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上缝补的位置和断臂一样。
饶是阮池淡定,此刻也有些慌乱,他意外的看向天星,问:“为什么?莫非那真是我的衣服?可天和长老拿我的衣服有什么用?”
鱼在溪忍不住问:“你离开家的时候没把衣服带走吗?”
阮池摇头,“我当时走的急,什么都没带走。”
至于问什么走的急也不用问了。
“那就是天和在你走后去过,他去找你?”
天星沉声道,却不知道应该再继续说些什么。
天和也许是回去找阮池,人没找到,发现他被自己害了,出于惭愧把那几件衣服带回来,却再也没找到阮池。
洛中是一座小城,周围被几座大城环绕,城中净是从各地逃窜到此的流民乞丐,天和去那里做什么。
鱼在溪单手撑着脸颊,想了半天也没从自己记忆里找出来和洛中有关的东西。
最后干脆作罢,起来往江宴那边靠了下,问:“洛中有什么,他去找什么?”
江宴侧眸过来看他,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儿,盯了半天才道:“不知道。”
鱼在溪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他出门时忘记换天极阁的衣服,穿的还是自己那件。
是不是有点儿太高调了,鱼在溪又歪向另一边继续靠坐,思绪乱七八糟开始想别的事。
后面天星又问了阮池关于洛中的几件事,后者把自己能答的都说出来,天星就放人走了。
所以来这一趟只收获到个悲伤的故事。
鱼在溪等阮池走远了才问江宴:“到底是为什么来这儿,就这些事让苗沛来也能问清楚吧?”
他这么问江宴,天星反倒觉得自己尴尬万分,咳了一声道:“不能这么说,天和的事当然要谨慎对待,那可是我亲师弟。”
鱼在溪差点儿回怼一句:你们这个世界师兄弟情可信吗?
但江宴就坐在边上,他忍住了。
等三人出了前厅往外走时,鱼在溪突然想去看看外面弟子练功的场面,招呼也不打就快步往外去,江宴手指变换个动作,直接将人定在原地无法活动了。
这就是两人之间那命脉咒的威力,江宴甚至还能用这咒控制鱼在溪。
不管鱼在溪怎么用力都无法动弹,用上灵力反而会更受束缚,仿佛周身空气都挤压过来。
他气的直笑,“江宴,你有本事直接杀了我,在这儿控制我人身自由做什么。”
江宴脸上不带情绪,对天星点了点头,还算礼貌的‘请’他离开,天星不想掺和他们两个的事,哼笑一声赶紧走了,生怕波及到自己。
鱼在溪没耐心再等天星走远,直接被迫保持原姿势质问:“江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从查恶兽开始,到现在查天和跟骨哨,你跑来跑去不做实事,到底是再干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是在查什么?”
天星刚到院子口,一听这话脚下生风,瞬间就没影了,院子里只剩鱼在溪和江宴两个人,风吹寂寥,衣袂翻飞,气氛凝重。
这是两人绑上命脉以后鱼在溪头一次真的动怒,之前总想着等江宴把事查清楚就走,如今却发现走不了,江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事事都不出结果,他根本就没在查。
“你到底是在查他们,还是在查我?”鱼在溪问,“又或者换种说法,你是在查我为何会来到这具身体里,而上一个在这身体里的人去了哪儿。”
江宴站在鱼在溪后方,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但除了那副常年冷若冰霜的样子还能什么样,或许还有些恼羞成怒。
可江宴的回答却出乎鱼在溪预料,他声音沉稳平淡,听不出寒意怒意,“我知道你来自哪儿,也知道上一个魂魄在哪儿。”
所以这些天他是在干什么?
鱼在溪反倒不懂了。
“你需要跟着我再去趟洛中,我们在那里分开。”
江宴留下这句话就解除了定身咒,开阵离开,院子里只剩下鱼在溪。
鱼在溪转身看着江宴消失的地方,他是真的不懂了。
既然什么都知道,也不想对他做些什么,那到底为什么一直要让他跟着。
不过马上就能分开了,鱼在溪冷哼一声,到时候江宴要是敢反悔,他就自己毁了这具身体,看是他损失大还是江宴更心疼。
他离开院子去了武盛宗前面的演武台,正是上午,出来修习的弟子很多,从边缘看,黑压压一片,还挺有氛围,他靠在远处房檐下,研究这些弟子的剑法,一招一式和他自学的都有很大差别。
他自己招式很乱。这具身体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他只好照着古籍学,还险些走火入魔一次,他在山下,找不到能教自己剑法的人,修为无法突破后,剑法也无法再精进,为了弥补自己修为上的不足,学了很多年阵法符咒,却也不行,遇到化神期的人他依然要躲,遇到江宴这种直接等死就行了。
站了许久,突然有脚步声靠近,鱼在溪回头,看见阮池换了练功服单手握剑过来,少年形单影只,发丝末端有些许干枯,飘起来生硬,配上苍白面色,到有些倔强之意。
鱼在溪对他抬抬下巴,“怎么不过去练剑?”
