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魔族一名将领对临歧城发起了进攻。”
“临歧?那地方偏僻的很……这消息开始传过来的时候,城都得被灭了吧。”
“有人管吗?”
“或许归一门会帮一把,它这些年都是天下第一宗门,对百姓也还算是负责。”
“像我们这些散修,也做不了什么。”
“你几个意思?我就是散修,我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兄弟们走。”
“喂——最新传来的消息,归一门派出了青枫剑士救人,那是掌门亲传弟子之一,在天下剑修榜上也能排上名号的!”
“嘶……‘青枫剑’,他不是一个半瞎,身子骨也不好,很少出宗门吗?”
“那位掌门能让他跑这么远?”
“我听说他出剑的时候,和归一宗掌门以前的那个谁挺像。”
“哎呀这位仁兄,原来你也听过那些传闻,据说不只是出剑,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只是那位仙人平时用白纱遮住了眼睛,所以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来。”
青枫剑士,天下第一宗门掌门座下第七名弟子,和掌门曾经的师弟一样,都是天生剑骨。
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能有天生剑骨的那都是天才了,即使是放在修仙世家里也得是被捧着的人,那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但在归一宗掌门面前也并不算太稀罕。
或者说,仅仅只是有跟天生剑骨一个级别的资质的人,在那位掌门面前也都傲气不起来。
他能被归一宗掌门一眼认定为自己的弟子,恐怕还是因为一些修真界众人心知肚明的原因。
——元鉴有几分像掌门那早逝的师弟。
…………
………
临歧城离魔族的土地太近了,这里几乎整年都是冬天。
但元鉴带着弟子们赶来的时候,城内到处都是魔族点起的烈火,木头做的屋子大都被烧毁了,临歧本身人不多,但他们经过一些建筑物时,脚底偶尔会踩上令弟子毛骨悚然的油。
是尸油。
弟子们简直不敢想象那些活生生的人在这里经受着灼烧时的惨状。
魔族太过残忍。
人族和魔族在边境上摩擦多年,双方关系虽不至于是你死我活——毕竟实在是谁都没办法灭掉对方——但也算得上是苦大仇深。
两边都嫉恨着对方有自己没有的资源,警惕对方不输于自身的实力,鄙视对方狗屁不通的信仰,谁也不愿意低下头,心甘情愿地当另一片国土的依附者,哪怕这样或许就可以结束战争了。
“仙君,这一片地方找不到活人。”一名身穿藏青色长袍,背着重剑的弟子说。
元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你先带一批人往北边……原本人多些的集市那去,我再找找。”
“小心遇到魔族,有什么情况就发信号。”
那弟子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带着一小半的弟子走了。
“仙君,这边确实是找不到人了,我们也走吧。”元鉴身边有人劝着。
元鉴抿了抿嘴。
“我想再……”他刚开口,却突然将那张对于男子来说过分弱气的脸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元鉴拔出了剑,或许是因为先天不足,他的动作是虚弱的。
他的手被衣袖遮住了大半,露出一点几乎跟剑身一样苍白的手指。
剑身上的枫叶纹是幽微的青色。
“有魔族,”元鉴奋力喊道:“归一门弟子听令,列阵!”
将近四十名弟子迅速组成五支队伍,多是两三名剑修、体修护住靠后的医修,这批弟子大都还很年轻,没同魔族正面交过手,今天见到了魔族的残暴,面上是冷静的,但手心已经出了汗。
远处的火光中逐渐显现出大片闪烁着的光点,那是魔族的眼睛。
元鉴再一次见到了这个令自己熟悉的种族。
额前、耳边或尖锐或盘旋着的角、身后覆盖有锋利鳞片的长尾,体积庞大的武器;有魔族身披重甲,也有的穿着兽皮,甚至还有魔族干脆就打赤膊。
他们眼睛里像是有火在跳跃着一样,神色贪婪又野蛮。
这是百年来唯一一个敢对人族宣战、且到现在依旧没有被击败的种族。
空中飘着细碎的雪,有的轻盈地飞到火焰上,瞬间就不见了。
元鉴在背后给宗门内的弟子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先原地不动,提起剑向前轻轻一跃,像一只白底带着青色羽毛的鸟,飘落到离魔族不远不近的地方。
元鉴的眼睛被白绫遮着,现在这个半瞎“望”向了对面的将领。
“魔将邪曲。”元鉴说道:“你们手上还抓着一个孩子。”
众弟子向前望去,看见一个半大的男孩被人掐着脖颈在雪地里拖行着,浑身上下瘦得像是只有几根骨头了,也不动弹,不知是死是活。
“真是残忍至极!”有人悲愤地骂道:“连小孩也不放过!”
