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唰的一声,稳稳停在盛家。
门口一只狗,看见他们立马蹦了起来:“喂喂喂,老盛你们终于回来了,老子快热死了。”
绿荫旁边放了一个大型行李箱,大概是钟文豪放暑假了。
“你怎么蹲在这里,爸妈他们呢?”
盛家出来是一片院子,这片院子是当初买房子送的,楼上的住户一般从后门进。和盛家一样住在第一排,都是做生意的,通常会在门口摆几张桌子,他们家的桌子和地面焊在一起,就算是晚上,桌子依旧摆在外面。
从门口的布置,就能看出盛妈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空地上挂了一排遮阳帘,风一刮,便如水的波纹晃荡起来,水蓝色的遮阳帘闪着斑斑点点的白光,旁边一米高的木质围栏,种满了盆栽。
院子距离人行道还有一段距离,人行道旁边绿野匆匆,恰好给院子盖上一片阴影。
行李箱被推来推去,钟文豪推过来,盛未堂踢回去。
“刚刚给阿公他们打电话,说马上就到了,他妈老子都在这蹲了两个小时了,一个鬼影都没看见!舅你应该有钥匙吧?”
“没有。怎不回你自己家,又过来蹭吃蹭喝。”
盛未堂盯着他一头亮晶晶的金毛,忍不住皱眉:“丑死了,怎么把头发染成这样,跟头金毛狮王似的。”
钟文豪贱兮兮掏着耳朵,趁他舅不注意,往他身上弹。
“艹,你有病吧。”盛未堂往后蹦开,骂骂咧咧掏出钥匙开门。
他们家基因不差,钟文豪长得很帅,浅色的金毛,反而给他增添几丝痞气,笑起来嘴边有个浅浅的梨窝。就是赶着放假,钟文豪才这么染的。9月份这厮就要升学了,盛婉婉早早给他选好,钟文豪到时是去警校,警校不允许染头发,大不了,入学时把头发剃成光头。
直到中午,盛爸盛妈才迟迟赶到,后备箱放了很多东西,全是在批发场运过来的夏季水果。他们家买水果都是一箱一箱进,这边有专门的水果批发市场,去批发市场买更实惠,更新鲜。
雨欣他们下午要过来,往年暑假他们一过来,几天就能消灭一箱芒果。
钟文豪注意到盛妈手里的小北鼻,满脸懵逼:“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盛妈横了他一眼:“他也不认识你,还不过去搬水果。”
“怎么买那么多芒果,讨厌死了,咦!一堆屎。”
钟文豪跳上皮卡车卸货,不知眼睛长在了屁股,还是头顶,一筐芒果就那样直接甩下来,站在下方接的盛未堂,险些被砸中脚。
“臭小子一分钟不找揍,你会死!”
盛爸见状把钟文豪从车上赶下来:“走开走开,照你这么搬,不用明天这些都得坏。”
某人头顶被挨了几巴掌,灰头土脸地滚下来。除了芒果,钟文豪对哈密瓜和西瓜兄,还是很温柔的。
这厮平常什么东西都吃,能遇到一样他讨厌的水果,也是难得。之所以那么讨厌芒果,来源于这厮小时候,把芒果和另外一种相冲的食物,混在一起吃了,那味道让他今生难忘,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芒果,看见芒果就说是屎,可能那滋味,跟翔差不多吧。
卸完货,一家人围在外面的桌子吃饭,今天来不及做饭,只能在旁边点了几盘小炒。
“滋”了一声,可乐气泡从玻璃瓶溢出来,盛未堂趁手劲还在,把旁边几瓶也一起掀了,开瓶器重新挂回钉子上,发出金属声响。
“我去,舅舅舅,这有两瓶中奖了。”钟文豪把所有瓶盖翻过来。
这种玻璃瓶装饮料,依旧保留着“再来一瓶”的福利。
小鬼孤单地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婴儿座椅很高,能很清楚看到桌子上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周舒边吃饭边给他儿子擦口水,早在大人们吃午饭前,小鬼就已经喝过奶粉。
“要不把他挪远点,别靠桌子太近。”另一个爸面瘫着一张脸,无情道。36度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冰冷的话?
周舒闻言点头,连人带椅把他儿子搬到角落,跟监狱审判犯人一样,配上手边两个玩具圈,更像了。小鬼在远处看着他们吃饭,时不时喊叫两声,来表示自己的愤怒。
盛未堂说:“把他的椅子也转过去,别看我们吃饭。”
“好。”
周舒走的时候,还捏了两下玩具车上的鸭子,示范给他儿子看,意思说:就这么玩,你自己一个人玩吧。
他儿子彻底留下个孤单的背影。
钟文豪看那小鬼实在可怜:“阿公那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还不领回去?”
