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鸦雀无声,政客富商自觉站成好几排,朝长桌中间的女性低下头。
没人想惹这位北域执政官。
酒杯里猩红液体映出容景眼底的疯狂。她稍稍向后靠,黑漆漆的眼珠子扫过了整片大厅。参宴的除了这些名门望族,还有墙脚跪了一大片的联邦战俘,都是清一色的男人。他们衣不蔽体,见状更是抖若筛糠。容景的视线在末尾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会,眉头紧紧皱起。
“小景,好不容易来趟宴会,怎么还是绷着脸?”皮鞋轻踏,总长秦琴缓缓走下台阶。她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这里诡异的气氛,脸上还带着一抹笑。
众人见秦琴到了,暗中松了口气,可僵直的背还没来得及放松,心脏又被接下来一句话高高吊起。
“中庭监牢才是联邦战俘的归属。”
容景面若冰霜,却被亲密地搂住脖子:“小景,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沾了点贵族血脉,可比以前的货色好多了,你要是一个都看不上怎么行?”
秦琴见容景完全没什么反应,稍稍摇摇头,一脸遗憾:“上面以前给你挑了人,你又不喜欢。精神力暴动随时都可能发生,宅子里总不能没男人吧。”
“喝预制品有什么意思,新鲜的血才是最好的。”
这就是必须要挑的意思了。
容景没接话,顺手递给她一杯红酒。
秦琴噤声,视线却黏在容景背影上缓缓向前。
声名赫赫的北域执政官朝着人堆走过去,战俘被打了药剂躲不了,只能缩着脖子闭上眼等待死神降临。
楚宸也跟着闭眼,他缩在最后面,应该最不起眼,可他这么想着,突然就被一股巨力掐着脖子提起。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双脚在半空中稍稍蹬踹了几下后,他放弃了挣扎,淡淡水痕顺着眼尾滴到容景白手套上。
眼瞧着最后半口气也即将从胸腔中挤压出去,楚宸仿若看见了天堂的白光,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但是后脚跟却先着了地。楚宸缓缓睁开眼睛,迎面的却不是刺目的灯光,而是执政官纯黑的制服外套。
容景一手摁住少年肩膀,一手掐住他的下颌,看着楚宸因为肩伤疼痛微微张嘴,眼神暗了一个度。红唇白牙小脸蛋,确实比其他货色好看多了。指腹重重碾过少年唇瓣,手感极好。
制住身躯的力道突然松开,楚宸以为是劫后余生,下一秒就被揪着衣领摔在了众人面前。虽然他从小被送到乡下养着,可毕竟沾了贵族名头,也是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苦,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与其被帝国高层领回去玩,还不如留个名节在。
秦琴刚把抑制项圈拿出来,还没等她交到容景手上,就听见了枪械的组装声响,抬头一看,枪管距离楚宸的脑袋只有一步之遥。
“小景!你这是做什么。”
秦琴恨铁不成钢地摁住容景的手。
“联邦人只应该有这一种下场。我挑出来的人,我亲自动手。”
容景手劲不变,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秦琴有点恼了,颇为强势地把枪从她手里敲出来。
“真是胡闹,我替你决定了,他归你,你把他带回去!不准把他弄死了!”
“这是命令!”
秦琴见她没动,立刻收敛神色,有些厉声道。
容景应了,从总长手里拿回枪,带着十二分力道把项圈往楚宸脖颈狠狠一扣。
楚宸眼眶发红隐忍不发,看起来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这里没人惯着他。电流迅速击穿身体,吸走了他所有可供反抗的精神力,让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以后这种事会有很多,上面也是关心你,别死犟。”
秦琴又带上一抹笑,颇为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位政务上相当得力的半个下属。
“那我希望,下次是个帝国人。”
容景根本不接话,像扛麻袋一样把楚宸扛起,在万众瞩目之下从正门离开。
“诸位,今天是帝国凯旋大庆的日子,剩下的这些战俘总共三十六人,大家看着喜欢的就带回去养着吧,剩下的时间留给就大家寻开心。”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秦琴微微躬身行礼,安抚了一把被容景吓得不轻的社会名流,自己退回黑暗里。
“大人,我们拿战俘试探,容景并没有异动,看起来像是真的和联邦有仇。”
秦琴朝着屏风半跪,半晌才抬起头。
“她选了谁?”
