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听白伊来的叙述,全程眉头紧锁。
她露出焦急的神色,“你应该报警。”
“连中国大使馆都拿我没办法,我该怎么办,那个认定我有精神病的医生决定给我开药,又被我爸妈换了。”
“既想要我陷入一个骗局,又要维持我的大脑清醒,唉,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们现在只不过在自欺欺人。”
“或者,他们在期盼,我会和以前一样选择听话。”
白伊来的眸子波澜不惊,像是看透了一切之后,归于平淡的极度平静。
“你的父母让我回来,其实也是想让我劝解你,他们估计也没什么办法了。”艾雅倚靠在白伊来的书桌上,低头沉思。
忽然,艾雅开口,“你有打过安斯远的电话吗?或许她从监护室里出来了?”
“打过,我借过好几个医生的手机,同样的号码,都打不通。”
“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我还能联系上安斯远吗?毕竟我现在和她的唯一联系方式,还是一年前她在国内使用的电话。”
白伊来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艾雅随身的摄像机背包上,清澈的眸子转了下。
父母让步了。
白伊来有了新的可乘之机。
“艾雅,你能借我一点钱吗?”白伊来开口。
艾雅疑惑扭头,听见白伊来继续说。
“虽然时间有点长,我要申请护照补办,只要我能出去,就一定有办法。补办时间正常来说是两到三个月,在这期间,我的所有日常行为都被父母管控,不过,既然他们肯放你来,代表他们让步了。”
白伊来在心底里嘲讽,她先前在上学期间还算自由,怎么不想着去补办,为了照顾父母可怜的自尊心吗?
那时的白伊来总是很怕后续的事情该如何面对,怕补办偷溜走被发现。
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
“没问题,我会给你尽可能兑换需要的现金,有可能这次之后,你的父母可能不会让我和你碰面了。”
“而且你不是下个学期会有教授带你去中国吗?你这么心急?”
艾雅拿出手机查看银行余额,盘算着去最近的银行。
“我等不下去,和教授回国内是我的后路,在此之前,我还要争取其他方法。”白伊来笑了笑,眼睛像是莹白的月牙儿。
她们以老友相见为由,出门去了趟餐厅,白伊来收到装在小挎包里整整两千美金。
“两千美金?艾雅,你疯了吗?”白伊来惊呼。
艾雅用指头顶了下眉头,耍了个帅,“没事的,反正你的女朋友不是很有钱吗?到时候让她还给我就行了。”
“我……”白伊来话憋住,没说出口。
白伊来可不想见到安斯远第一面就开口要钱啊,感觉像是觊觎安斯远的钱财才跑回来和她复合。
“怎么,跟我有嘴巴解释,和你女朋友就没嘴了?”艾雅打趣。
“艾雅!”白伊来脸色羞红,已经好久没人和她开这种玩笑。
艾雅见此,笑意更浓,“记得在中国和我联系啊,我还想参加你们的婚礼。”
“好好好,马上,我们结婚第一个请柬就发给你。”
白伊来无奈笑着,迎着熹微的阳光,对上艾雅小麦色的皮肤和洁白的八颗牙齿。
“你永远会是我的朋友。”
“这是我的荣幸。”艾雅拥抱了白伊来。
她们互相说,“Go blue.”
不单是精神上崇尚的蓝色,白伊来也要去寻找给她人生翻开新篇章的那一抹艳丽的克莱因蓝。
……
心理医生又换回了温蒂。
看来已经把圈内的心理医生都找遍了,父母没精力耗着,直接撕破脸说你想要看安斯远你就看,反正他们不会妥协。
温蒂笑着坐在白伊来的书桌前,望向床上面容清冷的女子,“很惊喜,你甚至超乎我的想象,伊来。”
“你比我从安斯远那儿听到的,成长了好多。”
听见熟悉的名字,白伊来的睫毛颤了颤,她问:“安斯远还好吗?”
“等你回国就知道了。”温蒂说。
白伊来愣了愣,盯着已经痊愈的脚踝。
“你在开玩笑,你知道我就算回国也要很久之后。”
“你在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温蒂起身,伸手套入白大褂里,取出几个证件小本样子的东西在白伊来面前晃了晃。
“如果说,你今晚就能回去呢?”她笑了。
白伊来僵立在原地,心脏好像在和胸腔打架,一会儿发出剧烈的冲撞声,一会儿是急促的悦动声。
“温蒂,你!”
“一点扒手的小把戏罢了,我在法国学了不少。你的父母对我没有任何防备,毕竟君子防不住流氓。”
这和白伊来第一次同安斯远见面一样,出其不意,又令人欣喜。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白伊来心砰砰直跳。
“为了我的事业,亲爱的,我可不想我的两任病人都死于抑郁。”温蒂笑得开朗,毫不吝啬自己的真实想法。
白伊来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护照在哪儿?”
“心理医生有专门的圈子,尤其喜欢谈论病例,我只是和其他朋友聊了聊而已。”
“麦克和我说的。”
说完,温蒂转身要开门,“我先拖住你的父母,你可以趁着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逃走,注意去保安亭那里蹲出租车,即便这里治安很好也要注意安全。”
温蒂很关心白伊来,讲完要叮嘱的要点,她推门去书房找在那里守候的病患父母。
他们还在那里悠然看书。
“你们应该清楚,你们的女儿不会相信你们的说法,而且你们更心知肚明,这是一场骗局。”
说完温蒂顿了顿,见那两人无动于衷,又继而道:“你们还在坚持什么?”
