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祭拜这天。
这场祭拜仪式，被称为庙见礼，寓意着被先祖“接纳”，正式在礼法上成为夫家的一员。
沈砚合苏清漪跟在沈兴怀身后，来到了沈府后面的祠堂，这是苏清漪从未踏足的地方。
燃烧着的长明灯将祠堂照的亮堂，长案上整齐的摆满了沈氏先祖的牌位，苏清漪的视线掠过，迅速找到了姜氏的牌位——故室姜氏之神位。
苏清漪跪在蒲团上，脑海中不自觉闪过自赐婚以来的发生的种种。
大婚夜的做戏与尊重，沈砚言语间的维护与支持，以及后面的坦诚，但苏清漪又想起是这一切的起源，有一部分是因为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婆婆的身份，心中情绪复杂。
苏清漪收了思绪，依着传统完成了庙见礼。
在起身之际，苏清漪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心里默念，「婆母大可放心，沈砚他现在，很好，真的很好。」
而沈砚立于一旁，看着苏清漪神色肃穆，动作虔诚。
他很清楚，以苏家的教养，苏清漪绝不会敷衍了事。
但他的内心还是因此泛起了波澜。
然而，猝不及防的，沈砚的脑海中闪过苏清漪说的话，“我们之间和离的约定，还作数吧？”
沈砚的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冰冷刺骨。
苏清漪将沈砚的神情看在眼里，以为他是思念母亲，便拍了拍，语气诚恳，“若真的想她，就跟她说说，她会听到的。”
沈砚看着眼前人脸上的关切，又听她说，“我先出去，你跟婆母待一会。”
苏清漪离去后，沈砚跪在刚刚苏清漪跪过的蒲团上，看着母亲的牌位，默默说着什么。
苏清漪出了祠堂，便站的远了些，回头看了一眼沈砚，“月冉，我也有些想母亲了。”苏清漪鼻头发酸。
“小姐…再过几日就是归宁之日了。”月冉开口也带着哽咽。
“嗯，我让你准备的补品，都备好了么？”苏清漪深吸了口气。
“都准备好了，小姐放心吧。”
“那便好。”苏清漪点点头。
一刻钟后，沈砚从祠堂中走出来，“好了，我们回去吧。”
“嗯，日后可以来常来看看婆母的。”
“嗯，好。”沈砚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清漪。
苏清漪被沈砚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催促道，“好了，快走吧。”
说完，便率先离开了。
沈砚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的牌位后，也快步离开了。
又过了一旬，就是苏清漪归宁的日子。
苏清漪本以为自己准备的东西够多了，没想到沈砚比她准备的还多。
二人坐在马车上面面相觑。
苏清漪看着面前的沈砚，心中疑惑的很。
「也不知道沈砚是怎么了，自从祭拜完母亲，这人就变的怪怪的。」
「但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明白！」
“烦死了！”苏清漪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今日归宁，为何是心烦？”沈砚开口问道。
“你少管！”苏清漪怼了一句。
沈砚也不生气，如此鲜活的苏清漪是他前世未曾见过的，这是不是说明，苏清漪对自己也有些许不同？沈砚这么想着，眼中的光彩更甚。
看着沈砚心情颇佳，苏清漪心里更不顺了！
于是马车一停，苏清漪也没管沈砚，直接下了马车。
就见到父亲母亲还有兄长，皆站在府外等候。
苏清漪连忙上前，却被一声“见过县主”钉在了原地！
「萧！玄！」
“诸位…请起。”苏清漪强忍的眼中的眼泪，“我们先进去吧。”
“是。”一行人进了府。
苏清漪将父母扶到主位坐好，便跪在地上，“女儿不孝。”
跟在后面的沈砚见此，也跪了下来。
“唉，阿昙，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苏母连忙上前扶起苏清漪，又对沈砚说道，“沈将军也起来吧。”
“岳母，唤我明渊便好。”沈砚答了一句。
“好了明渊，你也起来吧。”苏父开口，苏清晏也上前扶了沈砚一把，以表达善意。
“多谢兄长。”沈砚从善如流的开口。
苏清晏立刻收回手，“不敢当。”
“明渊，清晏跟我来吧，给他们母女腾地方，让她们好好聊聊。”
"是。"沈砚和苏清晏跟在苏父身后离开。
苏母拉着苏清漪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清漪，“在沈家过的怎么样啊，我怎么觉得你…还长了些肉呢？”
“嘿嘿，苏清漪靠在苏母身上，”沈府的人都还不错的。”「这几天，沈砚每天都带糕点回来，瞒着月冉偷偷的给自己，能不长肉么！！」
“我瞧着也是，”苏母酝酿的那些眼泪，尽数消散，“沈砚呢？他对你如何？”
苏清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嗯，挺好的啊！”
苏清漪给苏母说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己在沈府的生活。
苏母点点头，“那…那你们二人可曾圆房？”
“噗！”苏清漪刚喝的那点茶水，尽数吐了出来，“母亲，你说什么呢！”
“你看看你！”苏母忙给苏清漪擦拭着，“都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那还不是因为母亲突然问起…圆房这事，”苏清漪给自己拾掇干净，“再说了，我们俩日后是要和离的，怎么会圆房呢！”
“咳。”苏清晏走了进来，而沈砚紧随其后。
苏清晏看了一眼苏清漪，对着苏母说道，“母亲，午膳已经备好，父亲让我们来告诉你们。”
“哦，那走吧。”苏清漪挽着母亲的胳膊，去了中堂。
