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剑光清寒,相隔几百年再见这青光,鱼在溪还能回忆起当初的感觉。
那是五脏六腑俱碎的痛,若不是被其他人劝拦住,鱼在溪根本没有被关进不二狱的机会,当场就灰飞烟灭了。
他们说魔尊寄生于他体内共存,说他伙同魔尊害世,说他罪该万死但又不能死的太过轻松,该关进不二狱永生永世受罚。
十二条锁链连着狱中阵法,每五天启动一次,启动瞬间灭顶的痛意从骨髓深处蔓延,游走于经脉之间,处处如针扎火烤一般,仿佛能痛到灵魂深处。
没有任何其他效果,就只是痛,他们用永生永世的痛来惩罚他。
可那不是他,原主的错却是他来偿还。
鱼在溪凑近江宴,脸上还带着吊儿郎当的笑,眼睛却盯着剑身,眸光阴沉。
江宴见他过来并未出剑,而是盯了片刻,手上一松收了剑,对他似笑非笑道:“当真。”
街上风起,莫名寒凉。
鱼在溪抬眼看他,见对方面色恢复如常,漠然中找不出半点他意。
就好像……
没在跟鱼在溪说话。
这事儿大意不得,鱼在溪上下多扫对方两眼,不解问:“你不杀我?”
不杀就是又要把他抓回去关起来,还不如死了痛快。
鱼在溪左右思索,不如今天彻底惹了江宴,让他给自己一剑,谁都省心。
这么想着,他干脆更往上凑了一下,贴着江宴颈侧,呼吸全部喷洒在其侧脸,笑嘻嘻问:“既然不杀我,就是对我有情,不如成全了我?”
鱼在溪歪眼看他,还嫌不够,把头轻轻靠在江宴肩膀才觉得恶心。
实在恶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鱼在溪浑身都僵硬着,闻着鼻间淡香,暗骂自己何必脑子一热选择这种方法,抬手就打不是更好。
做到这个地步江宴应该笑不出来了吧,拔剑杀了他,一瞬间的事儿,鱼在溪甚至还有些放松。
可江宴一动不动,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就任他这么靠着。
两人一下这么僵持住了…
几个呼吸后,等鱼在溪不打算继续这么丢人下去时,江宴才退开一步,装作无事侧身往前走,嗓音沉稳冰冷如玉石,淡淡留了句:“带你去个地方。”
能去哪儿?
鱼在溪四下看看,安静的不像样,这肯定不是正常街道,是江宴做出的幻境,去哪儿不都是看他想让自己看的东西。
他站在原地没动,分出来一半心思想江宴为什么不杀了自己,甚至态度称得上是纵容。
还没细想,身上突然传来异样,鱼在溪愣了愣,视线追着江宴。
他现在元婴后期,死活突破不了化神,全因为体内有一股力量压制着他的修为精进,方才脾气正盛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一件事。
鱼在溪不敢确定,往前跟了两步,发现好像就是他想的那样。
他只要一靠近江宴,体内那股不知来处的力量就会被压制几分。
难道那股力量是当初没被剥除干净的魔气,它们惧怕江宴的气息?
鱼在溪心里迷雾团团,脚步一停就又感觉难受,他停下想了想,觉得除了死也没有什么更差的结果了,不如跟上看看,兴许江宴是想让他死个明白。
想着,就背手吊儿郎当的跟上。
两人往王家方向走,四周静的像死人城,远处甚至还弥漫着薄雾,江宴并没有费心思弄个十分精巧的幻境,这只是非常随便且劣质的幻境。
鱼在溪已经在这街上晃过好多天,对一切熟悉的像自己家一样,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笑着追上江宴,嘲笑道:“你这实力也不行啊,你看那边的酒肆,他家二楼靠窗明明有三张桌子,你怎么弄少了一张?”
江宴并没搭理他的挑衅,侧眸看了一眼,微不可见皱了下眉,眼底仿佛生来就有的冷意毫不掩饰倾泻出来,声音也冷的吓人,“好好走路。”
这话听着耳熟,应该是原主常听,但鱼在溪是鱼在溪,他不是已经死了的那个,他对江宴只有恨没有别的情绪。
他嗤笑一声,拖着长音不满道:“仙尊,我从不二狱爬出来时都快忘了腿长着是干什么用的了,我在里面跪了两百年,膝盖早废了,疼啊。”
他有意气江宴,但也知道江宴不会在意这些,江宴只是看不惯他歪歪扭扭的走姿,疼不疼的有什么重要。
鱼在溪自己觉得无趣,说完撇了撇嘴,抱胸晃着往前走了,“去王家是吧。”
江宴不回,但没阻止就是默认。
其实他走的不丑,只是晃得吊儿郎当的,慵懒随意还带了点孩子气。
鱼在溪要脸,爬出来已经是他差点咬碎一口牙逼着自己做到的了,出来后先重新学做人,怎么走怎么站怎么用手,那时候才疼,现在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最好状态,还疼,但习惯了。
鱼在溪走到远处还停下来等站在原地的江宴。
江宴抿了下嘴角,眸色深深抬脚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转过街角到了王家。
幻境中王家还维持着大婚当天的样子,鞭炮碎屑铺了满地,大红灯笼挂着晃悠有些可笑。
鱼在溪自己开门进去,沿着走廊绕过假山树景到了后院,顺利找到洞房,双喜窗花大红烛,床帏都是大红色,整个房间喜气洋洋。
鱼在溪看了一圈,也才想明白为什么那家酒肆少张桌子,他说的是事发几天后的酒肆,而江宴还原的是大婚当天。
幻境里不会有魔气,他看不见有什么异处,干脆往桌边一坐,一边歇腿一边看向江宴:“你让我看什么,看他们房间布置?我恐怕是用不上了,能不能活过今天都费劲。”
江宴似乎不爱听他这话,拧眉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最后抚着衣袖,坐到鱼在溪对面。
鱼在溪低头一看,俩人面前摆着交杯酒。
……
他冷笑一声,又讥讽道:“原来仙尊真是来成全我的,可别吧,我说出来恶心你的,别当真啊。”
江宴面无表情看他,鱼在溪撇着嘴起来靠到窗边去站着,站也不好好站,靠着墙。
两人一站一坐互不打扰,一个犯困一个不知道研究什么,等喜烛烧了一半,门外突然传来动静,鱼在溪睁眼开门往外看。
是新娘新郎被簇拥着送回来了,鱼在溪站在门口,那些人仿佛没看见,到了门口新郎伸手开门,颇有风度的扶着新娘先进,鱼在溪懒得动,干脆站在原地躲也不躲,都是幻象,这些人碰不到他。
这想法还没过去,鱼在溪视线一转,不知怎么就成了被搀扶进房的新娘,眼前被红盖头挡着,只能看见脚下景象!