阮池摇摇头,“仙尊为何独自在此?”
“过来看看。”鱼在溪扫了眼阮池的剑,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铁剑。
阮池也看见鱼在溪的视线,把剑举起来解释:“之前下山买的,宗门发过一把剑,我舍不得拿出来用。”
武盛宗这种小宗,发的剑也好不了多少,顶多是换成精铁,用多了也容易坏。
鱼在溪点头,“用着吧,在宗门里也没危险,用不上好剑。”
阮池似乎有话说,但在犹豫怎么开口,鱼在溪视线转向演武台,问:“你们这剑法是有人来教吗?”
“是,入门后由师兄师姐教导。”阮池也转身看向那边,“仙尊看我们的剑法如何,若是遇到天极阁的弟子,可有接下一招的能力?”
鱼在溪笑了,“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不是天极阁的人,也没跟他们打过。”
阮池有些意外,侧头看他,“可我掌门特地交代过,三位都是天极阁极为重要的人。”
那应该是因为掌门认出元祁这具身体了。
鱼在溪没法和阮池说真相,静了片刻,把这个话题跳过去,问:“阮池,你名字很好听,是谁给你取的?”
阮池立于阴影中,站了片刻笑道:“我自己改的,之前母亲给我取名‘吃’。”
鱼在溪没再说别的。
他面对阮池总是带入长辈身份,对方出身既惨又可怜,鱼在溪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这回倒是阮池先开口了,少年声音轻轻,吐出来的字却都清晰,“仙尊,是不是‘池’字不好?”
鱼在溪在这边两百多年没正经研究过书,也说不上来‘池’有什么好与不好,出于安慰的目的,他缓缓道:“池字安稳,有什么不好的。”
“可总有池鱼笼鸟的说法。”
鱼在溪顿住,扫了眼阮池的侧脸,他正盯着前方的演武场出神,眼底落寞难掩,鱼在溪只好收回心中疑惑,道:“你又不是鱼,池字就池字,不必在乎这些。”
“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名字,若是觉得不好日后再改也行,不必在意。”鱼在溪又劝了句。
名字之事起因在他,鱼在溪不想继续纠缠太多,就又道:“我有空给你送把好剑来。”
天极阁有的是,他偷也好要也罢,总能弄来一把对阮池来说非常不错的剑。
阮池意外转身,连忙拒绝:“多谢仙尊,还是不必了,其实我单臂也无法去下山除魔,在武盛宗里面并不会与人起争执,用不上的。”
“用得上,”鱼在溪笑着,“你灵根其实也没那么差,一定好好修习,也许日后我碰到个能精粹金丹的仙器,就先送过来给你用用。”
不等阮池再拒绝,鱼在溪抬抬下巴,“去练剑吧,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这儿,不然你就真用不上好剑了。”
阮池怔愣着看了鱼在溪片刻,终于没拒绝,对着他举了个躬,“多谢仙尊。”
鱼在溪没躲,躲了这小孩儿不知道还要再磨叽几句。
其实在他这儿只是去找把看得过去的剑,到了阮池那边就成了难遇的恩惠。
鱼在溪对阮池有些同情,也还有些其他莫名其妙的同情。
七岁前也同样在当乞丐的元祁,从不二狱爬出来活得狼狈不堪的自己,包括被带回天极阁的小辞。
在这些里面过的最惨的就是阮池和元祁了,一个断臂,一个被其他人放血为食。
这具身体心口处有道疤。
元祁七岁前被人抓起来放血,那人为了活下去隔两天就放他一碗血来吃,又必须保证元祁得活着,活着才能长期供血,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张符纸,用自己熬制的药泡过贴在元祁心口。
每当元祁奄奄一息即将断气时,那张符就狠狠烫进他心口,强行吊住他性命。
放血那人是病死的,他死后没人管元祁,那张符纸一天启动一次,将元祁心口烫出一个溃烂的大洞,若不是被他师父找到,元祁不一定活多久。
后来那伤口又被江宴一剑捅穿过,当时魔尊正和元祁争夺身体。
最后一次加深疤痕,是鱼在溪险些走火入魔,他一刀划开心口放血强行使自己保持清醒。
鱼在溪视线停在远山蒸蒸,嘴角勾起讽刺,这具身体也真够惨的,跟着谁都要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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