“我们只是想给她幸福。”夏家英回复。
温蒂淡然一笑,“幸福?你们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幸福吗?你们在欺骗自己,但是欺骗不了其他人,只不过你们女儿找寻幸福的方式不在你们的规划中,是白伊来自己的决定,你们被冒犯到了。”
“平心而论,你们很难找到比安斯远更好的对象,同时,你们的女儿也在逐步脱离你们的掌控。”
“你们是聪明人,必然有所察觉,我请问你们还在坚持什么呢?”
外人对自家事情指手画脚,白兴业感到不悦,他回:“没有什么坚持不坚持,她才二十五岁,哪里懂什么一辈子的爱情,为了一个人吊死在那里。”
温蒂反驳,“没有人一开始就能获得一辈子稳定的爱情,需要磨合,需要长时间的相处。你们对安斯远的恶意并不算很大,你们只是在纠结,为什么白伊来不听你们的话自己选择了对象。”
“事到如今,两个人都证明了她们的能力与忠贞,你们还在纠结什么?你们难道还没意识到,你们如果不出面干涉,她们会相处得多么幸福吗?”
“为了维护你们的权威?因为害怕女儿和她的对象功成名就,把你们踩在脚下?所以干脆不让女儿有这个机会?”
“你们,把白伊来的幸福当作什么?”
为什么总有父母认为自己的必须是正确的?从来不看这件事背后的本质,最后落得一个鸡飞狗跳的结局,还和孩子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说什么!”白兴业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身子,怒瞪面前没有礼貌的心理医生。
被戳到痛处人才会急眼。
“兴业,我们放伊来走吧。”夏家英蓦地拦下自己的丈夫,泪眼婆娑。
男人困惑地看向妻子,“你这是怎么了?”
身为母亲,夏家英有着比白兴业更细腻的同理心,也更能和女儿产生共鸣。白伊来是她一手看护到大的,她比谁都清楚,把白伊来逼到这个程度究竟能有多残忍。
当她看到白兴业扇了白伊来一巴掌,而后白伊来冷笑着离开,说从未理解过他们的时候。夏家英慌了,是母亲的本能,是血脉的传递。
那一瞬,夏家英猛地意识到,白伊来或许已经不把他们当做父母了。
而用母亲的视角感同身受女儿,夏家英开始慢慢尝试理解白伊来心态的转变,以及,她为何如此坚持。
她有了让步的想法,因为白伊来是她的女儿。夏家英承认自己高傲虚伪,却又实实在在地败给母性。
唯有母亲,最后才能理解女儿放女儿自由。
秦莺的母亲还给秦莺属于她的嫁妆,而白伊来的母亲在最后关头选择放女儿飞。
如果担当得起母亲这两个字,那所有母亲都无一例外地选择成全孩子。
这是只有母亲会干的,是男人,是父亲永远都做不到的。
“温蒂说得没错,我们都在用自己的角度考虑。你也看到了,伊来听见安斯远的事情有多开心,你也知道安斯远给白伊来送了很多礼物,甚至还帮助伊来的事业。她们在谈恋爱,任何亲密举动都是正常的。”
“我们真的想错了,看到伊来离开安斯远后,性格又变得越来越偏激,我就知道我们改变不了她了。她是我们的女儿,所有叛逆的根都是遗传自我们,她很聪明的,会选择一条对自己有利的道路,不需要我们来操心。”
“伊来是伊来,我们不能替她做决定,更不能拿她未来作担保。”
“兴业,你想想我们为什么和家里断绝来往吧,我们现在的行为和当年我们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毁了安斯远的事业,赶走艾雅,把女儿归类为心理疾病患者。一切都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证明自己的权威。
和当年两人的父母偏心在家中承欢膝下的兄弟姐妹有什么区别。
其实他们都明白的,就是因为都明白才不敢承认。
因为从农村里走出来,他们高傲无比,觉得自己就是天。如今连连受创,才无法接受,他们并不是能决定一切的人。
他们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开门吧,我们去和伊来说说。”
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在理智和对子女爱的面前,选择自省。
这就是读书给他们带来的改变,不会再犯自己父辈的错。
白伊来的房间空荡荡的,一条床单绑在床头,简易的绳索自床边沿着窗台垂落。他们慌忙趴在窗边看去,院子花圃凹陷一块,白伊来不知所踪。
所有人都傻眼了。
我改错字的时候加上对夏家英为什么主动改变,可能因为当时急着完结,写的不是很清楚。补充叙述了一下,一些母亲和父亲的差距,母亲更能体会女儿的难处,更愿意放任女儿飞。
我以后的作品估计鲜少会写父母阻挠的内容,因为这个课题我也没有和解。我能想到的只有母亲靠着母性让步,当然,极有可能是因为我还年轻,我确实阅历不足。
白伊来这段看得我很心塞,我甚至在修正错字的时候,怀疑我当时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写下这个故事的。但是,和中式父母和解,似乎也只有逼到头才可以。
整个故事我回看,的确很多不足,但是我很惊讶于整篇文章表达的观念和充沛的情感,效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偷偷记录一下,这篇文章的剧情构思是在我19岁的时候,我在20岁写完了这篇文章的所有正文。我很好奇,我和安斯远白伊来一样大的时候,23.24了,能写下什么故事。在十年之后,我再翻看这篇文章,是被19岁的我惊艳到,还是对年少的热血与莽撞一笑置之。我不认为我是天才,但是我的文字是我对当下思想的载体,是以后回顾人生的一个锚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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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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