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溟和队员趴在地势低洼处,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巡逻队停了下来,其中一名蒲氏人扭头看向远处:
“队长,我们早上做的陷阱是不是捕到野兔了,去看看吗?”
这个蒲氏的人早上用树藤编好的绳子弄了好几个陷阱抓野兔,刚刚看到绳索处传来动静,像是抓到了。
领队的魔族狠狠踢了他一脚,差点把人直接踹地上,吼道:
“谁叫你问这种蠢死人的问题的?今晚要是换个人领队,你就等着收拾东西走人吧!”
纪溟想,这蒲氏的巡逻看起来还挺严,和父亲教导的一样,魔族的人也非常重视军纪。
不远处,领队的说:“现在好好巡逻,保护好我们的女人和孩子,这是头领穆萨的命令。”
“至于那些陷阱,等明早我们再去取兔子,给媳妇们做饭,她们好不容易熬过冬季,初春不能病了。”
领队的人扶着对方的肩膀:“很多人家的女人都是打算春天夏天生产,这样孩子不用经历冬季的严寒。”
“这个时间点很重要,媳妇们还挺着肚子,我们得守好家,不可以被敌人给打击到。”
“否则蒲氏就等着消失吧,大伙别偷懒,认真巡查。”
“你们这些小伙子要记住,女眷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清晨的太阳,是还不会飞的小鸟,要像当初父辈保护我们一样保护他们。”
就在巡逻队下方,人族的士兵静静地听着。
“这边转完了,”领队身披鹿皮,脚踩皮靴,举着火把说:“去西边。”
巡逻队渐渐走远。
纪溟的队伍卧倒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个时间点,果然是进攻蒲氏的好时机。
他们已经探查好了蒲氏营帐的分布,又过了许久,纪溟带着人悄然撤退。
一路上披星戴月。
凌晨时分,纪校尉的营帐里还亮着光,纪溟带队赶回来,脚步轻盈也急促,他的军装已经被汗水打湿。
纪溟宽阔的肩膀微微弓起,高大的身躯像是承担了千斤重,来不及把背上的装饰物扯下来,就掀开厚重的毛毡帘子,冲进营帐。
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纪校尉坐在地图旁的案上,宽厚的手腕撑着侧脸,看到纪溟回来了,直起身问:“探查得怎么样?”
纪溟走向挂在营帐里的竹制地图,把半道上挡路的水壶挪到一边,指向彩珠河畔的一处地势较高也平坦的地区。
纪溟说:“敌方的聚点在这里,夜晚巡查严格,我们差点没回来。”
“他们的聚落大致分为三处,南方靠近水源,属于生活地区,中部地势更高,我猜测是其首领穆萨的营帐。”
纪校尉打断道:“他们的首领叫穆萨?这件事我们以前不知道,你查得很好。”
“校尉,他们现在的马是瘦的,女人大着肚子,战斗力不强。”纪溟说。
纪校尉神色平和,点了点头:“继续说。”
纪溟补充道:“但也很警觉,蒲氏很清楚,这个时候容易被袭击。”
纪校尉站了起来,他身姿挺拔,神色平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稳健和从容。
纪校尉站在纪溟身侧,听着营帐外北风呼啸声,看着地图。
“好好休息吧,”纪校尉说:“明天夜里,我会让他们发动进攻。”
纪校尉挥手示意纪溟离开,纪溟却还没走,问道:“长官,发动进攻的为什么是他们?我的任务到此为止了?”
纪溟是纪家的继承人,骨血里就是能征善战的,刚才那次凶险的任务,倒是把他好斗的性格给激出来了。
纪校尉的意思,是接下来的事情与他纪溟无关了。
可纪溟还想打。
他毕竟不是单纯的军人,纪氏就像是人族土地上空璀璨的星辰,数百年依旧巍峨的地位让他能够凭借军功迅速升迁。
他以后是会当将领的人,纪溟的性格可不会让他单纯地服从命令。
更何况……
纪溟不上前线领队杀敌,不立功,又哪来的底气把江落送到辎重营。
纪校尉没想到纪溟还要继续参战,神色严肃了些:“好。”
第二日夜晚,纪氏率领的军队渡过彩珠河,发动袭击,纪溟带队冲锋。
作为第一批见血的轻骑兵,他们的装备是最精良的,修士最多,宛如一柄尖刀刺破敌方防线。
战火在深夜点燃,蒲氏始料不及。
混乱的彩珠河边,纪溟骑在马上一刀劈开一名敌人,向身后的属下喊道:“把男的都杀了,妇女留下,比车轮矮的小孩留下!”
“是,长官——”
纪溟带队,轻骑兵突袭完就转向敌方侧翼。
虽然他带的队伍是最先发动突袭的,但由于都骑在马上,机动性强,外加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而没有很多人受伤。
纪溟在蒲氏侧方策马驰骋,观察着敌方的阵型,从腰间取出号角吹响,声音曲折,发出弓箭手准备的信号。
纪校尉在后方,吩咐射声都尉:“弓箭手点火。”
“是!”都尉赶往射声部:“众士兵听令——准备放火矢!”
