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鱼在溪的记忆里，苏莫应该已经不在洛中了，而且自己也并没有受伤。
他问完以后盯着苏莫的表情，发现对方明显怔了一下，摇头道：“公子，我一直都在府上，昨日还来给你们送饭。”
鱼在溪拧眉，就见苏莫和大炉对视一眼，大炉上来关心的问：“公子，你不会是又忘事了吧？”
忘事儿了？
鱼在溪确实想不起来，他拧眉想着前面发生的一切，见苏莫又要靠近，他先伸手阻止对方，“先等会儿，我先想想。”
他总不能是又失去了记忆，可他好好在这房间里躺了一天一夜，怎么会突然再次失忆？
第一个被他怀疑的就是江宴，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江宴何其无辜，现在他身上的青光阵法还没解除，江宴若是想保证他的安全，继续这样绑下去就好了，而且也没有保护好他的安全，这一身伤。
哪来的一身伤呢？
鱼在溪一点儿记忆都没有，苏莫被阻止后就一直站在床边等着，大炉屏息凝神，比房间内的另外两个都紧张。
鱼在溪想不通，列出几个怀疑对象后就没有了下文，他起来靠着身后的床头，喃喃自语，“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记忆的？”
那只能是这一天一夜啊，前面的事都很连贯，没有突然失去记忆的可能。
不过他马上又不这么认为了，因为身边站着的苏莫实在可疑，她说她一直在。
鱼在溪垂眸想着，一边的大炉再次开口劝他：“公子，还是先包扎一下伤口吧。”
鱼在溪摇头，“你先别说话，你让我想清楚。”
他抬手，又把手伸回来，对大炉问：“我来洛中几天了，江宴离开这间房间多少天了？”
他的问题把大炉问的一愣，“公子，你来洛中已经半月有余……”
“不对。”鱼在溪冷声打断他，“我来了十日不到，怎么会半月有余，你在骗我，你不是真正的大炉。”
鱼在溪说完这句话，身上的青光灵力骤然消散，就连元清叠加在上的白光也消失干净，他恢复自由，连忙下地活动了一番，然后又看着那两人，“你们都是假的，来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炉完全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苏莫便开口道：“是秦公子吩咐我们照顾您，也不让我们告诉您真相。”
“假的。”鱼在溪冷冷看着她，“根本不是秦奈的命令。”
苏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鱼在溪抬手打断，“你们两个都是虚幻所生，并非本人。”
他这么一说大炉和苏莫就没有辩解的可能了，两人视线一对，僵硬着表情想离开，鱼在溪一直默许他们走至门口，在他们开门即将出去时，骤然发力，一掌磅礴灵力拍出去。
掌风未到两人面前，那两个背影轻轻一摇晃，化作两缕青烟，消失在门口。
鱼在溪拧眉看着，有些不懂，不过他不管那么多，大步跑出去，果然房间外也没了结界阻挡，仿佛一切都是场虚幻，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结果，他被关着的一天也毫无意义。
鱼在溪快步跑到秦奈的书房，推门进去没见到人，房间里扬起一阵尘土，像是很久都没人来过，他脚步停在门口，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找秦奈。
停了不过两个呼吸，鱼在溪关门出来，直奔新城主府。
他想的没错，这其中诡异果然与汤瑜秋有关。
鱼在溪一出门就见街道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城民，这哪是儿他知道的洛中，分明还在幻境中没有出来，他硬闯新城主府，身后跟了一群护卫，等找到正在树下观赏秋叶的汤瑜秋，对方先回头对他笑笑，“何必如此惊慌，我不会害你。”
鱼在溪下意识低头看自己一身的伤，汤瑜秋看见他表情笑了声，“并非我所致，你一来就是这样，恐怕是在魔山受了不少打。”
鱼在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拧眉问：“你为何要困住我？”
汤瑜秋邀请他到一边坐，还是当初他们一起喝酒的那张石桌，上面有几片秋叶，被汤瑜秋拂去，“不是我将你困住的，是你与魔山做了约定，修为大损，只够进来，不够出去了。”
这种可能倒是可以有，经常有人进了幻境出不去被困住一生。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告诉我真相，还幻化出别人的样子来骗我？”
尤其是江宴和元清，竟然如此真实。
“江小公子和元公子都是真的，我没办法幻化出他们，只好让幻境与现实相连，让你们互相能看见对方，但其实你们隔着咫尺天涯的一面墙。”
鱼在溪缓缓张开嘴，好一会儿才震惊道：“你能让虚幻和现实相连？”
能让幻境中的人和现实中的人在同一场景下隔着两个世界说话聊天各不自知。
鱼在溪坐到石桌旁边，虽然对汤瑜秋所说还保持怀疑，但想想若情况真是这样，那汤瑜秋未免也太厉害了些。
