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本朝太祖立国当日这世上便凭空多了一条河流,无人知道它的源头,只知无论男女,只要两人同时将心尖血滴入水中,喝下的那人便能怀孕产子,由此得名子母河。
为了维系一贯的婚姻制度、为了避免可能滋生的罪恶,也为了让婴儿能够平安长大,如今实行了更加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子母河现如今被朝廷派重兵把守,规定只有成婚的男女才有资格饮用河水,成婚对象不再限于异性,也可以是同性。
故而现在不光讲究男女有别,若不是极亲近的,同性之间言谈举止也要适当注意,否则也要惹人闲话。
姜宜那一番‘好看’显然有凝视撩拨之嫌,她意识到不妥后连忙致歉,“是我唐突了,师仪莫怪师仪莫怪。”
吕素抬袖沾了沾唇角,轻轻摆手,“无妨,是我吃得急了。”
姜宜注视着她,见她是真的不在意才放下心来。
吕素细嚼慢咽,一边赏景一边享用美食,神态轻盈。姜宜在一旁晃了晃腿,忽而问,“师仪,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吕素面露不解。
姜宜端详着她,“我就是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志向。”
吕素被她那句‘你这样的人’逗笑,不由打趣说,“我这样的人呐,自然是高瞻远瞩有着凌云之志,不仅想为君王分忧,还想为百姓请命啊。”
言罢,她已经做好了被姜宜奚笑的准备,不想她非但没有嘲讽,反而一脸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样有有志向的人了!不像我成日浑浑噩噩人又懒惰,或许一辈子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命了。”
吕素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姜宜一脸认真,“师仪,你的志向会有些遥远,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定地走下去,你可是我的榜样呀!”
吕素瞳孔微颤,这一刻她不忍再说笑,眉眼一弯,“好的,姜令安。”
姜宜下巴一抬豪情万丈,“若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夫子曾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便是你的伯乐。”
吕素笑开,“好的姜伯乐。”
次日午时,“姜伯乐”又提着食盒找过来,人还没坐下便开始解释,“家里又给我装多了,倒了也是可惜,你再帮帮我呗。”
“这是蒸乳糕,这是炉烧鸭、糖榧……”
吕素也不点破,吃下一块糕点后问她,“你的女使是一位唤文石一位唤银朱的?”
姜宜眨了眨眼,“是呀,她俩都是我身边的大丫头,家里还有两人,青金和茜草。”
吕素唇角一勾,“令安喜欢作画?”
姜宜嘟嘟嘴,“也不算吧,就是相较于其他琴啊书啊这些,感觉作画容易一些。”
吕素立即抚掌,“甚好,我于作画上略有些心得,我教你作画吧如何?”
姜宜瞪大了眼,“啊~不要吧,好累的。”
吕素好笑,嗔她一眼,“是呢,在讲堂上睡觉、画夫子的丑像倒不累。”
姜宜捂住脸,“快别说了好丢人,他居然还展示给大伙儿看,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吕素挑挑眉,“快别转移话题,你昨日不是说不想再浑浑噩噩地过吗,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学是不学,给我个准话。”
姜宜可怜兮兮,“非要学吗?”
吕素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漆盒,“也不是非得学。只是,若你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今后我可不要再吃你带的食物了。”
姜宜咕哝,“倒了多可惜呀。”
吕素略一歪头,似笑非笑,“那便倒了吧,你说呢?”
