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佳买到M记新出的海盐冰淇淋甜筒，心情大好，自己舔了口后，凑到凌辰唇边，笑眼弯弯，甜美又可爱。
“喏，你尝尝？”
然而凌辰始终没有反应。
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她正好看到橱窗里的沈清冉。
一道玻璃窗，犹如透明的屏障，将三人隔绝在世界的两头。
她在这头，而他和她站在那头。
中间隔着的，是彼此七年的青春。
“清冉？清冉？喂！”
九九的声音将沈清冉的思绪拉回现实，她向凌辰微一点头后，收回视线，和九九一同走出ZARA。
与此同时，楚佳用力拧了一下凌辰的胳膊，这才让他回过神。
虽然不愿承认，但凌辰确实有一瞬间，再度被沈清冉惊艳到了。
因为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相处太过熟悉，熟悉到……
他几乎快忘了，当初的沈清冉作为艺院院花，是多么卓尔不群。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死渣男。”九九忿忿道，“不过他的眼光也不怎样嘛，我觉得他身边穿白衣服的女生，啧。”
对女生的外表评头论足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九九自觉不是那样尖酸刻薄的人，所以只用了一个“啧”来表示对凌辰以及他新欢的轻蔑，顺便安慰沈清冉。
“我觉得还是你好看！不，不用我觉得，这是咱们工作室公认的现实。”九九碰了碰沈清冉，试图让她高兴一点，“你知道么？前几天还有TA老哥向我打听你呢，对方还是什么常青藤联盟的学校毕业，家住西湖大别墅。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介绍你俩认识？”
沈清冉轻轻一笑：“好了，我暂时没这个兴趣。”
“至于凌辰——”她顿了顿，垂眸，“我和他是和平分手，以后大家还在一个公司共事，你私下骂骂就好，别因为我闹上台面。而且他身边的女生我认识，是我们一个学校出来的，算是我学妹。”
“我擦，学妹撬墙角？”九九打量楚佳的目光更多了几分鄙夷，想起什么，她又改口：
“我说错了，不是撬墙角，是捡垃圾。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清冉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祝他们有情饮水饱，西风喝到老。”
九九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好从凌辰旁边经过，为了照顾楚佳的情绪，凌辰刻意挪开目光。人流喧嚣，络绎不绝，沈清冉与他相隔不过短短三米的距离，而他对她视若无物。
犹记得当年林荫路上的初遇，沈清冉穿着的也是类似的酒红短裙，然而如今陪伴在凌辰身边的女生，早已换作旁人。
一刹那，沈清冉的心脏犹如被无数细针密密刺下，疼痛莫名。
楚佳还在说话，声音清脆脆的，就像是小铃铛，“学长，今天商场好像在做活动，我想去买双玛丽珍鞋，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凌辰摸了摸她的头，“嗯，我给你买好了。”
听到他的回复，楚佳语声雀跃：“那就多谢学长了！”
两人的对话传入耳畔，沈清冉下意识低头，脚上的水晶高跟鞋已经被她换了下来，她穿的还是大学时买的情侣运动鞋。
因为穿了很多年，原本雪白的鞋面已经微微泛黄，和新买的红裙十分不协调。
可这双鞋也曾崭新亮丽，一如他和她的感情。
当时为了买情侣鞋，沈清冉早出晚归做了两个月家教，才攒够钱，在凌辰生日那天将印有三叶草标记的鞋盒送给他。
也不知道，她搬走以后，他的那双鞋被丢到了哪里。
沈清冉竭力让自己忽略他们，然而越想如此，心里的疼痛便越是剧烈。
看出她的不对劲，九九拉着她准备去楼上逛逛，好避开凌辰他们。正当两人等电梯的时候，一个胸前别着工牌，店员打扮的女生走过来。
“两位美女，能不能打扰一下，我们Christian Louboutin今天在做活动，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兴趣参加呢？”
“活动？Christian Louboutin？”九九歪着头，对这一长串的英文单词毫无概念，看向沈清冉，“你知道吗？”
沈清冉努力回忆一会，依稀印象里，好像是一个法国的品牌，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具体内容，只记得好像和鞋子有关。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店员指了指前方，沈清冉抬头一看，曾几何时，商场中央的空地上竖起巨大的广告牌，还搭了一个简易舞台。广告牌上一双红底高跟鞋，优雅魅惑。
“原来大名鼎鼎的红底鞋就是你家的。”沈清冉总算想起这个牌子。
她上学那会，经常看时尚杂志上写，都市精英女性，鞋柜里一定要有一双红底高跟鞋，当时还心神往之，只是沈清冉上班后，直接被环境同化——尤其是她所处的，还是以不拘一格出名的游戏公司。
于她而言，什么红底鞋猫爪鞋，都没有一双人字拖来得方便。
此时空地上已经聚集不少人，将舞台周围挤得水泄不通，让人看不清上面的情景。更夸张的是，商场的楼上也围了一圈女生，其中不少还扛着长枪短炮的专业摄像设备。