吃饭的时候，苏清漪自然是察觉到了沈砚的情绪不似刚到苏家那会，但是她完全搞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
「还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明明你们男人也不遑多让！」
苏清漪吃完饭，便跟父亲到了书房，而沈砚跟着苏清晏在苏家花园中闲逛，不知不觉间就晃到了苏家的书阁。
“大少爷！”冯管家脚步匆匆。
“怎么了？”苏清晏问道。
“谢家来人了，老爷让少爷去接待一下。”冯管家解释了一下。
“好，”苏清晏看向沈砚，“那你…”
“没事，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沈砚说道。
苏清晏点点头，“我马上回来，吴山你在这里陪着沈将军。”说完便同冯管家一同离去。
苏父书房，苏清漪进来后便直接将这些日子得到的信息，包括沈砚的身世，自己的猜测，还有与沈砚的合作，向父亲和盘托出。
苏文博听完，沉默许久。
“父亲？”苏清漪轻声唤道。
“阿昙，你可知你这一步，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我知道，”苏清漪目光坦然，“可我苏家总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与沈家合作，是当下的不二之选。”
“沈砚他…有几分可信？”苏文博问道。
“至少在解除危机之前，苏家和沈家的利益是一致的，”苏清漪分析，“父亲，那枚令牌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竟然让他如此重视。”
苏文博没做声，只是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泛黄的册子，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字——苏婉莹，“这便是前朝那位入宫的苏家女。”
苏清漪看过去，上面记载了苏婉莹于元帝九年以昭仪身份入宫，元帝十一年便封为贵妃，元帝十五年薨，追封为皇贵妃葬入妃陵。
看到这里苏清漪唏嘘不已，「入宫六年，便薨逝，帝王之爱不过如此。」
苏清漪接着看下去，当时的苏家家主特地向元帝求了个恩典，可以带一些贵妃之物归家，以慰苏家思念之情，并特许苏家为其供奉牌位。
“所以，那枚令牌便在其中？”苏清漪问道。
苏文博点了点头。
“那这枚令牌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只是祖辈口口相传，只说这元帝打造的钥匙。”
“钥匙？那对应的锁又在何处。”
苏文博摇了摇头，“无人知晓，或许先祖是知晓的，但是前朝覆灭之时，这个秘密便同令牌一同不翼而飞了。”
苏清漪瞳孔震动，“父亲，你是说…这枚令牌已经遗失了？！”
“是。”
苏清漪左想右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所以，皇上甚至不能确定苏家有没有，却依然想要对苏家动手？”
“帝王之心，自古如此。”
“可我苏家，并无任何对不起萧氏一族的地方！”苏清漪站起来道。
“阿昙，你素来聪慧，站在你的角度，我苏家坦坦荡荡，为国为民，”苏文博语重心长的教导，“但是站在帝王的角度，或者说站在我们这位皇帝的角度，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权威不受威胁。”
苏文博知道自己的女儿可以想道这一层，只是她不愿意相信，“阿昙，正如你所说，与沈砚合作，确有一线生机，但也是兵行险着，你要多注意。”
“女儿受教。”苏清漪点了点头，余光正好扫过摊开的族谱，定住了。
“父亲，你看！”苏清漪指了指族谱，“这一页上似有花纹？”
苏文博也仔细看了看，“为父并没有看到。”
苏清漪想了想，“父亲站到这里。”苏清漪给父亲让开了位置。
苏文博站过去，又调整了高度，很快便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花纹。
“这…”苏文博也有些惊诧，看了苏清漪一眼，“这莫非是…”
苏清漪从旁边拿出一张纸，快速勾勒出刚刚所见的花纹。
苏文博接过后，对比了一下，点点头，“没错。”
两人都没想到，族谱之上居然藏着花纹。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暂且保密吧！”苏父一锤定音。
“嗯。”
另一处，在苏清晏离开后，沈砚就在书阁附近转了转。
“沈将军可要进去？”吴山问道，“若要进去。”
“不了。”沈砚摇了摇头，又转了转，便离开了。
到了前厅，苏清晏还没过来，苏清漪也没回来，只有苏母一人。
苏母见到沈砚，便向他招了招手，“明渊，来。”
沈砚依言走上前。
“那个，明渊啊！”苏母开口道，“我们清漪若有何处不妥，你就来信告诉我，我们会好好教她。”
“若你们真的过不下去，”苏母的脸上带着担忧，“也来信告之，我们会接她回家。”
“岳母，清漪很好。”沈砚神色认真，“真的很好。”
1、本文的一些习俗参考唐宋，一般来说唐宋世家还是称呼公婆为舅姑，到了宋朝民间开始流行婆婆、公公的称呼，但是本文一律采用了公公、婆母的称呼。
2、庙见礼它标志着新妇正式被夫家祖先和宗族所接纳，从而完成从“外人”到“家族成员”的身份转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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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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