屏风后面,声音悠悠飘过来。
秦琴不敢怠慢:“是楚宸,联邦总领的次子。”
“长得肤白腿细,的确好看,但是她敢选这里面身份最贵重的人带回去折磨,就算以前真的和联邦有什么渊源,现在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动手的那下,能让楚宸这几个月都只能任人宰割,不像是把人带回去保护的样子。所以大人,咱们要不要换一个人调查?南星的执政官不是前几天刚被查出来和联邦有点利益关系吗,还是其他人嫌疑大些。”
可屏风后面半晌才有了动静:“上个月末开的作战会议,这个月初我们就在联邦边境的临时指挥所里搜到了传信密□□在短短几天就遭到外泄,而会后总长都被扣在密室里敲定细节,干这事的只能是执政官。”
“北域占了近一半帝国领土,容景又是执政官之首,手握六世家八大族的传召令,谁敢压过她的风头。上面让我告诉你,一 定要仔仔细细盯着她,吃喝睡觉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秦琴出门的时候,脑海里还在回响着上司的话。
她往窗边看去。
今夜的风雪格外大。
楚宸刚被扛出门,浑身就被扎了层冰碴子。
他根本不敢动,只能看着暖黄灯光被压在正门里,同伴的叫嚷和濒临生命尽头的嘶哑让他恨不得没长耳朵和眼睛。但楚宸明白,落在容景手里,下场也不会好过半分。比起其他的,说不定冻死在这里是个最好的选择。
楚宸被冻到浑身僵硬,再也看不见那栋寻欢作乐的宴会厅。可这时候,容景像是良心发现,给他裹上了自己的披风。
他没有被敕令跟在车后奔跑或者拖行,而是被这位传闻不近人情的执政官抱进了悬浮车。车里开了暖风,皮肤都在跟着回暖。
容景什么都没说,给人扔了条羽绒被子,自己手动抚上方向盘。
楚宸侧脸贴在车窗上,看着车底下繁华的街面迅速掠过,余光不经意掠过驾驶位女性的背影。
这位大人的性情有点难猜。
车在市中心一栋小洋房前停了下来。
除了门灯亮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容景把车停好,刚准备下去,就发现楚宸在出口旁顺从地跪了下来。
少年浑身都在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什么。这一幕和刚刚在宴会厅并无两样,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他就面临了两次生死危机。
楚宸知道,他的命,就握在这位手里。
少年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有点刺眼。
容景皱眉。
她把人抱起带进小洋楼里,顺便踢了块垫子放在门口示意他跪着。
楚宸很紧张,容景离他很近。
带着薄茧的手指头轻轻掠过脖颈项圈,皮肤都被激得一阵战栗,但楚宸根本不敢动。
咔哒一声,小小的环钮握在了容景手中。她转过头,不动声色地塞进兜里,根本没给楚宸看第一眼的机会。
她再次转回来的时候,手上却拎了条钢鞭,朝着楚宸脑袋抽去。
苛责刁难突如其来,楚宸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赶紧闭上双眼,嘴里不住地发出呜呜声响,不住地祈祷抽碎自己脑袋的时候可以不那么疼,可结果只听见身后的门被抽的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寒风紧接着抽过旁边的坐垫、椅子、花瓶,连带着椅子都坏了好几个,可就是没打到他一点。
就算是隔音再好,凭着一条门缝也足以让外人听见里面的鸡飞狗跳。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敢在她莫名发火的时候不长眼跑进这栋小院子的,结果容景刚抽碎最后一个花瓶,门就被疯狂拍打,里面还夹杂着对方焦急询问情况的言语,似乎要是容景不答应,对方就要破门而入。
容景等了三声,往碎瓷片上抹了把手,随便往地上淋了几下。
门开了,副官崔幻顶着满脑袋的风雪出现在容景眼前。她见容景出来,下意识松了口气,抬眼本能地往屋内看,却只看见了满地血色,还有阴影之中跪坐在地板上跟着一颤一颤啜泣的半个人影。
“这是总长叫我送过来的文件,加急的。”
崔幻赶忙收回视线,双手递上信封,却被冷脸的上司塞了个盒子:“给秦琴。”
她打了个寒战,这才从容景眼里看出肃杀和凝重。
她恍恍惚惚接了任务,忙不迭鞠躬道歉。
直到崔幻踏出院门,鞭子甩出的风声才渐渐消失殆尽,她压低了制服帽檐,沿着小路去了酒吧。
小洋楼的地板上都是碎瓷片和木屑渣子,漫天飞舞的鹅毛引得颤抖的少年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容景把鞭子扔在地板上,楚宸就像是闯了滔天大祸一样低头闭眼,心里却在琢磨容景刚刚的举动。
这位执政官好像并不太想杀他。
容景捏了捏鼻梁骨,脸上浮现出几分躁意。
“二楼挑一间住,不许上三楼。”
她冷冰冰甩下一句话。
直到看不见容景人影,楚宸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跪着。
他从没听说过有帝国高级官员肯给敌国战俘安排住处的,不过好歹没被抽,也不用跪着过一整晚,还留着一条命,这已经算是万幸。
楚宸小心翼翼观察着房间内的环境,除了灯以外,这里都碎的差不多了。
他侧耳听了半天,没听到楼上的动静,才敢拖着自己跪麻的腿站起来。
他不敢选,直接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是个大套房,配了独立的衣帽间和卫浴,还挂着几款基础的外套大衣。
楚宸心乱如麻,草草冲了个澡就躺在大床上仰望天花板。想到已经落入敌手被折磨的同行贵族,他还算是捡了条命。楚宸紧紧揪住被子翻了个身,肩膀上的伤痕和脖颈上沉甸甸的项圈还在提醒他发生过什么,可这里没人安慰他,只能自己咬紧牙关,把苦和泪都吞进肚子里。
他要给母亲发通讯求救,母亲看到后一定能把他从魔窟里救出来。
楚宸咬着手指,忍不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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