九九凑热闹的心情一下子上来，接过店员手里的传单，就要带沈清冉往那边走，沈清冉有些头疼：
“那么多人，你也不怕热。”
“哎呀，去看看嘛！那么多人，说不定是有什么大明星要过来呢。”
……大明星？
沈清冉的心不觉轻轻一动。
九九是个行动派，没一会功夫，已经拉着沈清冉走到人群外沿。就在九九踮着脚朝人群中央探头探脑的时候，麦克风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自舞台中央传来：
“五十米外穿红裙的小姐，有没有兴趣，协助我完成这个游戏？”
随着声音的响起，原本嘈杂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沈清冉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清澈如林间泉。
——又见面了。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两人心底，不约而同响起同一句话。
闪烁的镁光灯下，他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与她相撞，沈清冉怔在原地，一时间周遭仿佛变得很安静，静得只听见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直到九九推了她一把，“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沈清冉总算反应过来，迎着众人或是好奇，或是惊艳，或是嫉妒的目光，缓步走上舞台。
一路上耳边窃窃私语不断：
“好漂亮……”
“是演员吗？”
“看着不太像，我猜是模特……”
虽然从青春期开始，沈清冉就习惯了别人的打量，但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她还是头一遭。
等站到苏舜卿身边，她依旧有些恍惚，眼前人的脸庞俊美如初，但总觉得比起昨晚打游戏时，多了几分陌生感。
“如果沈小姐不介意的话，那我们现在开始？”苏舜卿笑道。
沈清冉点头，之前见过的CL工作人员小姐姐走上前来，为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
游戏很简单，就是你画我猜，小姐姐每出示一个词语，沈清冉负责将它画下来，苏舜卿负责猜测她画的内容，如果全部对上小姐姐的词语，就算他们赢了。
这对美术出身的沈清冉来说，轻而易举。没几下功夫，白色的广告板上就出现栩栩如生的凤梨、小猪，甚至还有一只皮卡丘和美洲豹。
因为沈清冉的画功，苏舜卿猜得也很容易，两人配合默契，竟是一个不落对上了所有词语。
游戏结束，小姐姐向两人表示庆贺，然后道：
“看来苏先生找的这个外援实力强劲呢，不愧是我们Christian Louboutin在亚洲地区的首位代言人，人缘就是好。”
原来他是CL的代言人，难怪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冉心下了然，抬眸看向苏舜卿的时候，对方唇角微微一勾。
而沈清冉看不到的地方，小姐姐悄悄向苏舜卿的助理比了个OK的手势——实际上，她正是收到助理的请求，才特意去电梯那里拉九九和沈清冉过来。
随后，小姐姐向沈清冉送上礼品袋，里面装着一瓶香水和一张优惠券，沈清冉可以拿优惠券去门店买鞋，据说有七折优惠。
简单谢过小姐姐，沈清冉正准备下台，忽然被苏舜卿叫住。
“沈小姐请留步。”
沈清冉回过头，却见苏舜卿接过一旁助理递来的鞋盒，打开，里面正躺着一双耀眼的纯黑缎面红底高跟鞋。
“为了感谢沈小姐的帮助，我决定送给沈小姐这双高跟鞋。”
接触到沈清冉惊诧的眼神，苏舜卿向她眨了眨眼睛。
虽然苏舜卿送礼的行为在企划之外，但工作人员小姐姐还是果断接住话头，笑道：
“既然苏先生对粉丝如此爱护，沈小姐不如换上试试？这可是我们CL今年的秀场新款呢，刚好配你的裙子。”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清冉盛情难却，在小姐姐的帮助下，她脱下原本的运动鞋，小心翼翼穿上这双精致而价格不菲的高跟鞋。
CL的鞋跟向来都是8cm以上，沈清冉穿上以后，小腿不由自主地绷直，在灯光照耀下，双腿的弧线如玉雕琢而成，美得惊心动魄。
不过因为很少穿这样细高跟的鞋子，沈清冉走路有些不稳，就在她险些要崴脚时，胳膊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臂弯中。
别过脸，正好看见苏舜卿俊美的侧颜，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他搀扶着她，走到前台，看向台下的一众粉丝，语声朗朗：
“其实这双鞋，不仅是送给沈小姐，更是送给在场的每个女生。”
“或许有人觉得高跟鞋是美丽的刑具，也有人觉得，高跟鞋充满男性凝视，不符合当下女性主义崛起的潮流。但我却觉得，女生可以选择穿高跟鞋，也可以不穿高跟鞋。无论穿或不穿，重要的是，用这份选择权，来取悦自己。取悦自己，便是你们最大的底气和魅力。”
“我希望我的所有粉丝，无论今后遇到什么挫折，永远能够保持自信与美丽，昂首挺胸，趾高气昂走出人生的低谷。”
“而这，也是Christian Louboutin先生创立这个品牌时想要告诉世人的——放慢脚步，欣赏沿途的风景，你们值得。”