他愣了下,想掀盖头去找江宴,可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另一只手被新郎用力握着,也挣脱不了。
鱼在溪压着声音开口:“江宴,你想干什么?”
江宴没有回答。
鱼在溪知道握着他手的肯定是江宴,不然他元婴后期的修为怎么可能挣脱不了一个幻象。
知道这事儿鱼在溪就浑身难受,他恨江宴恨的紧,对方一出关竟然还跟他玩起洞房花烛了。
江宴和原主的爱恨情仇鱼在溪没少听,那都是他们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鱼在溪气的想拔剑,可手腕被江宴握着,丝毫撤不出来,大乘期对元婴期的压制堪称恐怖,他只能恨恨咬牙,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江宴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是元祁,他早被你弄死了,我就是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不然小爷能在这儿受你的气?”
可不管鱼在溪说什么,江宴都没反应,照常搀着他往屋里走,认真扮演这场悲剧的主人公。
鱼在溪气的没办法,被迫扮演起新娘,被搀扶着到床边坐下,一群人闹哄哄的进来又闹哄哄离开,只剩下大婚的两人。
鱼在溪端坐床边,等屋里安静了才发现自己手可以随意活动了,他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用新娘的脸瞪着桌边站着的‘新郎’,怒问:“玩够了没有?”
他莫名其妙被带进幻境就为了陪江宴来玩这一场闹剧,实在离谱的不像话。
再怎么说江宴也是现世唯一一个已知的大乘期修士,做事竟然一点儿分寸都没有。
江宴顶着新郎官的脸,鱼在溪渐渐看出不对来。
新郎死时上半身不翼而飞,鱼在溪从来没见过对方的脸,今日一见却觉得眼熟。
好像这张脸之前在哪儿见过,鱼在溪拧眉回忆,但他脑子是乱的,他的记忆一直很乱,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
江宴可能是可怜他这副样子,提醒道:“无风楼。”
无风楼。鱼在溪低头重复一遍,从记忆里抓出一张脸,正是无风楼楼主,和如今江宴顶着这张脸一模一样。
不是相似,是丝毫不差!
鱼在溪再次看向对方,江宴却已经变化回自身模样,月白长袍映着喜红,外层流光溢彩,用的是世间最好的萤丝,一尘不染,墨发束起,长身玉立,端正如月。
俩人不愧是同门师兄弟,束发方式都一样。
江宴收了方才洞房花烛的幻象,鱼在溪就跟着恢复自身模样,他气的跷腿靠坐床头,坐姿歪歪扭扭,似乎身体没有支撑。
江宴看他一眼,转身到窗边开窗看着外面,幻境里已经到了夜间,天上一片漆黑,并没有明月。
云陆十二州几百年无月,大家早就习惯了。
鱼在溪靠在床上歪头跟他一起看着窗外,一会儿应该就是新郎新娘吵架,然后新郎死于非命的过程。
一直到这儿鱼在溪也看不懂江宴想让他看什么。
红烛已经烧到末尾,火光摇摇欲坠,红蜡垂落成几条,这根蜡烛似乎不受幻象变化影响,自有规律。
鱼在溪盯着火光,它悠的一灭,一只狼头虎身恶兽纵身一跃,从窗口跳入屋中。
鱼在溪都傻了,狼头虎身?这长得狼不狼虎不虎的是什么品种的野兽?
他坐着没动,那恶兽已经撕咬了并不存在的新郎官,演好自己的剧情又跳窗而去。
鱼在溪诧异的看向江宴,“还真是恶兽啊?”
不应该是魔物吗?还有,这恶兽长得好超前,像是嫁接的。
江宴转身看向房间案发处,眉头紧锁,似乎也是没预料到。
见他这样鱼在溪心里莫名高兴,讥笑一声,“光有修为也不行啊,脑力跟不上白瞎。”
江宴抬眼看他,被怼了这么久终于回问一句:“你为什么突破不了化神期?”
鱼在溪被问的一噎,无语到翻了个白眼,强扯出笑来恶心人,“因为我不是少年天才江宴啊。”
话落鱼在溪抱胸要走,“你要是想查这件事就自己去查,别带上我,你不杀我我就走了,以后一定躲得远远的,绝不打扰你。”
见他要走江宴直接抬手散了幻境,两人一下回到人来人往的街上,鱼在溪还坐在原来的茶摊,对面是一脸镇定的秦奈。
“你跟我一起查。”江宴说,话落又看向对面的秦奈,“你也一起。”
大乘期的人说话实在让人无法拒绝,秦奈干笑一声,直接替鱼在溪一起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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