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你说。”
穆良辰沉默了会儿，才接着道：“江城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吧？”
“哦对，还有美女如云。”
周生生发挥自己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推测道：“据说，那边一个厕所的价钱就能在咱南阳买套别墅了！”
“那么贵？”穆良辰对房子价格其实并没什么概念，周生生家里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也稍微了解一些。
“对啊，不过你不用担心。”
周生生拍了拍他肩膀，道：“我爸说，你妈给你找的那个后爸可有钱了，是什么泰安建设集团的总裁！”
“你知道市区那个巨豪华的山景别墅区吗？都有钱人住的那个。”
周生生语调夸张的道：“据说就是泰安集团名下的，他们在全国建了几百个这种别墅区！那里面一套房子的首付，都抵得上咱们这儿大多数家庭一辈子的收入了！”
“哎，良辰。”周生生语重心长的拍着他肩膀道：“俗话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啊！”
“等你有钱了，记得给爸爸我买辆跑车，贵的不要，法拉利就行。”周生生凑过去嘻嘻笑道。
“法拉利多少钱？”
“不知道啊，好几百万吧。”
“行，够你叫我爸爸到下辈子了。”
“你要真给我买，别说叫爸爸了，我叫你爷爷都成！”
“一会儿干嘛去？”周生生吃完手里的冰激淋，看着越来越高的日头，问道。
“网吧。”穆良辰伸手挡住变得逐渐刺眼的阳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答道。
“真羡慕你，不用写暑假作业，不像我，甚至还得被迫去上补习班。”
周生生抹了一把辛酸泪，指着校门的方向控诉道：“班主任老刘发了整整二十套卷子！二十套啊！”
“说得跟你会写一样。”穆良辰看了寂静无人的校门一眼，冷声嘲讽道。
“算了，爸爸不跟你一般见识。”
周生生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临走时看着穆良辰那头格外柔软的棕发，恶作剧爆发随手呼噜了一把：“儿子，好好的啊，千万别太想爸爸！”
穆良辰被偷袭了个措手不及，回头便看到速度比运动会百米赛跑时还敏捷的周生生，已经跑出了视线，只能骂了一声滚，便没了下文。
刚满十六岁的少年蹲在台阶上，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瞳孔的颜色变得愈发浅淡了些。
他几口咬掉手里剩余的冰激淋，起身径直走向了小道里的海鱼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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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包间里的灯光灿烂霓虹，繁华奢靡，人影攒动。
觥筹交错之间，所有盛装打扮的红男绿女们时不时把目光投向雅座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高奢定制的衬衫袖子微微挽起，西服裤子下的那双长腿优越地交叠在桌前。
他虽然人在这里，却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与周遭的环境隔离，莫名多出几丝禁欲的味道。
“明明是专门为你举办的欢送宴。”
顾迹明躲过重重包围，游刃有余的打了一圈招呼后，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坐到江怀璟的旁边端起两支酒杯，递给他道：“你可倒好，自己坐在这儿躲清静。”
“这不有你顾大才子在吗？”
江怀璟接过酒杯，笑着道：“你办事，我放心。”
“行吧，我就天生是个劳碌命。”
顾迹明摇了摇头，无奈笑道：“该打点的都打点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你再待一会儿，做做样子，就可以走了，毕竟这些人可都不是看我的面子才来的。”
“没事，反正我回去也睡不着。”江怀璟喝了一口加冰威士忌，漫不经心的道。
顾迹明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总这样儿也不是办法，在这儿可以偶尔找心理医生催眠，让你睡个好觉，但回国以后你要怎么办？安眠药不能经常吃，会有隐患。”
“不知道，等见着我亲爹的第三位夫人之后，会不会好转也不一定呢？”
江怀璟不以为意的笑道：“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此人非彼人，不过回去住上几天，说不定真的有用。”
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懒散样子，顾迹明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其实当初那些事情对江怀璟而言早就算不得什么了，但这失眠的毛病却怎么都治不好。