夜幕低垂,隔着一条彩珠河,静谧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号角响声。
江落原本在仓库里守夜,听到那一声曲折的信号,心里一颤,走出粮仓提起枯草上放着的旧灯。
喊杀声隔着彩珠河,传了过来。
江落抬起头,看到了空中璀璨的烈火。
已经开始打了吗?
没有人告诉江落,行动就在今晚。
纪溟也没说,江落这两天就没见过他。
陈老三听见声音,也提着灯笼来了:“开始进攻了?消息守得真好,我们都不知道。”
陈老三突然拍了拍江落的肩膀。
江落回头,脸上带着忧虑的神色:“前辈,怎么了?”
“江落啊,”陈老三凝视着他,声音沉重,仿佛带着千钧压力。
他是一个老兵了,令人窒息的夜色里,寒风吹打在陈老三的衣袍上,他腿上绑着防寒的布条。
他的脸像一张被岁月翻开的历史书,每一条皱纹都是被战争划出来的痕迹。
他从许多场战役中幸存下来过,他很精明,老练。
“江落,我们辎重营看顾后方粮草和车马,很多人战力不高,修士也很少,你是这边辎重队重要的战力了。”
陈老三接着说:“我不是什么将领,但你得知道,一个从许多战役中活下来的士兵,会很幸运,也很精明,精明到能判断一些出乎意料的袭击。”
“江落,小心敌人攻击我们的粮草,如果真的发生这件事,我求你,哪怕牺牲性命,也要防住他们。”
多沉重的词。
江落神色迷茫地问:“前辈,他们会来烧我们的粮食吗?”
陈老三在寒风的呜咽声中叹了口气:“蒲氏被我们重创,我们能渡河,他们也能渡河,对方是不会放弃反击的机会的。”
陈老三的预料成真了。
彩珠河的对面在发生厮杀,而同一时刻,蒲氏的骨都候率领一批人马过河。
趁着人族后方没有战力,他们要烧毁辎重营的粮草。
蒲氏的核心成员,叫做呼提的骨都候,要把这些士兵永远地留在这个寒冷的地方,要让他们冻死、饿死。
江落咬着牙,眼里是紧张不安,心如擂鼓,但还是将一柄短剑带在腰上。
他是修士,学的剑法却是刺客惯用的,不像纪溟的剑,总是气势磅礴,堂堂正正。
辎重营外,骨都候已经带人杀了进来。
陈老三抗着刀跟随部队阻拦,江落看了他一眼,没和他一起走。
江落在夜色中隐匿好身形,跟上蒲氏的骨都候。
他这些天身体一直不适,全身都没力气,此时此刻却硬是提了一口气,步伐轻盈地像是雪燕,落地无声。
蒲氏的队伍身披兽皮轻甲,手提锋利的弯刀,眼底隐约闪烁着血光。
他们身量魁梧,每一次见血的动作都有一种力量感。
带队的骨都候肌肉贲张,身上挂着狼牙和各种骨质装饰品,头发被扎成蛇辫,脸庞被岁月和战争雕刻,线条刚毅深刻,脸上涂抹了血红的图腾。
他提起刀将一名士兵劈开,深邃的眼窝里,凶狠的眼睛像一只鹰。
骨都候的鼻梁挺直高耸,在硝烟中习惯性地皱了皱,没被辫起来的长发在寒风中扬起,像狮子的鬓毛。
“烧了他们的粮草。”呼提扯着缰绳,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用沧桑野蛮的声音说。
呼提,这名骨都候,就是江落必须要刺杀的对象。
江落身轻如燕,提起短剑冲进了蒲氏的队伍。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战火肆虐的月色下,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寒光。
就在那一瞬间,呼提似乎有所感知,就要躲开。
“嗤——”的一声,鲜血喷溅而出,呼提宽阔的身躯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
江落的剑锋原本应该刺穿他的颈椎,让呼提当场毙命。
却因为呼提在最后一刻侧身躲避,剑刺偏了,扎进肩膀后面鼓胀的肌肉,刺穿了呼提的骨头。
呼提猛地怒吼一声,将背后的江落甩到地上,用另一只手捏碎了暴露在外面的剑身,捏着碎片指向倒在地上的江落。
蒲氏的队伍用战马把江落围了起来。
狂风卷过枯草,江落单薄的衣袍被血染红,斑驳不堪,苍白的脸颊上长发凌乱,神色却很镇定。
任务完成得不太好,骨都侯没死。
但目的也达到了,对方重伤。
江落仰起头,看着骨都侯:“你身上的血是会流干的,再不撤,就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呼提身后的剑还没拔出来,背上就这么挂着剑,垂下头,凝视着江落,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骨都侯身边的魔族愤怒地说:“我们现在就扬起马蹄,把他踩成肉泥。”
“骨都侯大人,你受伤了,我们需要头领,先杀了他再撤退吧!”
“混血的贱畜,呼提大人一定会把你绑回去,当两脚羊,供我们大家分食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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