他这一席话，令在场所有女生瞬间将对沈清冉的嫉妒，转化为对CL这个品牌的深深好感，甚至已经有人拉住台下的工作人员，打听这双高跟鞋的价格。
人群之外，凌辰远远看到这一幕，一言不发，眸光沉沉。而他身旁的楚佳，看了看沈清冉脚下的CL红底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玛丽珍鞋的袋子，顿时感觉它有些上不得台面。
两人的反应被九九尽收眼底，她“噗嗤”一声轻笑，打量凌辰的目光揶揄无比：
“当年某人拦着冉冉不让她穿高跟鞋，生怕个头被她比了下去，谁知道现在一转眼就有大明星，送了双名牌高跟鞋给冉冉呢——话说回来，人家官方身高188，永远不用担心冉冉穿上高跟鞋会比他高。”
听见九九的话，凌辰扭头就走，楚佳咬唇跺了跺脚，也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九九自然将这事绘声绘色描述给沈清冉听，并大大嘲笑了一番。沈清冉表面虽然没说什么，但心底着实是出了口气。
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毕竟，诚如九九所言，站在苏舜卿身边时，她永远不会担心，自己会给对方造成压力。
等沈清冉与九九从银泰出来，打车回家时，已是十点钟。
打开微博，不出所料，今晚的热搜又有苏舜卿的一份——
“CL亚洲首位代言人苏舜卿今日在杭城银泰为CL站台，倾情慰问粉丝，并告诉每个女生都值得美丽。”
配图正是苏舜卿牵着沈清冉，站在舞台上展示CL的红底高跟鞋。
照片拍摄的角度自然大方，加上沈清冉容貌出色，穿上高跟鞋后只比苏舜卿矮半个头，两人站在一起如珠联璧合，任谁看了都得称赞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沈清冉就是照片主角，知道内情，不然她自己都要以为，苏舜卿身旁的红裙美女是CL请来的官方模特。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导致底下评论多为“哥哥好棒”、“我家哥哥果然最爱粉丝”、“呜呜呜好想去现场”之类，丝毫没有引起任何负面舆论。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颜狗被沈清冉的美貌吸引，在评论区各种打听——还好沈清冉一贯低调，微博上除了很早的凌辰给她拍的那张画画的生活照外，再没有放过任何自己的照片，所以暂时没被人扒出来。
因为这事，九九不止一次感叹，在这个人人心甘情愿为颜值付费的时代，沈清冉明明可以靠脸混，偏偏非得要靠才华。
回到家，沈清冉将高跟鞋放回鞋架上，然后换下红裙，走到卫生间，将浴缸放满水，并丢了个雪地玫瑰味的精油球进去。
随着精油球的消融，荡漾的水波逐渐变成温柔的粉红色，漂浮着点点玫瑰的碎屑，沈清冉将头发盘起来，步入水中。
正当她躺着刷手机，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之际，微信突然叮的一声，弹出苏舜卿的消息。
“今天晚上多谢清冉姐帮忙，刚刚CL那边传来的消息，我送你的同款高跟鞋，在官网和各处线下门店，已经被粉丝抢购一空，回去我的经纪公司还夸我了，说CL高层对这次活动十分满意。”
沈清冉回了个“不用谢”的表情包过去，苏舜卿又道：
“对了，还不知道清冉姐喜不喜欢那双鞋呢？我其实不太会给女生买东西，当时也是临时起意。”
沈清冉沉思片刻，将红底鞋的钱如数转给苏舜卿，并表示：
“好意心领啦，昨晚你也陪我打游戏，我们算是扯平了。”
苏舜卿退还了转账，“给钱还是太见外了，就算清冉姐不喜欢这双鞋，也要收下哦。不然被粉丝知道，她们可是要笑话我小气的。”
沈清冉只好作罢，想了想，她又道：
“其实鞋子还是很好看的，我挺喜欢，只是我们平常上班，一般不怎么穿高跟鞋……”
“那你们穿什么？”苏舜卿好奇。他身处娱乐圈，全天候穿高跟鞋，几乎是是每个女艺人的必备功课与基本素养。
沈清冉本已打下“人字拖”三个字，想了想，还是改成“运动鞋”。
虽然是事实，但还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太给公司同事抹黑。
不过有一说一，在猪厂，越是大佬，打扮越是不拘一格。
譬如沈清冉所在项目的美术总监，她不止一次看见，他戴着黑色塑料发箍，穿着皱巴巴的公司文化衫，趿拉着拖鞋在工位走来走去了。
收到沈清冉的回复，苏舜卿又发了段消息过来：
“哈哈，那看来它只能被你束之高阁了。清冉姐是互联网行业吧？之前我还听过一个笑话，说以前有人混进互联网公司，结果第一天就被人揭穿，原因是说他的穿着不太符合互联网人的风格。”
沈清冉表示赞同：“唔，一般我们在园区碰见穿正装，打领带配高跟鞋或者尖头皮鞋的，都默认对方是……”
“是什么？”
“保险推销员。”沈清冉悠然打出几个字。
屏幕另一头的苏舜卿不觉笑倒。
此时月已西沉，清浅的银白色月华自透明的玻璃窗洒落进来，正照到苏舜卿的手机上，映亮了手机屏保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生长发及腰，手执檀木色的勾线笔，坐在画板前认真涂抹颜色，午后的阳光如同金色的轻纱，温柔披满她的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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