如果说这是心病，倒也不算。
但就算不是心病，也成了这么多年难以根治的顽疾和习惯。
“江少，你好。”一位身材火爆的长发美女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
顾迹明低声介绍道：“周氏集团的千金，叫周文锦，今年刚来纽约读管理学硕士。”
江怀璟端起酒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见没了下文，周文锦也不尴尬，笑着在一旁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正准备接着开口寒暄，却看见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江怀璟拿过手机，看着上面跳出来的提示，自顾自的戴上耳机，点开了直播。
「欢迎来到 die 的直播间～」
嘈杂的游戏声和时下流行的Kpop音乐混杂在一起，慵懒的少年音时不时的从手机里响起，像是午后树林里此起彼伏的夏蝉，吵吵闹闹，却莫名带着一股安神的气息。
“主播前阵子怎么突然掉线了？是家里网线被人拔了吗？”
die在草丛里蹲了会儿，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带走对方中路后回城加血，边快速买着装备边一心二用的念着弹幕的问题：“主播之前在考试，没时间上网。”
“天呐，主播不会还在上学吧？”
直播间的少年音色淡定的读着感叹拟声词，然后有些无语的回答道：“主播不上学考什么试？不会有人不上学还要考试吧？”
问这个问题的粉丝们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扎心。
“主播多大了？主播不会还未成年吧？”
“你搁这儿钓鱼呢？这个问题平台不让说，会被封号。”
“主播操作哪里学的？”
“没学过，瞎打的，这玩意儿还需要学？不是有手就会？”
“主播以后考虑打职业吗？”
“不知道，没想过。”
“主播试考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主播试考的不怎么样还打游戏？家长不管吗？”
“试考砸了就不能打游戏？我要不打游戏试还能考砸吗？逻辑思维负分。”
“主播爸妈平常怎么教的？小嘴这么甜。”
“关你屁事，吃你家大米饭了？”
“主播怎么动不动就骂人啊？”
“不想被骂你别提这些鸟问题啊，真不懂现在人怎么想的，受虐倾向？”
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毒舌问答，江怀璟不由得挑了挑眉，脑海里又浮现起了那张阳光下恹恹的少年脸，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性子。
也不管被晾在一边的美女尴不尴尬，江怀璟一边喝着手里的威士忌，一边饶有兴致的点着手机屏幕，还随便用微信里的零钱试着送了个礼物。
果不其然，一个放大版的特效瞬间出现在了屏幕上，带着放大版的ID出现在了直播间所有人的眼里。
“谢谢「你哥」的一个棒棒糖，谢谢老板。”
die念完才后知后觉，毒舌道：“这年头怎么是个人都想跟你爹我扯点亲戚关系。”
“喂，改口费记得交一下，人呢？不会跑了吧？”
听着这话，酒吧雅座上的江怀璟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酒杯，切换app看了眼微信余额……然后反手就是100个超级嘉年华！！！
「你哥：够你叫到过年了。」
极其浮夸的特效动画在整片屏幕上疯狂涌动，带着金光闪闪的ID，直播间热度疯狂沸腾起来。
江怀璟这令人窒息得土豪操作之下，直接就把自己和便宜弟弟都送上了平台榜一大哥的位置！
海鱼网吧里，穆良辰看着充斥着整片电脑屏幕，从一到一百闪动不休的金光数字，感觉自己整整十六年来的世界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点进充值页面里的超级嘉年华选项，看了看。
看了又看。
看了再看。
他没记错啊，作为直播平台上面较贵的礼物，一个超级嘉年华需要9999个金豆，而1块钱可以兑换10个金豆。
也就是说……
穆良辰发挥自己期末考试数学成绩92分的计算能力，在脑子里演算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此时此刻，大洋彼岸的主播沉默了，直播间弹幕却彻底疯狂了！！！
「卧槽！这哪儿冒出来的土豪爸爸！以前没见过啊？」
「爸爸你还缺儿子吗？特别会叫爸爸的那种！」
「路人，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主播也不是什么大美女啊？还是刚整什么活儿了？」
「疯了吧……10个w啊，就这么随手送出去了？？？」
「嗨，前面的孤陋寡闻了吧，直播时代这个数字虽然稀奇，但也不是没有。」
「前面的，道理我都懂，但问题是，你见过主播脸都不露就收一辆车的吗？」