还有，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失忆。
有了这个想法，鱼在溪再看汤瑜秋的眼神中带了些复杂，试探着问：“那你能看见我与秦奈他们说话吗？”
“自然。”汤瑜秋说的理所当然，若仔细观察，还能从他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看出一丝骄傲。
鱼在溪盯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面前坐着的并不是汤瑜秋死后所生的幻像，而是真正的汤瑜秋，是他的魂魄在幻境中生出了本体，才看着与常人无异。
他没有像秦奈所说的那样被封闭了记忆，而是知道一切，但鱼在溪却无法在他身上看到任何难过的情绪，就好像这些事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已经将一切都看透了一样。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汤瑜秋笑着摇摇头，“我并非已经放下了一切，只是知道不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干脆接受了事实。”
鱼在溪收回视线，盯着自己在石桌上缓缓敲动的指尖，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魔山是什么意思？”
鱼在溪又问汤瑜秋。
后者在沉默时思绪已经飘远，被鱼在溪一句话叫回来，有些尴尬的笑笑，“就是洛中外面的这圈山脉，他们并非拥有魔气，而是山下埋着巨兽之骨，长年累月下来拥有了那些巨兽留下的稀薄力量。”
上古巨兽，即便是死后无奈留下的稀薄力量，也够如今云陆修士对抗研究个半天，那时候的古兽几乎能与天神打个平手。
不过也不能肯定，都是古籍上记载的，真假还不一定。
古籍上说巨兽能与天神不分高低，却又说一位修士为阻止巨兽害世提剑与九只巨兽大战五日，最终斩尽九只巨兽，换云陆千万年安定。
他一人斩九兽，岂不是相当于拥有能压天神一头的实力，也太夸张了些，后来古籍说天道责其冲动，破坏生灵平衡，让其自废一半修为才许飞升天界。
若真有这回事儿，天道多半是忌惮他的修为。
不过回到当下，鱼在溪看着汤瑜秋，“靠那些微薄灵力这些山脉就能拥有巨大力量，值得我去跟他做交易？”
而且鱼在溪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拜托魔山的。
汤瑜秋点头，“不过具体如何我不知道，是你亲自与魔山做了交易，最清楚这些的应该是你。”
鱼在溪拧眉，没忍住道：“可我不记得。”
汤瑜秋也不意外，一切尽在掌握中道：“等你从幻境出去就想起来了。”
鱼在溪感觉有些意外，忍不住问他：“为何你长期留在这幻境中却能知道一切？”
汤瑜秋笑笑，抬手接住一片落叶，翻看过后松手，让它自己飘到地上，“因为我沾了元清的光，他能知道的事我大多也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与元清的联系？”鱼在溪惊喜挑眉，赶忙问到。
没想到汤瑜秋摇摇头，“元清不想让你知道，我也认为你听他安排会更好。”
鱼在溪啧了一声，又瘫坐回去，他身上的伤看着严重，但其实不疼，他随意活动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又问：“他们外面的人能看见我身上的伤吗？”
“看不见，就像你当时没反应过来时所见到的一样。”
如此鱼在溪放心了一些，“那他们去做什么了，会有危险吗？”
“他们三个应该是去挖古兽尸骨，并不会有危险，但不能让你跟着。”
鱼在溪不能理解，问他：“为何？”
汤瑜秋沉默片刻，“总之，你不能靠近。”
鱼在溪一瞬不动的盯着他，半晌，终于妥协，“好，也不知道元清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竟然让你都愿意帮他。”
汤瑜秋笑笑，后来对鱼在溪道：“如果将来有一日你们两个之间的事真相大白，我想你应该会接受不了。”
汤瑜秋一直能看见外面发生的事，鱼在溪是什么脾气秉性他都知道，说出这话也不意外。
鱼在溪忍不住叹气，“好像你们所有人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汤瑜秋摆手，视线看向远处的赤日，对他道：“并非，你是最了解自己的，但你忘记那些了。”
鱼在溪看着他，金黄光辉打在两人身上，给他们披上一层灿烂外衣，“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记忆没有恢复，我整个记忆都是完整的，怎么会有纰漏？”
汤瑜秋没说话，先盯着远处的落日，等落日紧绷到最后一刻，骤然于西边下落，云陆立马陷入黑暗之中，他才轻笑道：“所以说你忘了，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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