刹那间,几人鸦雀无声,像被人捏住喉咙,许久,盛爸才吞吞吐吐道:“你舅的小孩,吃饭,别那么多话。”
“哦。”钟文豪低头扒拉了两口饭,差点被两口饭呛死过去。
盛婉婉就一个弟弟,他还有几个舅?
一顿饭下来,钟文豪看他舅八百遍,确认过眼神,那就是老盛的儿子。
钟文豪已经不太认识这个世界了,他只是去外省读了几年书,现在的世道,已经奇葩成这样了吗?
吃完饭,周舒哄小鬼睡觉,另外两人准备过去接雨欣她们。
盛未堂开着盛妈的小三轮,钟文豪随后跨上来,表情像吃了粑粑,显而这坨翔,始终咽不下去。
“靠,老盛那孩子你生的,还是他生的?”
盛未堂白了他一眼:“垃圾桶捡的。下车,去把你妹他们带下来。”
虽然有点不实际,但钟文豪脑子已经转不过弯了,另一个太奇葩,他更愿意接受“垃圾桶捡”这个说法。
钟雨欣兄妹俩,早早便在小区保安室等着了,看见他们连忙跑了过来,两个小学生背着半人高的书包。盛婉婉在不远处挥着手,随后进了小区。
“大哥!大哥!”两个小学生蹦蹦跳跳,十分激动。
什么叫做,距离产生美,钟文豪跟龙凤胎分开,也有小半年了。刚见面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住过一段时间后,就开始互相嫌弃,觉得兄弟姐妹就是一坨狗屎。
钟文豪下去帮两人拎书包:“放什么了,书包那么重?”
“暑假作业,还有衣服。”钟司嘉说。
梧桐上的蝉鸣一直哀嚎,太阳悬挂在头顶中央,两个小学生脸颊酡红,像猴屁股一样。
“我才不信。”说着,钟文豪就要去拉他的书包。
盛未堂见状警告:“钟文豪你的手别太贱,要是他俩谁被你惹哭,你就自己走回去吧。”
钟文豪根本不怕他舅,自顾自拉开小格子,往里瞥一眼,又甩到车上:“切,一堆垃圾。”
开到半路,蓝天白云下,却开始下起了太阳雨。几人手忙脚乱找着雨伞,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广东这块天,女娲是忘记补上了吗,老漏水!”钟文豪看看车底就两把雨伞:“艹,我真是服了!”
滚烫的路面滋滋响,雨点如射下的子弹,残忍把人们打得七零八散,有些抱着脑袋东奔西走,有些拉起外套开始鼠窜。
钟雨欣这姑娘平时没白疼,第一时间,站起来帮他舅撑伞。
“雨欣你坐回去。”
站起来太危险了,反正盛未堂已经全身都湿了,也就不怕淋。
早知道不开小三轮,本想图个方便,反而变成了大麻烦。因为小三轮可以开小道,比大道近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条路靠网女街,两边一排排小摊贩。
电瓶车在后面不耐烦按着喇叭,密密麻麻的人全挤到一块去。
盛未堂“艹”了一声,往后瞥,拐进另一条路。
四人到家,整整齐齐站在门口拧衣服,下一秒,便开始抢起厕所,人多虽然热闹,但有时也挺无奈的,明明在自己家,想洗个澡还得排队。
晚上十点,小鬼准时被盛妈抱回房间睡觉。
周舒没进二老的房间,只在门口巴巴地望着,他身上穿了件浅色睡衣,应该也是刚洗完澡:“妈,要不把婴儿床搬到我们房间吧?”
