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雯看他的样子，只当是后面有太多工作要交接，也没多问为什么，朝他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回到酒吧拿东西，只说喝多了要回去睡觉，然后就独自一人打车回了酒店。
齐扬已经给她订好了机票，第二天下午宋之雯就乘上了回A市的飞机。
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涂龙把乐队的成员请到了一间会议室，轻轻关上了门，然后坐在中央的位子上，透过眼镜镜片审视着他们。
齐扬感觉自己像被冷冰冰的机器扫描一样，浑身不舒服。
良久涂龙才开口：“小伙子，我说句实话，你的条件太好了，如果能作为偶像歌手单独出道的话，一定能吸引一大波女粉丝，然后爆火。”
齐扬毫不畏惧：“那我也在这里把话说开了，如果要我签约的话，把他们都带上。”他伸手指了指乐队的其他成员。
“你确定？”涂龙银灰的眉毛动了动，“偶像歌手和乐队人气可差很多。”
“我决定好了。”
“不过你们中间有几个人也可以的。”涂龙继续说，“比如那个贝斯手，比如那个女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28了。”何瑜回答。
涂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是比较难了，已经错过最好的发展时机了。”
“我本来也没想要出道，只是陪我的学生齐扬来比赛一下就回大学里。”何瑜转头看着齐扬，“说实话你可以考虑一下。”
“瑜姐你真的要回去啊？大好的机会摆在这里。”吴衡失声叫了出来。
“不然呢？我大学稳定的工作干得好好的，陪你们来吃苦？现在学院竞争很激烈的，绝不允许一边演出一边挂闲职。”
齐扬伸手挡在了她面前：“瑜姐，我说真的，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的女歌手，窝在大学里实在可惜了，你就该在更大的舞台上发光发热。况且从我们乐队建立以来，你是主心骨，是我们的导师，又是默契的搭档，我们乐队不能没有你，没你就散了。”
“是啊，瑜姐，我求求你留下来吧。”吴衡差点就给她跪下了。
何瑜此时的脑袋里一团乱麻，她指了指门口，对涂龙说道：“我能出去抽根烟吗？”
“随意。”涂龙为她打开了门。
何瑜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窗前，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上。她原本以为乐队只是陪这群小屁孩玩玩，没想到他们这么认真。
二十出头的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成名，不过在遇到困难之后她认清了自己，还是在大学里做一个教书匠比较好。
如今机会又摆在了她眼前，叫她怎么取舍？
何瑜想了想，还是先给自己的父母打了电话，后面又给学院打了电话，得到的当然都是不友好的声音，说她这个年龄了实际一点，不要白日做梦。
她挂断了电话，咒骂了几声，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头升起。
才28怎么了？往后的人生还有好几十年呢。
她掐灭了烟头，利落地转身推门进去：“我决定了，我就陪你们玩一玩吧，管他呢。”
吴衡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齐扬笑着看向涂龙：“怎么样，把他们全签下来可以吗？”
“可以，不过我有条件。”涂龙拿出了合同摆在桌上，“现在我所在的公司是乐悠娱乐，目前艺人已经饱和了，你应该也听说过很多二三线的歌手想进都进不来。目前我们旗下还有几家子公司，法人代表都是我，其中一家无忧娱乐是专门招募新人歌手的，流程一样，进去培训，然后量身定制专辑。”
齐扬细细地翻看着合同，给出的条件都还算合理，没有什么霸王条款，也不用赔巨额的违约金。
“关于你的个人问题我还有个要求，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齐扬很干脆地回答。
“因为你现在正处在上升期，爆出恋爱对你的事业影响很大，所以你两年之内不能谈恋爱，可以吗？”
其他人都看向齐扬，原本以为他会犹豫一会儿，没想到他一口答应：“可以，我能做到。”
涂龙满意地点头：“那你们再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约吧。”
齐扬大笔一挥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其他的成员也跟着签了。
涂龙合上合同：“一式两份，你们一份，我这里一份。从今天起你们就正式成为一名艺人了，一会儿分配的经纪人会带你们去公司了解情况，明天开始封闭训练。”
几个人走出了会议室，像轻飘飘地走在云端一样不敢相信。
一下飞机，宋之雯就给齐扬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平安到A市了，问他签约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结果齐扬一直没有回复。