「确实没见过，这骚操作一般只出现在顶级网红和顶级职业选手的直播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弟弟才开播没几回吧？创造平台历史了啊乖乖！」
要真算起来，穆良辰正经开播的次数确实还没到两位数。
不久之前打游戏的时候，他偶然发现有人在OB他的游戏账号，点进直播看到好几千的围观人数后，属实是被热情的游戏网民们小小的震撼了一把。
出于好奇，他便自己也尝试着注册了一个直播账号，连ID都没改，随手就开了个十几盘。（1）
因为大剌剌的顶着自己的ID，操作又凶又狠，die的直播间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原先OB的几个主播都不播了，直接带着整个直播间的粉丝冲了正主，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从一开始的七零八碎迅速攀升，到下播的时候，关注人数直接突破了三万。
最后，连平台的工作人员都一脸懵逼的跑去凑热闹了。
之后的一周，兔牙直播的游戏版面直接置顶了die的直播操作集锦和三服登顶截图。
「国服最强新人野王die兔牙首播」的大字报引起了整个游戏圈的高度关注。
消息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到第二次直播的时候，穆良辰发现自己的粉丝人数竟然突破了十万。
私信更是被各大游戏圈平台、媒体、职业战队、游戏红人、以及路人粉丝们挤爆了……
当然，这一切带来的不真实感，都被后来的期末考试和梁语施要在江城再婚的消息，迅速的冲淡了。
乃至于后来兔牙的负责人从后台找过来，想要跟他签直播合同时，毫不留情的就被穆良辰拒绝了。
因为签约需要实名，而未成年签约更需要监护人签字同意。
这么些年来，梁语施这个当妈的虽然没陪过他几天，但名义上却始终是他唯一的监护人。
以至于这次转学的决定，甚至根本不需要经过他本人的同意，学校的一应手续就已经全部办理好了。
他没法拿自己的身份证实名，所以更加没法自己一个人去和网络平台签约。
甚至直播间目前打赏的所有礼物，等到期之后如果想要进行兑付，以他目前的情况也是没法真的打到自己卡里的。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现在还属于黑播……
穆良辰边靠在椅子上面发着呆，边看着电脑上疯狂刷屏的弹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作何应对。
难不成得给对面人傻钱多莫名其妙的土豪，原地表演一个三秒拿人头？
「谁懂啊朋友们？！我本来是来围观顶级操作的，这下真围观到顶级操作了！」
「主播人呢？怎么没声音了？这不得给对面榜一大哥磕一个啊？」
「磕什么磕，没看见人写的改口费吗？快叫声哥哥！我也想听哈哈哈哈哈。」
「臭弟弟平常毒舌的紧，这回怎么直接沉默了啊哈哈哈。」
「宝宝别怕，咱叫声哥哥又不会少一块肉！」
「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怎么能逼良为…啊呸，弟呢！」
「来跟我学，哥ge哥ge～」
一时之间，弹幕有80%的人都在疯狂打着「哥哥」这两个字，搞得穆良辰差点儿觉得自己要不认识这俩字儿了。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妈」字，穆良辰的眸色不自觉暗了暗，本想去点右上角的静音，却不知道是脑子发懵还是手抖，不小心给点成了叉键……
虽然确实是失误，但电脑前的穆良辰却真实的松了一口气。
他顺势拔了卡，拿起手机出了网吧。
“喂？没干嘛，刚没听到。”
“不用，我自己能行，嗯，知道了。”
本来还在围观事态发展疯狂刷屏的网民们，被一言不合直接下线的主播，搞了个一头雾水外加措手不及。
一时之间直播弹幕全变成了刷问号和省略号的。
「什么情况？主播下线了？跑路了？」
「哈哈哈哈哈臭弟弟这怕不是被土豪吓跑了吧！」
「主播卷款潜逃了！！！榜一大哥这不得被气死……」
「榜一大哥别生气，毕竟主播还是个孩子……这不得给平台发千里追杀令！揍孩子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哥，那什么，我替主播叫成不？我要的不多，一万就行……」
「前面的，乞讨请出门左转天桥卖艺，好走不送。」
看着手机上黑屏的「主播已下线～」
江怀璟险些被气笑了，他放下酒杯，在弹幕上打了一行字，然后关掉了手机。
过了几秒，所有人就看到，金光闪闪的一行字出现在了直播间的弹幕置顶上：
「你哥：放心，跑不了。」
这世界上，能欠他江怀璟的债不还的，怕是还没出生。
备注：
（1）OB：observer 观察者，电子竞技用语，简单来说就是指观察别人的游戏过程，OB直播间一般直播一些专业选手的游戏过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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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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