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澜出神的时间似乎有些太长了。
直至女仆长兰茵发出一声轻咳，他才从自己繁杂纷乱的思绪中猛地抽离了出来。
身侧诸人或躺或坐，静静围绕在他的身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当文字变成现实，所有他无法想象的场景和事物都理所当然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仿佛他本就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
比如说，躺在他床上的拥有一双毛茸茸耳朵的亚人少年，又或者说，跪在他床下等待着审判的灰眸青年。
他的眼睛凝视着他，好像一块失去色泽的琥珀。
贺知澜闻到了一股让他喉咙瘙痒的气味。
起初并不多么浓烈，如同硝石燃烧后的烟灰，有些喑哑苦涩，但在得到他的注意后，这味道猛然变得刺激而复杂起来。
爆裂在鼻尖的龙涎香味让贺知澜浑身一个激灵，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某处好像觉醒了一般，这下不仅是喉咙痒了，从尾椎骨开始，触电的酥麻感直冲后颈。
这是……？
贺知澜对这具陌生身体的反应慌乱不已，他强忍想要冲下去拥抱灰眸青年的冲动，仰起头对等待他指示的女仆长兰茵说道：“兰茵，就他了，让其他人下去吧。”
兰茵露出了然神情，她雷厉风行地走到门口。
“妮妮尔，照老规矩带诸位先生下去休息吧。”她吩咐手下的年轻女仆，“记得为沈先生准备一间客房。”
名为妮妮尔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蛋，此刻因紧张而有些泛红。
“是！女仆长大人！”她不敢再在这里久留，立刻转身带着候选人们离开了。
虽然妮妮尔是个beta，但她从小对信息素便敏感。不需要离得太近，她很轻易就闻到了自房间内逸散而来的alpha气息，那是一种神秘又极具侵略性的味道，隐约带着强大猎手的杀气，叫人脸红心跳的同时有些腿软。
作为alpha，瑞文也察觉到了这股来自同类的气息。
他眉头蹙起，扯了扯领带，对兰茵道：“让少爷房间里的人都出来吧，快些。”
兰茵很快就把贺知澜床上的人都带了出来。
瑞文注意到，有几位alpha已经因为那沈姓青年的信息素而躁红了眼。
“瑞文秘书……”其中一位叫做卢卡斯的忍不住停下脚步与瑞文搭话。
他来自秩序崩坏的百慕星，曾是地下拳场里的好手，一身肌肉壮硕有力，也因此深受小少爷的宠爱。
“这小崽子什么来头？”他回头瞥了一眼房间，对于自己被挑逗起来的战意感到不可置信。
分明是个刚成年的瘦弱幼崽。
身上那股血腥味未免也太重了些。
瑞文叹气：“从垃圾星来的孤儿。”
“哦？”卢卡斯闻言更诧异了，“那上面如今居然还有人活着？”
他记得前段时间才在报道上看见垃圾星爆发了虫灾来着。
“你说呢？就找到了他一个幸存者。”
嘶……这就难怪了。
卢卡斯打量着那个跪在床前的背影，灯光之下，男生白衬衫被照得半透，折下的背脊节节隆起，恍若一把锋刃被磨得极利的尖刀。
他转过身去，摆手向瑞文告别：“看来以后少爷身边没我们事了，走了。”
……
房间内。
随着兰茵体贴地关上大门，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起来。
贺知澜终于意识到，那影响了自己心神的奇异气味是什么了。
他，贺知澜，omega。
他，沈乔翊，alpha。
既然这是个abo小说世界，那影响他的理所当然就是主角攻那无敌狂霸拽的开挂信息素啊！！！
虽然原小说贺知澜看得没有很仔细，但是他记得作者花了很多笔墨着重描写沈乔翊的信息素对omega们有多么致命的吸引力——只要沈乔翊愿意稍稍释放自己的信息素，omega们便会心跳腿软一个个上赶着给他艹，包括他这个阅美男无数的炮灰少爷。
当时贺知澜看到这段一边笑一边在心中腹诽，这是什么种马文金手指吗？
如今，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也无法吐槽了。
——因为，他是真的腿软了啊！！！
不仅腿软，贺知澜感觉自己浑身都软了。
在主角攻刻意的信息素攻击下，他这个本就纵欲的身子软成了一滩烂泥，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开始向外散发出一股薄纱般轻盈的花果香。
这样下去不行。
必须让主角攻这个罪魁祸首赶紧离开。
贺知澜大脑开始飞快思考起各种解决方案。
已知：主角攻沈乔翊性格恶劣睚眦必报，做事不择手段，作者捏他的时候完全没有融入一点真善美的成分。
求解：他该如何在不得罪这个人前提下远离他，改变原剧情，让两人在广袤银河中做相安无事的陌生人？
随着思考，贺知澜的身上越来越热。
后颈某处瘙痒无比，让他即便已经咬住了嘴唇，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大脑要宕机了……
让他走、让他走！
“沈、沈乔翊……”他开口喊道。
分明用尽了力气，从唇畔泄出的声音却依旧宛如**。
穿着白衬衫的灰眸青年并没有起身，他看着床上脸色潮红的omega，内心感到了些许无趣。
小少爷花果香味的信息素在他鼻尖萦绕。
媚俗、难闻。
他这样下了定论。
不过，他要钱，他要很多很多的钱。所以，此刻的贺知澜对他来说，与上帝无异。
谁会管上帝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呢？
沈乔翊挪动膝盖，跪着爬到了小少爷的床前，他的手掌顺着昂贵的真丝被单往上，渐渐触碰到了贺知澜的手掌。
沈乔翊的手掌宽大干燥，指腹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他将手覆在了贺知澜光滑细腻的手背之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少爷，我在。”他认真地答复道。