姜宜妥协,“知道啦~吕夫子。”
吕素复笑,夹起一条糟鸭信,“这个若是就酒想必滋味更好。”
姜宜赞她,“师仪会吃!往常家里就是拿它就酒的,我听他们说这是厨房新做的就想着带给你……咳咳,下回我偷摸着带点酒出来。”
吕素摆摆手,“不劳烦了,我就是随口一说的。且我还在孝期,不宜饮酒。”
姜宜闻言啊了声,面露愧色。
吕素朝她安抚一笑,表示自己不介意。不过这倒是激起了姜宜的好奇心,好奇地问她的情况。
吕素搁著,声如温玉,“我是叙州庆符人士……”
吕素母亲原是庆符县衙里的捕头,人生得白净漂亮且孔武有力,邻里曾对吕素顽笑说你阿娘就是因为阿母那张脸才肯嫁的。吕素出生后,一家三口过着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的日子,等吕素大些还能有些余钱供她上私塾。然天有不测风云,吕棠竟染上了恶疾,经年的医治不仅掏空了家底,还欠下了高昂的债务。
某日,吕棠干枯的手牢牢地抓着吕素,气若游丝地交代她一定要好好孝顺阿娘,然后在夜深人静时,趁所有人不注意自缢了。
她是那么骄傲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到底忍受不了诸多屈辱选择了撒手人寰。
那一天吕母几乎哭瞎了眼睛,逢人便说女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竟还能做出上吊的事来,她真是好狠的心。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吕母都很消沉。
吕棠在做捕头期间少不得得罪一些三教九流。她还在时,那些人还会忌惮她的余威不敢动手,如今乍然离世,那些人并便三天两头上门骚扰,加上债主也来催债,更让吕母心力交瘁。
期间吕素也回过祖家求援,奈何祖父是个极其迂腐之人,本就对吕棠执意要与女子成婚颇有微词,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觉得她们娘俩命硬不祥,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们进家门。无法,母女俩只能变卖家产还债,最后到这里投奔外祖。
过程虽然曲折坎坷,但吕素仅对姜宜提了个大概,不想竟也将人惹得泪眼婆娑。姜宜捏着帕子抹泪,“师仪太可怜了……”
吕素不免感动,与此同时又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当下只能反过来安慰她,“其实还好,日子久了也就看开了,令安不必为此伤神。”
姜宜的眼睛与鼻子红得像兔子一样,她板起脸说,“今后有我罩着,看谁还敢欺负你!”
吕素不禁莞尔,配合道,“那先谢过姜娘子了,素感激不尽。”
入夜,姜宜命女使将压箱底的绘画用具翻出来。青金问她要做什么,她踌躇满志地说,“姑娘我立志成为当代绘画大家!”
女使们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又是一时兴起罢了。
姜宜见状眯起眼,“什么意思,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嗯?”
“没有没有。”几人顿时一溜烟跑不见了。
吕素这边,她和吕母并肩躺在床上,吕母说着现在天越来越热,豆花儿摊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
舅母支了个豆花摊子。细腻爽滑的豆花舀在碗里,浇上萝卜丁、蒜泥、炒黄豆三种佐料,再淋上些豆油和辣子,最后洒上一把小葱,鲜香可口,一碗卖3文。如今豆花儿摊的重活大多落在了吕母身上,她每天起早贪黑只为能给娘俩挣口吃的,有个地方落脚。
眼下小满已过,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百姓们都不乐意再吃这滚烫的东西,是以生意越来越差,舅母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快睡吧,明儿还得上学堂。”吕母小声说,她也不过是想跟女儿说说话罢了。
吕素闭上眼,待身旁呼吸变得均匀时,她长睫一颤又睁开了眼。
次日,姜宜果然带来了整套的绘画用具,她献宝似的将匣子递给吕素看。吕素打眼一瞧不免失笑,姜宜竟将色彩原料直接给带来了,譬如一整块的金子和一枚婴儿拳头大的珍珠。
她打趣道,“姜娘子,您是打算直接在这讲堂之上敲打研磨吗?”
姜宜挠挠脸,“我原想让她们装调好的颜料的,又想着即时取材会不会更好。”
吕素给她递回去,“眼下还用不着这些,你单用墨水画枝竹子我瞧一下。”
姜宜回到位子刷刷几笔,而后举着纸张过来。
蔡佳怡、孟宏和李南风也跟过来凑热闹。
吕素端量了片刻,说道,“你不放先把点、勾、撇、捺、横、竖这些笔法各练十天,接着咱们再来考虑构图和色彩的问题?”
姜宜啊了声,“要这么久吗,可是以往我的那些女使啊夫子啊都夸我画得不错呢。”
吕素也不多言,直接翻过她的纸张,随手在背面画了几笔,惹来旁人惊呼。
姜宜沮丧的扁扁嘴,“遵命吕夫子。”说完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吕素微笑摇头。
姜宜才坐下,蔡佳怡两眼铮亮地问她,“什么情况啊,你俩何时这样熟络了?”
孟宏也看着她。
姜宜挥手赶人,“快回去快回去,莫要耽搁我进取。”
有了目标后,姜宜在讲堂上便不再无所事事,她那股子认真劲连夫子都觉得意外。没人知道,每当她不耐烦想停笔的时候就会抬头瞄一瞄吕素。
如此练习了几天,某日晌午,姜宜将自己的成果给吕素看。看过后,吕素委婉地问她,“你可介意我带着你的手走一遍?”
姜宜自然不介意,于是吕素握住她的手将六个笔法都带着她过了一遍,垂眸问,“现在是否清晰一些了呢?”
不想姜宜盯她的脸出神,“师仪,你的美人尖好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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