“不用,这床我和你爸当时好不容易装起来的,拆掉重组太麻烦了。”
婴儿床很大,房间门很窄,无论横竖都无法搬出去,只能把婴儿床拆了重新组装。
其实孩子爸也不用那么担心,他这个儿子除了清醒时烦人,睡觉还是很安分的,一哄就睡,大多晚上饿了,假装“哼唧”两声,别人喂完奶,他便继续睡。
几个月的小孩,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吃,就是在睡觉,现在才十点,小鬼就已经睡得很香了。盛妈扶着他的后背,轻轻把人放下去,小鬼猛地蹬了一下,脚一踢,脸上两团肉随着一抖。
盛妈抬眼,见他还站在那:“他睡了,进来看一眼吧。”
周舒脚步犹犹豫豫,男人身量很高,轻松就能碰到门顶。
周舒的身形均匀,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料那一类,不像盛婉婉她老公,一身腱子肉,壮得跟头熊似的,虽然性格也好,却总让人产生压迫感。周舒的长相跟他的性子一致,偶尔还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点模糊的少年感。
姓周的嘴张了张,仍旧没走进来。自从记事起,周舒就没踏过董薇的房间,哪怕是很要紧的事,一般都是去找周爸,不过说完事,又会被他爸马上赶出来。所以在他心里,长辈的房间是不可以随便进的。
盛妈低声喊了他几声,应该是被吵烦了,小鬼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蹙着眉“叽歪”两声,好像有点不耐烦,奈何他这个爸太磨叽。
盛妈再次招手。
鞋子在地毯蹭了几下,确认鞋底不脏,周舒才慢慢走了进来,他太高了,墨黑的发顶刮过门框。
进到房间,他也没有四处打量,眼睛始终黏在婴儿床上。从他僵硬的动作,就可察觉出灵魂中的拘束,姓周的手掌虚虚撑在膝盖,一直盯着橘灯下的小鬼,别的地方一眼都不敢多瞧。
盛妈不知从哪翻出一本相册,笑嘻嘻走过来,相册封面印着很古早的米老鼠图案。
盛未堂小时候,拍了很多照片,从满月到高中到大学,每个时间段的照片,盛妈一一帮他整理着。早期的相机质感没有那么好,拍出来的照片带着一点灰蒙蒙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光线的问题。
周舒头靠近一点,愣愣地看着。
盛妈说:“是不是和小鬼很像。”
从照片背景能看出,是一楼的客厅,估摸一两岁的样子。沙发上倒扣着一个碗,米饭撒得到处都是,小孩头发以及衣服,全是米粒,就那样双手撑着,舔着上面的饭粒。
不知这种照片,怎么能被留下来。
果不其然,就听盛妈说:“那时他自己把饭打翻的,我说以后再也不给他吃饭了,跟我闹脾气也没用,后面那臭小子估计是怕了,便灰溜溜把沙发上的饭捡回来吃。”
什么叫记录生活,这就是,虽然很多照片拿出来是黑历史,也不美观,拍照的人技术也不是很好,但这种傻傻呼呼又蠢蠢的瞬间,才是生活的本色。相机停止的刹那,时间无可倒流,这些都成了不可复制的珍宝。
连眼前的儿子都不香了,周舒把相册拿在手里,白皙的指节一页页翻着,时而翻回来,再看一眼,忍不住轻笑。
相册日期来到盛未堂读幼稚园,全家送他去读巴卡巴卡,背景墙一堆小孩在哭,而某人在那里玩积木,桌上是啃到一半的面包,感觉下一秒,就会拿上来继续啃两口。
后面读小学了,脸上不知怎么就多了几块伤,右脸一块,鼻梁一块,贴着创可贴,眼睛肿成猪眼,不过另一只眼依旧很凶,大概是在学校跟人打架,被人揍的,盛婉婉蹲在旁边哈哈大笑。
这本相册很厚很重,每一页标注着相应的日期,周舒把相册稍微搁在婴儿床上。
渐渐地,翻到他们读高二那一年。
周舒表情突然一愣,体内的灵魂,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拽了一下。
没想到,他还能在盛家的相册看到自己。绿荫下,两个穿着蓝底白边校服的高中生,坐在盛家饭店外面,正苦逼地埋头写作业。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在数学教材上,洒在桌子上,最终洒在他们身上。
绿荫给清晰的照片,渡上一层浅绿色,像那个炎热的夏天。
照片里的人物,仿佛动了起来。
坐姿端正那个低着头,右手握着笔,汗湿的碎发虚虚贴在额头,另一个百无聊赖,在旁边撕起试卷边角,眼睛不耐烦地看着镜头,看口型,似乎在说:“怎么又在拍,我真的服了。”
大概那些黑历史照片,就是这么来的。
盛妈收回手机,在屏幕戳了几下:“怎么感觉你俩还挺般配呢?”
盛家这个当妈的,什么玩笑都开。盛妈盯着周舒那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脸,越看越是喜欢,说:“小舒来我们家当儿媳妇怎么样,你要愿意,我和老邓现在就准备彩礼。”
盛妈不停积极推销,双手合十枕在脸边,冲他眨眼睛:“你要进咱家门,不用担心以后的婆媳关系,咋俩就是闺蜜。这小子要是敢凶你,老娘一巴掌拍死他,还有阿姨每天都给你做可可爱爱的小点心吃哟~”
“夫妻关系不重要,婆媳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盛妈随口开的玩笑话,有些人却当真了。
男生手指勾着课本,耳朵和脖颈一片绯红,小心翼翼瞥向旁边,试图看另一个人的反应。
“能不能走开,本来抄试卷就够烦了,还在这里吵!这个笔也是不懂事,都两岁了,就不能自己写,还要人握着?烂泥扶不上墙!”
其实,最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是他,旁边明明坐着一尊神,哪怕对学习积极点,上进一点,也不至于数学考个十分就回来。
周舒脑海一直飘着“嫁进盛家当儿媳妇”,姓周的已经有点飘飘欲仙了,简称:在天上飞。
“我……我愿意。”
盛妈噗嗤一声,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小舒你真可爱。”
“愿意个屁,这道题怎么做?”周舒的耳朵被某人扯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 4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