天知道贺知澜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了自己脑海中各种不堪入目的欲念。
他试图把手从沈乔翊的手掌下抽出来。
毫不意外的，他完全没挣脱动。
贺知澜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不小心撞上了蛛网的小虫，在黏腻的网丝上无力挣扎，但并无卵用。
“那，那个……”他努力开口，“沈乔翊，我听说了你的事……”
什么事？
沈乔翊握着少爷的手，漫不经心地想着。
是他作为幸存者在垃圾星上被发现的事？还是他全S成绩通过鸢尾花公学毕业考核的事？又或者，是他在贺家庄园后山的保护区偷猎的事？
“你很努力，也很优秀。”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贺知澜艰难地从大脑中搜刮着句子。
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本反派救赎文成为了他的灵感来源。
小少爷那娇嫩的唇瓣不断张合，从中吐出的字眼各个都那么叫人讨厌。
带着高等人不自知的优越感，散发着廉价又恶心的同情。
“我，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回去继续上学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贺知澜终于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了。
他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主角攻，却发现这灰眸青年好像丝毫没有被感动，身上的气场反而变得更加危险了。
沈乔翊握紧了贺少爷的手，试图在这位有名的浪荡子眼中找到开玩笑时的闪躲。
但他一无所获。
这位小少爷是认真的……
认真地要把他赶走，在他释放了信息素的情况下。
虽然沈乔翊很厌恶自己身上那一半斯图亚特家族的血脉，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条血脉传承的天赋是他最原初的资本。
在他尚且不能很好控制信息素的年龄，方圆数十里的omega甚至beta都会被他吸引，而那些alpha，在他的威压下甚至抬不起头来。
或许……再加重一些浓度？
沈乔翊在心中盘算着，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
不行，要是被人发现异常就得不偿失了。
来之前，沈乔翊可谓是信心满满，早已将贺少爷的巨额遗产视为囊中之物。
如今变数横生，他心中难免涌出戾气。
“一笔钱？”
听见男生喑哑的声音，贺知澜点头如捣蒜。
“没错，我会让瑞文提供一笔足以让你完成学业的钱。”
刚穿来的贺知澜对于本土物价并没有清晰的认知，不过他刚刚看见了自己星网账户里那数不清零的信用点，所以大胆对沈乔翊给出了承诺。
——不就是供个贫困生上大学吗？这点慈善他还是做得起的吧！
这话落入沈乔翊的耳中，却有些可笑。
他的目标是考进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战斗机甲系，其他的高难度考核先不提，就说“基础机甲驾驶”这一项，就是沈乔翊目前完全无法通过的。
毕竟，整个小鸢尾星，都没有一具可供他练习的教学机甲。
而如今，这个风流成性的小少爷却信誓旦旦地说要供他完成学业？
在无数绝望死境中挣扎出来的沈乔翊深知人性本恶的道理，在他看来，所有命运的馈赠，背后必有隐藏的代价。他宁可自己不要脸地乞讨求食，也绝不要别人无缘无故的赠予。
沈乔翊压下心中乍起的无数疑虑。
虽然看不出来这个小少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姑且先按他的剧本来吧。
“我知道了……”他从地上站起来。
在贺知澜眼中，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瘦削青年身形颤抖，那双灰色眸子盛满清冷哀伤，比起之前，更加破碎了。
“少爷若是没看上我，直接说就是了。“男生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等等。
贺知澜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正要出言解释。
可沈乔翊却已经准备转身离开。
“我会回去继续完成学业的……”他深深看了贺知澜一眼，“只不过，钱就不必了。”
“我想要的是什么，少爷心里清楚。”
……
门吱呀一声。
那个灰眸青年离开了。
被留在床上的贺知澜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脸懵逼。
沈乔翊想要的……？
不是钱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他这个人吧！！！
沈某：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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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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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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