那叫邪曲的将领在远处听见了这话,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正因为是小孩,所以更不能留下来。”
“这位仙君……还是仙子?你找我有何事啊?”邪曲歪着头,脖颈的肌肉扭曲狰狞,用粗哑的声音懒洋洋地问。
骂人的弟子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尊长,他占你便宜,好不要脸!”
周围的魔族都笑了起来,宽大的肩膀抖动着,神色比豺狼更凶狠。
“我记得魔族以前有个规矩,两群人动手前可以先让各自的头领对战。”元鉴的声音并不平稳,他确实如传言的那般先天不足,邪曲不知道这病秧子是怎么做到挤进人界的剑修榜上的。
“对,你还挺了解我们。”邪曲说道:“行啊,我俩先比划比划。”
“想要击败敌人,就得先了解敌人。”
元鉴向邪曲的方向跳跃了过去,他的步法轻盈灵活,只是一息的时间,邪曲已经挥起绕着锁链的长刀向他出手过四次,元鉴全都躲开了。
“铛——”邪曲的刀锋和元鉴的剑锋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邪曲弓身低头看着元鉴,手握刀柄试图往下压,手臂的肌肉连带着覆盖在外面的盔甲都在颤抖,两人谁都不愿收手,双方僵持了片刻,邪曲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汗水。
元鉴的手握紧了剑柄,向上抬着手臂。
“……你很强。”邪曲说道。
元鉴将消瘦的手臂往上抬了一寸,又抬了一寸。
邪曲的刀也向上退缩着。
有弟子站在不远处紧张地说道:“这到底是谁占上风啊?”
“魔族全民皆兵……能在那种磨牙吮血的地方当上将军的,不可能不强。”有其他弟子分析着。
“那那那我们是不是要玩完了?”
“暂时没有,现在看起来元鉴前辈略胜一筹。”
邪曲快压不住手下的刀了,向后退了两步。
魔族的士兵握紧了双拳。
邪曲紧盯着那青枫剑,剑身上的枫叶纹隐约晃动了一瞬间。
“嘶……”邪曲侧过头,颧骨上突兀地出现一条伤口,鲜血从里面渗了出来。
有一片比金箔还薄的、形状如同枫叶一样的锋利的“刀片”在空中翻飞,上面还沾着邪曲的血。
邪曲突然向后退了数十步。
数不清的“枫叶”从元鉴的剑身上飘了起来,随即一齐向邪曲的方向卷了过去。
那是青枫剑特有的一招,青枫剑身上的枫叶纹并非是装饰,其实是由无数片枫叶形状的薄薄的暗器贴合而成,受到元鉴灵力操控时会飞扬在空中,如果被它们一起切中,人身上的肉瞬间就会被搅碎。
元鉴冲向了邪曲,“枫叶”也随之席卷了过去。
邪曲扬起了刀。
“快躲开!”有个机灵的弟子抓起左右两边的人就拼命地向后退。
有人问:“怎么了?”
魔族沉重的刀砍向了“枫叶”最多的地方,厚重的魔息在刀锋上翻涌,“枫叶”被调转了方向,震到了四面八方。
有残破的房梁碰上了那“枫叶”,整栋房屋瞬间坍塌。
“枫叶卷过来了——”
一枚枫叶将一团指甲盖一样大的雪球震碎,穿透了地上的雪,又扎进了地里。
那是之前三名弟子站着的地方。
元鉴的身躯和邪曲比起来算是娇小了,他得高高扬起头才能看见魔族的下颚。
他踩着一片飞舞着的暗器跃向前方,举起剑朝邪曲的眼睛刺了过去。
邪曲没有躲避,在同一时刻挥刀砍向了元鉴纤细的脖颈。
两把武器激起了两道破空声。
元鉴抿了抿嘴唇,临时收起攻势,将原本刺出的青枫剑竖在颈前,阻拦住砍向自己的长刀。
强劲的风刮在脸颊上。
几缕干枯的发丝被刀锋切下。
元鉴突然低声痛呼了一下,仰起头向后退去。
原本覆盖在眼睛上的白绫被切断了,阳光照射在他的瞳孔上,将被遮掩着的东西暴露了出来,元鉴在慌忙中用嘴咬住还没落到地上的半截白绫,又紧紧闭上了眼睛。
邪曲猛然收起刀,几乎是惊悚地看着对方。
“你为什么……”
元鉴地下头,用剩下的白绫迅速遮住了眼睛。
但邪曲还是看清了那双眸子,那眼形是标准的人族南方美人的样子,精致秀气。
而瞳孔却透着诡丽的青色,邪曲知道,如果自己能细细端详那里的话,还能欣赏到其中的花纹。
那是属于魔族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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