此后他仿佛断联了一样，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只有何瑜还回过她几条消息，说他们已经签了公司，正准备出新专辑，最近很忙，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
于爱丽倒是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上网查过了，挑战杯老早结束了，质问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宋之雯只好老实坦白，自己是跟音乐社的成员参加活动去了。
于爱丽被气得不轻，絮絮叨叨地骂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说她怎么这么不懂事，让她不要和那些人来往，偏偏要对着干，长大了翅膀就硬了。
宋之雯也赌气地回答现在已经不联系了，这次是真的，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几个月之后，宋之雯就看到晨星乐队携第一张专辑《晨星》强势出道的消息。
他们就像两条射线，短暂地相交又渐行渐远。
尹心悦什么都没有说就接过了晨星音乐社社长的职位，吉他社换了新任社长，宋之雯偶尔还会去帮忙，不过现在也没有太多忙要她帮的了，因为她已经很久不弹吉他了。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就如从来没有齐扬这个人一样。
只是她偶尔路过音乐学院，看到招生宣传上齐扬的照片时，才会恍惚一下。
这学期剩下的时间，她和林嘉和跑了很多地方，采访了很多人。最后一个任务就是采访自己学院的最美导师候选人——老刘。
采访的时间定在下午，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照在老刘养的绿植上，一片生机。
老刘拿出了多年珍藏的茶具，用热水仔细烫了一下，再倒上茶叶沏茶，笑盈盈地请宋之雯坐下：“自己的学生采访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那是老师你太优秀了。”
“真会说话。”老刘笑得更厉害了，往沙发上随意地一靠，“随便问吧。”
“那就从早年的经历说起吧，怎么来这个学校的。”宋之雯打开了录音笔，还掏出了一本本子准备记录。
“这说来话长了，要从我的求学经历说起了。”老刘陷入了沉思，“其实你不知道，我原来是学理科的，只是填志愿的时候填了好多个，滑到汉语言了。”
“哦？”宋之雯来了兴趣。
“我刚入学的时候也不了解汉语言是个什么东西，想着既然录取了就学吧，结果越学越有意思，那些诗词、小说、传统文化，真的很美。”老刘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后来要选研究方向的时候，我们班上的很多人都选了文学，因为文学有故事可以看嘛。而我却唯独钟爱语言学，因为我喜欢它如数学般的逻辑。”
宋之雯在心里暗暗佩服。
“后来我研究生也读了语言学，一开始是有点枯燥，什么动宾定中结构，还有vp、np的构式，每个人的分法还不一样。但是越学我就觉得越有意思，好像庖丁解牛一般。毕业之后，我就留校了，还遇到了你师母。”
宋之雯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恩爱。
“喝口茶啊，不要光听不喝。”老刘示意她。
“是你的故事太吸引人了。”宋之雯喝了一口，这是乌龙茶，刚入口淡淡的，回味却又绵密清香。
老刘也抿了一口茶，继续说：“刚入职的时候，我就自愿承担了学院《现代汉语》这门课的教学工作。很多学生都觉得这门课枯燥，但这是学好中文的基础，越觉得困难才越要做。”
宋之雯信服地点头：“学长学姐都说你很亲切，对他们的学习生活也很关心，就像朋友一样。”
“唉，现在的学生压力太大了。也能理解，因为文学院人太多了，竞争也激烈，保研名额一共就这么几个。所以有些人为了加分，自己不喜欢还担任了好几个职务，我看了都心疼。”老刘摇摇头，“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少那么一两个荣誉称号也不会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找到工作了？每年毕业季都有心理出问题的学生，被我劝回来了。”
宋之雯忍不住笑了，“你这比心理咨询师还管用呢。”
“之前扣分的那个事你千万不要在意，学院的规定嘛，没办法。你成绩那么好，下一年也能拿奖学金的。”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好了。”
“新媒体中心的工作辛不辛苦啊？”
“还好，我做下来发现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喜欢就好，人就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老刘眯着眼笑，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两人又对坐聊了很久，直到夕阳快要落山了，宋之雯才收拾东西起身：“谢谢老师陪我聊了这么久，辛苦了。”
“我送你出去吧。”老刘和她一起结伴走到学院门口，朝她挥挥手，夕阳里，他的面庞显得格外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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