑袋,两人跟无头苍蝇似的往上冲,习籽“刷”一下往外一甩。
突然耳边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熄灯!扔火!”
游客声音冷得像一块冰,习籽跟上了发条似的,整个人竟然极为听话,把手上的烧了一半衣服“哗啦”一下摔在地上,果断熄灯。
长廊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
嗡嗡声在耳边响个不停,但这些虫子却一改常态,不咬人了。
眼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周遭,霹雳吧啦响,像炒芝麻。
一阵阵刺鼻的恶臭味传来,被烧的衣服缓缓熄灭了,是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前赴后继给顶灭的。
“不知道虫子趋光吗?”游客的声音响起,“白痴。”
“白痴说你!”华哥立马指着习籽。
“说你!”习籽瞪回去。
漆黑之中,习籽只觉身边一阵风呼啸而过。
头顶引路灯亮起,刹那间,像是有感应般,所有的引路灯把长廊重新点亮。
恢复明亮后,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
衣服上,周遭的空气中,甚至长廊的墙壁上,整个空间密密麻麻都飞着绿色荧光的虫。
“这……”华哥目瞪口呆。
他害怕自己会被这些飞虫吃得干干净净,一动不动。
游客道:“绿萤蚊,只有在用人鱼油做的引路灯光照下才会显形,正常情况,肉眼看不到。”
游客看着习籽:“你踩的,是,所谓的‘不男不女’的尸体,被腐蚀后的液体。”
习籽:“……”
你才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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